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的亲事（五）

    赵翰林不过妻子,只得对女儿一句：“高门大户踩地捧高、三妻四妾是常事，你要嫁了王四郎，将来受了委屈，我们也不能帮你做主。”完便拂袖离去。

    月娘回头茫然看着母亲,她今年也才十四岁,还是跟半大孩子,被父母的分歧闹得心里惶恐，她不明白明明之前大家都喜欢四郎,觉得四郎家境好、人也好，对她肯定好,怎么突然四郎换了一个身世,阿耶又不喜欢了？

    钱氏摸着女儿的头：“别听你阿耶的,你嫁了别人，他也不会替你做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女儿过得好，娘家过来沾点福气；嫁的不好，娘家人躲都来不及,谁会在乎你？爹娘还能养你一辈子不成？”

    钱氏的话就是时下大部分女人的现状，月娘并未觉得母亲的有错，她的堂姐长姐出嫁后，在夫家受了委屈,也不见家里长辈有为她们出头，就是叮嘱她们熬,都等熬成婆婆就好了。

    钱氏摩挲着女儿白嫩如玉的：“月娘,阿娘不会害你的,你嫁给四郎后，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听他的话、听皇后的话，皇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人什么，你只要笑，不要答应不要拒绝。受了委屈也忍着，再委屈还能有过阿娘这样的日子苦？”

    钱氏知道自家地位跟王家天差地别，女儿嫁进去肯定会吃苦，钱氏拉着女儿来到厨房，“月娘，你看这个厨房，自我嫁到赵家开始，我一天大半时间就花在这个上面了。”

    赵家也有帮佣，但帮佣每天光干粗活了，一家子吃食、每季的衣衫都是她要每日操心的。“你阿耶高门大户踩低捧高、三妻四妾，难道普通人家就没这些了？我们家穷着那样，你阿耶不是还有阿回？”

    月娘错愕的瞪大眼睛，阿回是他们家以前的一个女仆，十几岁卖身到他们家，养到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被阿娘卖了，她都不知道阿回以前是父亲的通房。

    钱氏叹了一口气：“但凡男人没有不好新鲜的，四郎是个好人，好人容易多情，男人多情有多情的好处，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不会薄待你。大户人家给你受苦，不外乎就是骂你几句，骂几句不疼不痒的，你忍忍就过去了，还能有整日在家劳作苦嘛？”

    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如果今日看上月娘的是圣人，钱氏怎么都不会让女儿嫁过去，但王四不一样，他一看就是能让月娘托付终生的，“以你阿耶现在的官职，不嫁四郎，你也顶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你这辈子也跟我一样，你要受这种苦吗？”

    “我不想。”月娘脱口而出。

    钱氏：“那你就跟四郎好好过日子。”

    月娘困惑的问：“阿娘，我不知道怎么好好过日子。”她以前跟四郎在一起很开心，现在四郎身份显露，她反而不知怎么跟四郎相处。

    “你不知道就去问四郎，你们是夫妻，他是你的依靠，你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他肯定会替你安排好的。”钱氏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男人好好相处，反正女人以夫为天，她就听四郎的话，“如果皇后愿意教你，你就先听四郎再听皇后的。”

    月娘听得似懂非懂，钱氏拍着女儿的：“这些事我以后慢慢跟你，你只要记得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你立稳之前，谁来求你，你都不要理会。”

    月娘吃惊的瞪大眼睛，“娘，你让我别管你？”

    钱氏：“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能不管我？”

    月娘道：“当然不能！”

    “我现在好好脚，不用你管，等我老了，干不了活了，那会你也正经站稳了，只要头漏点什么，就足够我过活了，你还要担心什么？”钱氏满不在乎的，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对女儿，“等你当了世子夫人，你那几个嫂子也会捧着我，不敢再偷懒，我日后就能轻松了。”

    月娘扑哧一笑，“阿娘！”

    “别笑。”钱氏轻拍女儿的，“咱们女人生到这世上就是受苦，要是有福气的，就在娘家享受一段时间，没福气的在娘家也就是丫鬟，等嫁了人就是当老妈子的命，伺候公婆、夫婿，孩子”

