第355章 有朝一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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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甜甜第三次招呼服务员续杯咖啡时,沉默了大半晌的云染,轻轻转头凑到林甜甜的耳边,轻声开口:“甜甜,我去趟洗间。”

    正在和秦嘉言相谈甚欢的林甜甜胡乱的点了一下头,连声回应都没给云染。

    云染站起身,冲着秦嘉言抱歉的低了一下头,拿着,翩然离去。

    关上洗间的门,云染宛如脱力般,靠在了门板上。

    她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再遇见秦嘉言了,毕竟多年前她已经嫁作他人妇,而他成绩优异,聪明又有能力,大好前程等着他。

    当然,以为不会见,并不代表着没在心底偷偷地想过真见了面会是怎样的光景,或许是他和她对视一望,然后仿佛是陌生人般擦肩而过,也或许是他和她在街角拐弯处,互相道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各自再见,但事实上见面后,比她想象中,来的残忍很多,他直接选择了从没遇见过她这个人。

    纵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云染发现,自己居然为了秦嘉言,还可以心痛的这般厉害。

    云染不知道自己在洗间里呆了多久,直到林甜甜的电话过来,催促她赶紧出来,要散场了,她才回过神,胡乱的上了个洗间,拉开门,匆匆的走了出来,站在洗台前,洗完,抽了纸巾,云染刚准备擦干上的水渍,一旁男洗间的门被拉开,器宇轩昂的秦嘉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染擦的动作微微一僵,她清楚的看见秦嘉言的眼底出现了她的身影,可他却当她根本不存在一般,从容的迈着步子走到她身边的洗台前,打开水龙头,姿态优雅的洗完,然后抽了两张纸巾,慢悠悠的擦干,将纸巾丢入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等他走出两步后,云染才回过神来,她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脱口而出了他的名字:“嘉言。”

    秦嘉言脚步微缓了一下,继续往前迈了两步,才停了下来。

    他没回头的意思。

    云染飞速的擦了两下,将纸巾往垃圾桶里一丢,就抬起脚,往秦嘉言的身后追了两步,然后距离他约莫还有一米远时,停了下来,凝视着他的背影,声的又开了口:“嘉言,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秦嘉言依旧没有转身看云染的意思。

    云染咬了咬唇角,想到自己离开他那年,他母亲病重的厉害,又开了口:“嘉言,你母亲呢?现在她身体好不好?”

    嘉言,嘉言,嘉言和曾经,和梦里一样,她一开口,总是会带着这两个字。

    以前他喜欢极了她这般话的方式,可如今听起来,有的却是莫名的恨。

    秦嘉言的唇角,蓦地绷紧。

    “嘉言”云染看他始终没有话,又开了口,她刚喊了两个字,背对着她的秦嘉言,忽的转身,目光偏冷的望向了她:“林太太,我过得好不好,我母亲身体好不好,貌似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云染往后退了一步,原本望向秦嘉言的视线,垂了下去,她用力的抓紧了衣襟,语气依旧柔和温软:“嘉言,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问候一下你。”

    “问候?”秦嘉言像是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若有似无地笑了出来,他望着她的眼神反而变得愈发冰凉:“林太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可是嫌弃我穷,给不了你想要的人生,口口声声跟我,你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的瓜葛,所以我想问你,现在的你,是拿什么身份,又以什么资格来问候我?”

    “哦,对了,我险些忘记了,你对有钱男人一向都很感兴趣,碰见了就恨不得贴上去”从前的他,疼她疼到心坎里,别是难听的话,就连一句责备,他从舍不得给她,可现在,秦嘉言自己都没想到,再见她,他嘴里竟能出这般刻薄的话:“现在的我,也算是有个有钱人了,对你的口味了,怎么,看上我的钱,想跟我旧情复燃了?可林太太,您可别忘了,现在的您可是有妇之夫,而我对别人碰过的破鞋根本不感兴趣,更不愿意在你身上花一毛钱”

    破鞋云染仿佛被利刃戳中一般,身体狠狠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整个人又往后退了一步,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秦嘉言。

    她的眼神很安静,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就是那般无声的安静的望着,看着秦嘉言。

    秦嘉言嘴里的话一顿,回视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别开视线,语气依旧冷而无情:“我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没了任何关系,我希望林太太好自为之。”

    完,秦嘉言就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时,他眼角的余光往云染的脸上瞄了一下,女孩依旧保持着刚刚望着他的姿态没变,她的眼底,仿佛有着雾气弥漫了上来,他没去仔细看,直接迈着步子,扬长离去。

    云染回到咖啡桌前时,秦嘉言已经不在了。

    林甜甜看她过来,嘟着嘴埋怨了句:“大嫂,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了?”

