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恬很紧张, 掌心贴着手背, 热度传过来，前面校长的讲话她一字都没有入耳, 手抽不出来，她抿了抿唇, 压低声线无奈道：“想到了什么？”

    左斯楠低声了两个字。

    轻飘飘的，理所应当的。

    婚纱。

    沈舒恬的脸猛然爆红, 又担心被摄像机拍到，只能拼命埋下头，想要遮掩过去。

    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时候，余光里蓦然瞧见尤婧的目光, 心里一颤, 手上反射性地掐了一下他的长指。

    左斯楠的手终于放开了, 他悠悠地抬手, 不甚在意地垂眸，那里明显有两个印子。

    女孩怂怂地埋着头, 视线黏在演讲稿上, 娇嫩的侧脸微微紧绷, 红唇唇线平直，身体也挺直了, 一副和他不熟的模样。

    甚至右手也放在了桌面上, 紧紧抓着演讲稿，防止被他又逮回去了。

    偏偏反而弄得他心痒痒的。

    沈舒恬当然不明白他现在在想什么，她完全想不通, 怎么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左斯楠转变得那么快，现在越来越放肆，甚至无所顾忌。

    沈舒恬的心乱糟糟的，主持人点明让她上去演讲的时候她差点没听见。

    沈舒恬整理了一下心绪，将演讲稿放在讲台上，抬眸往下看。

    高三一班就在左手侧前面，高二一班在中间前面，陈语竹拉着孟霞坐在一起，和施霖以及卫宵杰就隔着一条走廊。

    沈舒恬一看过去，几个人还挥了挥手，给她加油气，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台上的女孩规规矩矩地穿着白色衬衫，靛蓝色校服裙，勾勒了她窈窕有致的身材。

    女孩的面容漂亮，乌发红唇，琥珀色的眼眸望过来的时候，如同坠入一汪清泉之中，话的声音轻柔，十分美好。

    沈舒恬不知道下面的人各自的心思，她淡淡垂下绵长的睫毛，沉稳地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内容顺利地念了出来。

    左斯楠懒洋洋地往后靠，黑眸含笑，长指轻叩了一下桌面，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女孩温热的体温。

    尤婧眼神复杂地看着沈舒恬，她的女儿已经自己独自长大了，夺目耀眼，楚楚动人，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演讲完毕就是提问环节，沈舒恬淡定从容，一问一答有理有序，让更多人知道这是个温和又聪明的女孩。

    沈舒恬回答完毕，微微鞠躬，转身回首，对上了左斯楠浅笑的眼眸。

    沈舒恬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抿唇羞涩地笑了笑。

    很快就轮到了尤婧作为家长代表上台演讲，尤婧定了定心，优雅从容地站了起来，到演讲台演讲。

    沈舒恬的容貌也有些相似尤婧的，在尤婧上台的时候，下面就忍不住有些议论的声音。

    “怪不得沈舒恬这么好看，真的是遗传了，而且看着好有气质啊。”

    “我觉得，她爸爸肯定也很好看。”

    “现在不都是这样么？肯定是俊男美女配啊，生下来的孩子就更漂亮了。”

    “我慕了。”

    “我也是。”

    ……

    沈舒恬坐在主席台上，距离远了，自然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不过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学校大会结束后，全场井然有序地散场，校道里都是热闹话的声音，充斥着少年们的青春活力。

    沈舒恬陪着尤婧一起走，左斯楠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她后面。

    三个人来到了校门口。

    尤婧看了左斯楠一眼，目光一闪，柔和道：“恬，今晚和妈妈一起回酒店好么？”

    沈舒恬抬眸看着尤婧，忍不住瞥了左斯楠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沈舒恬转身，仰着白嫩的脸，在晕黄的路灯下镀上了一层暖光，越发惊艳。

    她的声音乘着夜风而来，很轻柔，叮嘱道：“你回去要记得喂将军啊，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多给它一份冻鸡胸肉吧。”

    沈舒恬停了一下，慢吞吞道：“要是你不想，你就让方婶喂吧。”

    左斯楠敛眉低目，淡淡道：“我知道了。”

    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喂它的。”

    沈舒恬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手朝他挥了挥，轻快道：“再见啦。”

    “嗯。”

    三个人分开，沈舒恬跟在尤婧后面，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左斯楠还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忍不住又朝他挥了挥手，才又追上了尤婧。

    明明只是离开一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还真有些不适应。

    尤婧回首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又笑道：“恬，我们走吧。”

    沈舒恬握紧书包，轻轻地嗯了一声。

    尤婧拦了计程车，沈舒恬坐了上去，尤婧了酒店地址，距离二中并不远，车子缓缓向前开去。

    尤婧扣上安全带，温声道：“将军是？”

    沈舒恬将书包抱在怀里，“将军是只白猫，之前是只流浪猫，后来机缘巧合，我就养了。”

    尤婧笑道：“长得怎么样，应该很可爱吧，有没有照片能给妈妈看看？”

