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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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等斯南醒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不用一大早就面临某个还没准备好的场景,令斯南觉得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他问了问身边留守的兽人,才知道程许之带着其他人去捕猎了。

    对于这件事,斯南已经好奇很久了,程许之的兽形是那样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兔子,要是能变成兽形,可能还有会萌死一帮野兽,但程许之又坚持维护自己的形象,从来不肯在外人面前暴露。

    所以他完全没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在野外征服其他兽人、捕猎到野兽的。

    “程非常厉害,会用那种拉开的武器,叫做长弓的。”留守的兽人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他都不用变成兽形,就可以刺伤猎物,大家都很敬佩他这一,但还没人能学得那么好。”

    斯南听着描述,兴致勃勃地描画着这样一个场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推论,程许之到底是在穿书的世界里学会的箭术,还是在现实世界就会了

    或者,可能是在程许之自己所在的世界里学会的,而他们根本不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人。

    斯南没意识到,自己从前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也没想过去探究程许之到底从哪里来,他们又有什么其他的关联。

    他只是发现,当自己突然想到彼此的真实世界可能并不重合时,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当然,这种茫然和惊慌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被他压下来了。

    反正没在程许之面前表现出来。

    他们的猎物并不算丰富,草草解决了一顿饭,众人就向着之前那个部落指向的方向而去。走了一阵子时,程许之突然拉住了斯南,眉目之间带着思索:“我恐怕不太适合露面。”

    “怎么回事?”

    程许之神情坦然,微微有些苦恼:“之前来换盐的时候,我露面的次数太多了,跟他们可能有些误会,这次最好不要露脸,以免打搅你的计划。”

    旁边上次换盐时来过,但没有露面的兽人砸着嘴表情有些扭曲:那哪是有点误会。

    那是快把所有部落的便宜都占干净了。

    程许之拉着斯南走进树丛,似乎商量了什么,出来后斯南的表情很镇定:“他就在这里的树林等我们,待会你们听我的。”

    大家纷纷点头,看到斯南还像模像样地背着程许之的弓,甚至好奇地猜测,难道斯南也懂得如何射箭吗?

    全然不知,这会背篓里面多了一只雪白的大兔子。

    只是大兔子有些焦虑地踢踹着周围瑟瑟发抖的同类,十分嫌弃地踩在它们上头,很花了一点时间才把这群家伙压下去。

    赶紧到吧,他可烦死这群还在舔毛梳头的兔子了。

    亚兰带着健壮的兽人勇士,巡视着这个临时组成的联合部落。

    “亚兰首领,很多部落来得太着急,都没有带足够的食物,现在又没到春天,吃的快不够了。”一个兽人为难地上来汇报。

    亚兰皱着眉转圈圈,这也是他现在最关注的问题——为了防备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强悍部落,他们结成了联盟,甚至推举他们这个大部落为中心首领,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这也意味着,那些弱的部落必须要得到他们的照顾,食物原本是充足的,现在也有压力了。

    这几天焦头烂额地安排,亚兰甚至开始怀疑,他们这种提前防备的方式到底合不合适?

    怎么感觉入侵者没到之前,他们就得因为缺食物而打起来呢?

    “要是一出门就能打到食物就好了。”一个年轻的兽人单纯地叫嚷着,“不一定非要大个的猎物,哪怕是一窝兔子也好呀。”

    “啪!”

    年长的兽人一巴掌拍上去,笑着骂他:“傻孩子,就算是兽神也不会凭空降下这样的好事给你,哪有不用努力捕猎,就可以获得食物的法?你的懒惰让你已经开始做梦了吗?”