    钱氏生了五男三女，夭了一男一女，别的孩子都平平安安长大了，但除了月娘，别的孩子都是她阿家带大的，孩子大了各自成亲，跟她也亲近不起来，钱氏心里最疼的就是月娘。

    她就指着女儿能过好日子，女儿日子越好过，她日子也好，届时她有女儿补贴，有儿子伺候，她这辈子还求什么？钱氏美滋滋的跟女儿着自己的想法，月娘见阿娘满脸发光，也跟着一起微笑，她喜欢四，阿娘嫁给四好，那一定是好的。

    钱氏以为女儿要嫁入王家后，才跟着一起学规矩，哪里想到第二天王四登门时，听他们家答应了亲事，下午就送了一个态度和善、举止脱俗的女官过来，王四对月娘：“月娘，这女官是阿姐教调出来的，她为人和善，是阿姐特地给我们选的，你别怕她。”

    月娘仰头看着王四俊美的容貌，甜甜笑道：“你送来的人，我都不怕。”她不信四郎会害自己。

    王四见月娘纯净欢愉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柔声：“月娘，我会对你好的。”

    月娘点头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两人到底现在连未婚夫妻都还不算，两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了一会话，王四便离开了，月娘则转身进入房间，跟着女官开始学习世家的规矩，她要好好跟着女官学规矩，不能给四郎丢脸。

    王四离开赵家后，缓步往陈国公府走去，自父亲被姊夫册封为陈国公后、他被册封为陈国公世子后，他就主动搬到了陈国公府跟父亲和继母一起住。

    杜氏是个识趣的好继母，甚少打扰自己，要是以前的王四会觉得这个继母为人不错，但现在的他不会这么天真了，继母会那么安分，恐怕是被阿姊警告过了吧？

    王四刚回自己院落，就看到伺候的厮欲言而止的望着自己，王四眉头微挑，推门而入，他也不看屋中人就开口问：“你怎么有空来了？”

    郑赢正翘着腿、躺在王四的短榻上看话本，见王四进来了，他也没起身，两人相交多年，早不在乎这点虚礼了，他哂笑的问：“去见你那美人了？”

    王四眉头微蹙：“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郑赢放下腿，正色看着王四：“你真决定了？”

    王四：“阿姐答应了。”

    郑赢唏嘘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这位比我这位还不如，我那位好歹父亲也是正儿八经的知县，你这位岳父只是个五经博士，你就不怕她将来被人笑话？”

    王四反问：“谁敢当面笑话她？”

    郑赢：“”谁敢当面笑话陈国公世子夫人？

    王四：“既然没人敢当面笑话她，我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赵氏也不会在意的。”月娘虽然爱玩爱闹，但只喜欢跟自己出去玩，她没什么同龄的玩伴，可想而知婚后她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际。

    郑赢叹气：“我们还真是好兄弟。”连择妻的标准都差不多。

    王四毫不客气的：“我跟你不一样，我跟赵氏是情投意合。”

    郑赢怒道：“你以为就你会哄女人？”的好像自己跟王妃不是情投意合一样？他王妃对自己千依百顺好不好？

    郑赢的话让王四嗤之以鼻：“你当初看中她，不就是因为她嫁妆吗？”郑赢和王妃定亲的时，两人都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情投意合？

    郑赢默然，他开始回想王四这个蠢货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开窍的？

    郑赢不话，王四也不吭声，他从来没考虑过娶高门贵女，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跟一次就考取进士的三哥不同，他能在三十岁之前考上进士，已属于幸运。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阿姐和姐夫给他的，他们给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不能再在亲事方面再让阿姐烦心。虽三哥能娶杨氏女，他也能娶，甚至可以娶比三哥身份更高贵的。

    可是人家的有才有貌的高门贵女凭什么嫁给自己？就凭一个世子之位？她们看中的还不是自己身后的姐姐、姐夫？她们要的东西自己给不起。

    月娘就不同了，赵家从上到下都是老实人，自己早自己姓王，家中排行第四，是姐姐姐夫养大的，他们都从来没想过自己是陈国公世子。偏偏他们还自以为精明，觉得看出自己家境富裕，想让月娘嫁给自己。

    王四暗暗好笑，他要是那种纨绔弟子，不定早隐瞒身份，将月娘哄做自己外室了。这么糊涂的一家子，难怪自己那未来的岳父在翰林院做了几十年还是五经博士。

    不过糊涂有糊涂的好处，他们要的是自己就能给得起的，不需要阿姐和姐夫来费心。他会跟月娘好好过日子的，他日子过得越和美，阿姐就越开心，他让阿姐操心这么久，也该回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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