    云染浅笑了一下,没出声。

    林甜甜倒没再纠结这件事,挽着云染的胳膊,往咖啡厅门外走去,边走,她边兴奋地和云染聊起了秦嘉言:“大嫂,你觉得秦嘉言他对我有意思吗?他今和我聊了这么久,应该是对我有意思吧?大嫂,他给我留羚话号码呢,你我要不要主动约他,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

    林甜甜叽叽喳喳的了许久,才发现云染坐在后车座上,愣愣的望着窗外,在走神。

    她停下嘴里的话语,伸出,在云染面前晃了晃:“大嫂?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云染回神,冲着林甜甜又笑了笑,“甜甜,你长得这么漂亮,出身又好”

    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云染停了停,过了一会儿,才接着:“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是吗?真的吗?”得到肯定的林甜甜,开心的笑了。

    云染没再回应林甜甜的话,重新扭头看向了车窗外,望着路边不断倒湍霓虹灯,她想起刚刚自己的那四个字:出身又好。

    出身又好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来,在心底有多羡慕这四个字,她做梦都期待着自己可以像林甜甜一样出身又好。因为,若她出身又好的话,当年她就不会和他分开了。

    很多人都以为,爱情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存在,可那些很多人往往都忘记了,爱情对于一贫如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来,那是最奢侈的一场梦。

    云染认识秦嘉言的那一年,秦嘉言家庭还很美满,而她却是一个从贫困山区出来靠着贫困金借读的女孩。

    虽然才高中,但她为了少给家里增负担,已经开始利用课余的时间发传单赚钱了。

    犹记得那是一个冬,她从早上发到深夜,发了整整五千多分传单,但出工钱的人,看她年纪,最后没肯付她钱,那会儿的她已是身无分文,饿了一的肚子,她徒步走回学校时,看着街边的牛肉面,直吞口水。

    当时恰好有一对情侣,吃完牛肉面走了,女孩那碗面,几乎没动,她实在是太饿了,所以在老板娘收拾时,红着脸走上前,询问老板娘可不可以把女孩吃剩下的面给她。

    而秦嘉言和几个男同学就坐在旁边,听见她的询问后,没等老板娘出声,他就掏钱,招呼老板娘给她重新煮了一份新的牛肉面。

    她和他认识于高中,却是恋爱于大一。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家里就生了变故,他父亲欠了一笔巨款去世了,他母亲重病入院了需要大笔的医药费。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秦嘉言家里一片阴霾时,她的家里也出现了一点问题,她父亲不心从山上摔了下来,腿折了,虽然她家里的情况,没有秦嘉言家里的问题大,可父亲的术也是需要一些钱的,对于她的家庭来,那一些钱就等于是巨款。

    就是那个时候,她选择了嫁人。

    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她一夜之间拥有那么多钱了。

    她之所以大学没毕业就找了个有钱人嫁了,不单单是因为她的父亲,还因为秦嘉言,他家里出事后,和她见面的次数少了很多,她有偷偷地跟踪过他几次,亲眼目的他和他的姐姐被他父亲借高利贷的人为难的场面,也看到他被打的鼻青脸肿,她也去过医院,知道他再不把他母亲的医药费补全,他母亲就只能被迫出院了,她还知道,他准备辍学了

    急需钱的她,和急需钱的他继续在一起,她能给他的只是负担和拖累。

    她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对秦嘉言提出了分,嫁给了林甜甜的大哥北漠瑶。

    林家之所以没选择联姻,让她过门,是因为北漠瑶是同-性-恋,林家需要一个女人掩人耳目。

    简单来,她是同妻,她的婚姻只是形婚。

    嫁给北漠瑶后,她如愿以偿的从林家拿了一笔对比当时数额不少的钱,她分了一部分给自己的父亲,把剩下的一部分,直接以匿名的形式去医院捐款给了秦嘉言的母亲,然后就和秦嘉言从此以后断了联系。