    可是他们还真想有这样做梦才会遇到的好事呀。

    亚兰叹了口气。

    他带着勇士们继续向前巡查,走过这段聚集区,再往外就靠近树林了,不定能打到什么东西。

    虽然他知道附近的猎物都被打光了,这种想法也只是侥幸,但是万一呢

    这样想着,他遇见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你们是什么人?”亚兰诧异地问,“我从没有在其他部落见过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年轻人裹着狼皮,看起来精神面貌都很好——甚至是出乎意料的精神,让亚兰他们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大部落来的,话间也客气了不少。

    “我们是路过这附近,想要交换一些货物的。”那年轻人温和地笑着,十分客气地展示着自己背上的背篓,“如果你们感兴趣,我们以后还可以经常交易,我们部落附近有许多。”

    背篓打开一看,刚才祈祷着希望天上掉馅饼的年轻兽人最先惊呼起来:“哎呀,是兔子!”

    天呐,难道是兽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吗?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成为兽神宠儿的那一天。

    而亚兰看着这一筐兔子,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竟然真有这样的好事!

    他谨慎地问:“你们需要用什么来交换?”

    年轻人听到他们几乎答应交易的口风,就已经惊喜地弯起眼睛,听到亚兰的问话更是慷慨地挥:“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们用得上的,都行!听你们正联合起来,准备与远方的凶残部落交战,我们只想给你们帮一点忙,这兔子只要少少的货物就可以交换。”

    亚兰的眼睛高兴地亮起来:“兽神在上,你们真是善良的朋友!”

    “哪里哪里!”年轻人好像担心他们反悔似的,态度十分热情,而亚兰也怕这样的好事飞了,他们几句话就促成了这一笔交易——

    所有的兔子都要了!

    “大家都是邻居,也就是兄弟部落嘛!兄弟有难,怎么能不帮忙呢?你们放心,那个邪恶的部落威胁只要在一天,我们随时可以给你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兔子!”年轻人,也就是斯南,丝毫不介意在亚兰面前套近乎,并顺便跟他们一起痛骂那个还没见过的“吃兔部落”。

    果然,淳朴的兽人们听到了,都十分感动。

    于是,斯南暗搓搓地打听:“所以,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吃兔部落’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准备来攻击你们?”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顿吃多少兔子?需不需要一个稳定的供货商?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虽然有了这个客户,但斯南的野心仍然在熊熊生长,一点也不介意把他们的对——另外一个大客户也笼络进来。

    只是亚兰他们似乎对这个部落的了解也不多,甚至提供的信息跟斯南听到的还不一样:

    “那不叫吃兔部落,而是一个敬奉兔子神的部落。”

    “是么?”斯南身边的兽人惊呼,“竟然跟我们差不多!”

    “他们十分凶残,到处欺压其他部落,侵占地盘,抢夺猎物,非常可怕!”

    “那是应该警惕起来啊!我们冬天也才刚刚有了更多土地,根本管理不过来,要是被那个部落盯上,太危险了!”斯南同行的兽人紧蹙着眉头,瑟瑟发抖。

    “所以我们才集合起来,防备他们。对了,听他们还是河北岸的部落,你们从哪里来?一定要心啊!”

    “真的?兽神啊!”兽人们焦急地搓着爪子,“我们就在河北岸,这可真倒霉!”

    “你们太惨了!”

    “没错,兄弟!”

    河南岸正忙着接收兔子的兽人们,听到远方的善良来客面临这样更加艰难的境况,忍不住同情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于是大家一起痛骂起那个可恶的凶残部落起来,一边骂着,一边互相打气,避免彼此吓得炸毛。

    斯南:“”

    只有他发现不对了吗?

    那个传言中的凶狠部落,分明就是他们自己啊!

    斯南往左右看了看——

    被形容为凶狠部落恶势力打的勇士,几乎要被传言中的自己吓出兽形,正跟同伴抱着瑟瑟发抖,哪有一点凶恶的样子。

    听那个神秘部落的首领“六头八爪”,他们含着一泡泪花绝望地看向斯南:“斯南首领,怎么办,好害怕啊!”

    “六头八爪”的妖怪斯南本尊:别问我,没结果。

    他还烦着呢,大客户没了!