    沈舒恬微怔，她能感受到尤婧正在试图找话题，她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翻出了相册。

    自从养了将军，沈舒恬拍照的频率就高了很多，就算只是一个简单的哈欠的动作她都有好几张，以至于现在将军要是发现沈舒恬拿手机拍照就忍不住摆姿势。

    只是不看不知道，她现在才发现相机里拍到将军的时候左斯楠竟然也经常入镜。

    将军和左斯楠一猫一人在平日里经常兵戎相见，简直死敌差不多，但是偏偏待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沈舒恬想象中的那么少。

    两者其实相处的还挺和谐的，左斯楠甚至给将军洗过澡，虽然那次弄得他一身的水，将军那晚的零食被扣掉了。

    方婶和左斯楠在的时候，将军平日里对左斯楠张牙舞爪的，偏偏又更愿意待在他身边，它并不黏方婶。

    刚好翻到一张，左斯楠姿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侧脸认真又柔和，长而密的羽睫下垂，一手拿着拆封的肉干递到将军吃，一只手还放在电脑上着字，将军一边啃着零食蓝色的眼睛却还看着他。

    这张照片拍得很好，无论是光线调配还是里面的主角，带着一种静谧安然的感觉，十分的和谐。

    她现在都有些分不清了，她到底是不是无意才将左斯楠拍进去的，还是……

    沈舒恬愣愣地地看了好一会，自然没有注意到尤婧皱起来的眉与眼里闪过的深思。

    沈舒恬好不容易将莫名其妙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平静地给尤婧给介绍了将军。

    尤婧意味不明道，“斯楠和将军相处得其实还不错。”

    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很淡。

    沈舒恬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又不出哪里不对，随口道：“确实还不错。”

    尤婧想问点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开口。

    先不急。

    沈舒恬和尤婧来到了酒店。

    这个时间也不早了，尤婧回到了酒店就迫不及待地从皮箱里翻出了好几套衣服，这些都是她亲自去买的。

    尤婧拿了一条淡青色的裙子，雀跃道：“恬，你去试试吧，穿上了一定很漂亮的。”

    沈舒恬知道尤婧在补偿她，她对她有愧疚。

    沈舒恬点了点头，将书包挂好，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尤婧挑衣服的眼光确实很不错，每一套衣服或淑女或俏皮或清新。

    非常适合沈舒恬。

    尤婧显然也很满意，当年沈舒恬出生的时候，她就想着要将她养成一个公主，扮得漂漂亮亮的。

    没想到最后，现在母女之间竟然疏远成这个模样，她知道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

    这样一想心里越发惆怅起来。

    沈舒恬不知道她的思绪，将衣服换过之后她就到浴室里洗澡了，只是心里仍旧不自觉地空茫茫的。

    她也弄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尤婧相处的时候竟然会有尴尬的时候。不过大概是又长大了，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无措了。

    沈舒恬洗了澡出来，又从书包里拿出了练习册，就算今晚是学校大会，老师明天该讲的练习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减少，布置的作业一样的多。

    沈舒恬拿了笔，安安静静地开始写作业。

    左家别墅里。

    客厅里的花环琉璃吊灯明亮，宽大的房间的场景清晰。

    左斯楠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修长紧实的身体占据了大半的沙发，电视里吵闹的声音缭绕，将军躺在茶几上，脑袋搭在果盘上，歪着头看着电视里正要捕猎的豹子。

    左斯楠闭了闭眼，黑眸不自觉地朝猫爬架看了一眼。

    平时吃完饭过后一段时间，就是沈舒恬最懒散的时候，她会坐在毯子上拿着逗猫棒或者毛球逗将军。

    时不时就传来女孩甜悦的声音，他处理文件烦扰的时候，总是习惯时不时朝那里望一眼，明媚娇俏的笑容总是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与表格也会顺眼得多。

    不过她每次都玩得开心，大概都没发现他的目光吧。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对她，现在不过是一晚他就有些不习惯了。

    看来还是得把她绑在身边。

    脑海里闪过在校门口结束后女孩叮嘱的话，他轻啧了一声，斯条慢理撑起了上身，长指揉了揉黑发，赤着白净的脚朝将军的零食柜走了过去。

    将军脑袋一转，立刻跳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今晚左斯楠回来的时候，将军窜出去，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发现沈舒恬没回来，还冲左斯楠发了一顿脾气。

    不过上次沈舒恬和左斯楠几天没回来它到底还是有了些经验，何况它其实本身就对左斯楠有依赖感，这次回来了一个左斯楠它还是比较放心的。

    看到左斯楠走到零食柜，就忍不住跟了上去，那里有它的鱼干，鸡脯，牛肉干……

    柜子一开，将军就冲过去，叼起了鱼干。

    但是下一刻，就被旁边这个冷漠无情的人夺走塞了回去，然后认真执行女孩的任务地换上了鸡胸肉。

    啪嗒一下，不顾将军的怨念关上了柜子，拆开了包装，黑眸望着将军还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模样。