    从前,她离开秦嘉言的时候,没让他知道,她的家里出了事,他母亲当时渡过难关的那笔钱是她给的,如今嫁给别人这么多年的她,更不可能让他知道了。

    他的没错,她不单单是云染,还是林太太,他和她早在当年她选择嫁饶那一刻,就注定这一辈子没可能了。

    她是应该好自为之,不应该多此一举的去关心他现如今的生活状况,不过她问了也好,听到他那些冷绝无情的话,他心底对他的那一点点始终不肯熄灭的星火,总算可以灭了。

    她不应该这般难过的,她应该感到高兴感到欣慰,当年的她,离开了他,现如今的他,有了这么美好的人生,还可以娶像林甜甜这样的千金大姐,真的挺好的。

    毕竟,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过的好吗?

    云染将脑袋靠在车窗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明明想的很透彻,可心底还是难过的很。

    “大嫂?大嫂?”林甜甜连喊了云染好几声,云染才睁开了眼睛。

    原来已经到家了。

    云染急忙推开车门,下了车。

    大概是她恍神的次数太多了,后知后觉的林甜甜察觉到了异样,出声问:“大嫂,您怎么了?总觉得您好像哪里怪怪的?”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云染摇了摇头。

    “哦。”林太太也没太过于关心云染,看她没事,就拉开门,冲着屋里跑了进去,乒正在看电视的林母怀里,跟她兴致勃勃的分享着自己和秦嘉言见面后的激动和喜欢。

    林母听了很高兴,开心的拉着林甜甜问东问西起她的相亲过程。

    云染换鞋,进屋,礼貌的先喊了声“妈”,林母当做她不存在一般,看都没看她一眼。

    云染尴尬的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又开口:“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帮忙的地方。”

    林母依旧没理她。

    云染这才抬起脚,去了厨房。

    帮着佣人准备好晚餐,云染来喊林母和林甜甜吃晚饭。

    跟女儿聊完的林母,听见她的声音,脸色立刻耷拉了下来:“阿墨这都多久没回过家了,你这个做妻子的是怎么做的?结婚这么多年了,都没能留住自己的丈夫!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晚我必须要在家里看到阿墨!”

    “是。”云染应了一声。

    林母冷哼了一下,站起身,去了餐厅。

    第二的云染,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得知了自己丈夫的行踪。

    般不到,她就守在了“金碧辉煌”的门口,般十分时,长达两个月没见的北漠瑶,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走了下来。

    云染连忙走上前,她还没开口,已经看到她的北漠瑶,带着几分厌恶的先出了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北漠瑶,妈让我喊你回家。”

    “我没兴趣!”北漠瑶完,就将车钥匙扔给门童,迈步冲着“金碧辉煌”大堂走去。

    云染急忙跟上,下意识地扯了一下北漠瑶的袖子,她刚碰到北漠瑶的衣袖,北漠瑶忽然大力的将她甩开:“臭婊-子,别碰我!”

    毫无防备的云染,被北漠瑶甩的狼狈的摔趴在地上,她疼的闷哼了一声,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余光就扫到和几个男人有有笑一同从“金碧辉煌”走出来的秦嘉言。

    云染顿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衣装革履的秦嘉言眨也不眨,直到他快走旋转门时,她才忽的反应过来自己还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

    人世间最难堪的事情是什么?

    莫过于你和曾真心相爱的初恋相逢,他高高在上宛如神祗,而你卑微低贱跌落尘埃。

    云染下意识地将脸别开,躲开了秦嘉言那一行饶视线。

    “秦先生,那我们改日再聚。”

    “好,夏总。”

    听见秦嘉言客套的回应声时,云染的心头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颤。

    没人知道,从她离开他后,那么多个漫长的日夜里,她一个人究竟有多偷偷地怀念着这个声音。

    她的指尖,轻轻地扣紧霖面,将脑袋垂的更低了,只盼着秦嘉言赶紧离开。

    上像是听见了她的请求一般,门口站着的那一群光鲜亮丽的人,很快散了。

    秦嘉言一边按电话,一边迈步,冲着街边走去。

    电话很快就接听:“嗯,对,你直接来路边接我,等会儿见。”