    仍在兔篓中的程许之: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斯南到底还是想起了程许之,经过一番艰难的分辨,总算从一群兔子里找到了需要解救的对方,把他带了出来。

    当然,在分辨兔子时那一瞬间的迟疑,似乎被程许之发现了,他一直到现在还在斯南的怀里气呼呼地用他的指磨牙。

    因为心虚,斯南只好忍着被磨牙的痛痒,挂着笑脸跟亚兰他们告别。

    直到斯南他们转身离开,过了有段时间,亚兰他们才反应过来一些不对劲。

    河北岸?敬奉兔神?有很多兔子?占领了很多土地和部落?

    难道有两个这样的部落吗?

    亚兰气呼呼地咬牙看着背篓里的兔子:“被他们骗了!”

    他们就是那个邪恶的部落成员!

    一想到这可能是对方的诡计,亚兰招来几个勇士,愤怒地表示:“他们居然欺骗耍弄我们,你们跟我走,把那几个家伙抓回来!”

    一个大部落他们也许要警惕一下,但现在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还捉不住吗?

    亚兰想得是挺好,但现实告诉他——还真捉不住。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那群骗他们的家伙似乎入戏很深,一直到他们追上对方时,他们还一口一个“兄弟”地喊着,好像真的跟他们同仇敌忾似的。

    呸,想想就生气!

    于是亚兰他们变成兽形,直接扑上去,一时间倒是占据了上风。

    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首领,身边突然冒出来个人,天降神兵一般用一种细细的利器将他们射伤,最后他们被稀里糊涂地反制住,捆成了好几团。

    亚兰气哄哄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别以为我们会归附你们!你们这群恶霸,就算抓了我,我们的联盟也不会低头的。”

    斯南出乎他意料地露出一个微笑:“那可太好了。”

    亚兰:“?”

    “我该怎么你们才相信呢?”斯南友善地解释着,“我们真的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想进行友好的交易。如果你们不攻击我们,我们就把你们放回去。”

    亚兰谨慎地打量着对方,思考他们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最后,他还是觉得可以稍稍相信一下斯南。

    至少现在他们已经输了,对方却还没有表露恶意。

    亚兰内心对于“邪恶部落”的想法微微动摇了,他决定稍微相信一下。

    于是他谨慎地示好:“只要你们不攻打我们的部落”

    “放心,我们绝对没这么想!”

    北岸的草场和兔子就养不过来了,他们暂时真的没想法!

    “那我们就相信你。”亚兰微微低头,心地表示,“那些货物全都给你们,兔子,我们也不要了,都送还给你们,这样行吗?”

    他觉得自己的示好态度应该足够了,对方如果够诚恳,一定会满意的。

    没想到,听到他的话,斯南的表情一下子沉下来,凶狠地拒绝:“不行!”

    亚兰:啊!果然还是邪恶的部落!

    斯南:我今天必须要卖兔子!

    斯南大概花费了原本交易的三倍时间,才让亚兰明白他卖兔子的坚定信念。

    最后这群家伙被放了回去,鉴于他们之前表露出的不友善,斯南强行提出不平等条约——

    河南岸的部落以后还要买他们的兔子。

    而且绝对不能要求归附到斯南的部落!

    亚兰一群人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什么好事?

    殊不知,斯南也安心地叹了口气,总算确保了一个稳定客户。

    难啊!

    卖个兔子真的好难!

    这一趟卖兔之旅总算成功了,从最冷的冬天到即将开始的春天,最后还是在程许之的弓箭强权下,才成功将兔子卖出去。

    斯南隐隐意识到,强大力量在这个兽人世界的作用——只有强悍的无法反抗的优势,才能逼迫那些部落买自己的兔子,而且不反悔!

    他决定,踏上一条“勇士出征,只兔不剩”的道路,将强买强卖开展到底,狠心拒绝所有不必要的归附。

    绝对不再自己消灭自己的客户了!

    在这个经验教训里,程许之在最后关头起到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回去的晚上,当只有他们两个时,斯南难得好奇地再次提起了白天时关注过的话题:“你一直都很会射箭吗?”

    这似乎是斯南第一次表达对他某些具体方面的关注。

    程许之挑眉看向他:“你怎么会突然想问这种事?”