    将军反射性就想伸爪子，就看到左斯楠开柜子又想塞回去了，赶紧焦急地喵了一声。

    算了，今晚没有鱼干，这个还是可以忍忍的，它扑了上去，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

    沈舒恬写完作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她随手开了手机页面，便看到微信页面里左斯楠在十点半的时候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睡了？】

    沈舒恬自从上了高三之后，平时一般都是十一点左右睡的，今晚晚了一些，写得入迷了，也没注意，现在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眸，拍了拍脸颊，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刚写完作业。】

    左斯楠的手机一亮，长指斯条慢理地在页面里了几个字，然后又一一删除了，这个时间点，她怕早就困了。

    【早点睡吧，晚安。】

    沈舒恬瞥了一眼，也回了一个。

    【晚安。】

    沈舒恬站了起来，想去洗漱一下，才发现尤婧竟然也还没有睡。

    尤婧很注意保养，护理，美容觉都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她坐在沙发上，看到沈舒恬已经写完了，笑道：“妈妈明天要回去了，恬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沈舒恬脚步一顿，抬眸看向尤婧，她的眼眸里带着恳求，沈舒恬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好。”

    尤婧朝笑开了。

    沈舒恬去卫生间刷牙洗漱，来到了酒店房间的大床。

    开关在尤婧那头，她看了已经盖上被子睡下的沈舒恬一眼，关了灯。

    眼前一片黑暗，沈舒恬眨了眨眼，好一会眼睛适应了从窗户里投进来的微弱光亮，房间的东西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沈舒恬心里有不清的感觉，缓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就想要睡觉。

    沈舒恬很少和尤婧睡觉，毕竟从她还很的时候尤婧就已经嫁到了齐家，偶尔被带到齐家，齐月月也会被和她们一起睡。

    再后来，沈舒恬就不愿意了，干脆就一个人睡了。

    尤婧的声音传来，破了安静的空间，“恬，你觉得斯楠怎么样？”

    沈舒恬的心里就是一咯噔，睡意散了不少，“就是那样啊，挺好的。”

    尤婧刚才就想和沈舒恬谈谈，但是沈舒恬洗澡之后就去写作业了，她也不好去扰她。

    沈舒恬翻了一个身，了一个哈欠，“妈，我现在很困了，我想睡了。”

    尤婧知道这是沈舒恬拒绝继续谈的意思，想问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她也知道现在不早了，沈舒恬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尤婧抿了抿唇，“那睡吧。”

    “嗯。”

    沈舒恬闭上了眼睛，心却忍不住砰砰直跳，心乱地调整了好一会，才重新进入睡眠。

    .

    第二天。

    放在床头的铃声响了，沈舒恬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陌生的画面，才想起来现在她们在酒店。

    尤婧也醒了，沈舒恬已经起来了，走向卫生间，“妈，你继续睡吧，我要快点去学校了。”

    “我已经不困了，我送你去学校吧？一起吃早餐。”

    沈舒恬拒绝，“不用了，我去学校食堂吃吧。”

    尤婧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我下午三点的飞机，中午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吧。”

    沈舒恬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沈舒恬因为昨晚睡得晚了一些，所以闹钟也忍不住往后调了十五分钟，现在必须赶快去学校了。

    沈舒恬急匆匆的刷了牙，想要去拿书包，就看见尤婧已经将她的书包整理好，现在门口处等着她。

    沈舒恬接过了书包，跟尤婧道了别，就跑出了酒店，她很快拦到了车。

    没有想到会在门口看到左斯楠，少年懒洋洋地站在校门口，背对着她，姿态懒散随意，走走来来的学生很多，尤其是女生，目光不免停留在他身上。

    这个人在哪里都像是带着聚光灯。

    按照左斯楠平日里的习惯，他是不到上课时间基本不会来学校的，今天竟然起了一个大早，甚至比她还要快。

    沈舒恬心里有一个强烈的一个想法，他是在等她。

    沈舒恬脚步一滞，脑袋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也不叫他，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只是还没走近，左斯楠动了动，转身过来，黑眸里是了然潋滟的笑意。

    沈舒恬眨了眨眼，脚尖因为心虚踩在地上还有点虚浮，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早。”

    左斯楠轻挑眉，“早啊。”

    然后将手里的早餐塞给了沈舒恬。

    “谢谢啊。”不用，沈舒恬也知道这是他特意给她带了。

    她拿着早餐，忍不住道：“你刚才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想到刚才自己那踮手踮脚的模样，她还是觉得囧囧的。

    左斯楠单手插兜，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我能听出你的脚步声。”

    沈舒恬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是似乎又有点浅淡的愉悦，抿了抿唇，只能干巴巴道：“好厉害啊。”

    她垂眸吸了一口豆浆，压下又忍不住勾起嘴角，“今天你怎么那么早啊？”

    左斯楠的声音很平静，漫不经心道：“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