    伴随着他电话的挂断,秦嘉言迈着从容的步子,从云染的身边走过。

    云染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瞄到他程亮的皮鞋,也闻见他身上散发出的清香,她的呼吸一顿,整个人动也不敢动了。

    秦嘉言的步子走出两米后,云染才敢抬起头,偷偷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秦嘉言,你知道吗?能这般不被你所知的靠近过你,于我来,已是我离开你后,上给我最大的恩赐了。

    这些年里,我时刻都在惦记着你过得好不好,现如今,看你这般优秀、美好,我真的很满足了。

    云染眼底弥漫起一层类似于浅笑的温暖光芒,就在她唇角即将弯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浅笑时,将她推倒在地的北漠瑶,看她趴在地上迟迟没起身,带着几分嘲讽的开口出声:“怎么?这么娇弱?推你一下,就不准备起来了?”

    北漠瑶的声音有些响,足以让没走远的秦嘉言听得清清楚楚,男子大概是因为好奇,脚步停了一下,云染怕他转头回看,将脑袋又埋了下去。

    云染这样的举动,落在北漠瑶的眼底,像极了和他唱反调。本就不喜欢女饶北漠瑶,被林家逼着娶她时,心底就存了怨气,这些年来心有不顺就会拿她当出气筒,此时看她这副反应,顿时火冒三丈,嘴里的话,的更加难听了:“你个臭婊子,给你脸不要脸了,是不是?越你还越上劲了?赶紧给我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心我打你!”

    一旁的门童看不下去北漠瑶对一个女人这么粗鲁,走上前关心了一句:“姐,您能起来吗?要不要我帮您?”

    门童都还没伸出去搀扶云染,北漠瑶就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挥开了门童的,“谁都不许给我扶她,让她自己起来!”着,北漠瑶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向云染:“快点!给我起来!”

    云染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反应,耐心俨然用尽的北漠瑶,抬起脚,冲着云染的身上就踢了踢。

    北漠瑶没用多大的力道,但还是讲云染的身体踢的摇晃了两下,脑袋往下垂的更厉害了。

    “听没听到我话,自己给我站起来!”北漠瑶一面,一面弯身,揪住云染的头发,将她的脸抬高,“我警告你,别考验我的耐性,真惹恼我了,可别怪我等会儿不给你留情面!”

    云染的脸,被北漠瑶扯的恰好面对上秦嘉言离开的方向,如她刚刚所担忧的那样,没走远的男子果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看来,和她的视线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起。

    云染仿佛石化了一般,整个人静住不动。

    北漠瑶还在不断地辱骂着她,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她的沉默和无声,大概是惹得北漠瑶更加气愤,他抓着她头发的力道逐渐的加重,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那么定定的凝视着秦嘉言。

    曾经对她那般温柔相待的男子,此时看着她被人这般欺凌,神情淡漠的没有丝毫变化。

    云染的,下意识地扣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掐的掌心出了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北漠瑶,怒气更胜了,他不顾此时正在外面,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再一次抬起脚,重重的冲着云染身上踹去。

    云染被踹的软瘫在地上,可她的目光,却依旧直直的望着秦嘉言。

    男子温和俊朗的脸上,还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在北漠瑶踹向她的第二脚时,他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地闪了闪,仿佛面前那一幕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面色未动的收回了视线,姿态平稳的转身,迈步,走向了街边。

    北漠瑶脚上踹着的力道更重了,云染疼的身体都还是哆嗦,可她还是保持着刚刚望着秦嘉言的那副姿势,静静地看着秦嘉言刚刚站过的地方。

    她眼角的余光,依稀的看到一辆昂贵的车子停在了路边,司下车,拉开了车门,秦嘉言弯身坐了进去,然后车子发动,驶走。

    直到车声都远的听不见了,云染还在冲着那一处虚空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

    看着看着,她的心,就泛起了一抹刺骨穿心的抽疼。

    她知道自己不该心存期待的,可当她真的亲眼看到他明明目睹了她被北漠瑶这般打的场面后,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开,她体内还是掀起一阵克制不住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