    “看着还挺厉害的。”斯南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我的时候,爸爸也送我去过射箭馆,不过出了点麻烦,我就没有再去”

    程许之:“我从八岁开始学射箭。”

    斯南心里咯噔一下,这样一个年纪,这家伙不会来自于古代的真实世界吧

    好在程许之很快解释了:“那时候我爸想让我学钢琴,但我真的很不喜欢他请来的老师。后来,他发现我在射箭馆会高兴一些,就安排我学这个了。”

    “看来这是你的爱好?”

    “不。”程许之十分坚定,“只是射箭馆没有蠢货烦我。”

    “”

    “那里很清静,挺好的。”

    斯南觉得,那个“蠢货”可能不止指钢琴老师,还指程许之他爸

    斯南想到年幼的程许之也这样一脸冷漠,一本正经地在射箭馆安静拉弓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幕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不是射箭馆总是有像你这种臭着脸的孩?”

    程许之:“”

    “我去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斯南转头看向程许之。

    他已经不记得老爹是什么时候带他去那里的了。

    大概是十岁?十二岁?总归是他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好的那段时间。

    在那之前,老爹虽然忙碌,至少还能偶尔陪陪他,每个周末带他出去玩。但当生意走上所谓的正规,名下的资产越来越多,老爹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南南,我看跟你同龄的孩子都喜欢学马术,高尔夫,你想不想去啊?”老爹试探地询问着他,眼里带着心,他知道,那是他爸害怕他拒绝。

    到底也是一番好意,斯南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懒懒地答应了。

    他被送去郊外的一个综合娱乐场所,有高尔夫球场,也有击剑、射箭馆,有许多同龄的孩在里面玩乐,光是进门的会员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斯南忍不住嗤笑,这是有钱人家的父母托管留守儿童的一种方式?

    他偏偏不喜欢老爹介绍给他的生意伙伴的孩子,也不想在他们稚嫩的刻意示好下一起去学什么高尔夫,七转八弯地进了一个射箭馆。

    那里没什么人。

    寂静的场馆里只有斯南的脚步声响起,当他转过弯时,只见到一个少年站在尽头。

    高瘦的少年拉开里的传统弓,屏息凝神瞄着远处的箭靶,脱时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在斯南的记忆里十分响亮。

    不过,可能是被斯南的脚步声所惊吵到?

    脱靶了。

    “噗嗤。”

    斯南忍不住笑起来,桃花眼弯弯,流露出的幸灾乐祸一点都不掩饰。

    少年烦躁地低头骂了一声,转而看向不速之客,眉目低垂:“你笑什么?”

    斯南初生牛犊,一点都不觉得射箭很难,看那子煞有介事摆了半天姿势,居然脱靶了,当然想笑。

    “你行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素未谋面的两个少年斗着嘴。对方十分嫌弃地将弓递给了斯南,斯南也毫不胆怯地大方接过,也比划着姿势。

    “笨死了,你会不会握弓?”

    “你这样肯定会被弓弦划到。”

    “算了,你听我的。”

    那家伙特别不耐烦,动作倒是出乎意料地细致心。斯南摆好姿势,信心满满地也射了一箭——

    也脱靶了。

    两支可怜的箭倒是凑了一对,纷纷被主人抛弃,一支比一支脱靶脱得更远。

    “噗嗤。”

    这次换成了对方嘲讽自己。

    斯南已经不记得对方的长相,倒是对那个嘲讽的表情还有记忆,反正就是很欠。

    他们玩了一个下午,那是斯南第一次接触,他原本很感兴趣。只是后来再去的时候,听射箭馆被什么大人物家包场了,他再也没能进去过,也就渐渐失去了乐趣,只是偶尔玩一玩。

    如今回想起来,这记忆里零碎一角的记忆,是他关于射箭最初的印象——

    一个表情总带着嘲讽的臭着脸的少年。

    对了,他还记得那家伙拿回弓的时候,动作也很欠,居然还把弓擦了又擦,就跟自己多脏一样。

    现在想想,倒是觉得跟程许之挺像的。

    嗯?

    斯南表情古怪地从回忆中抽身,注视着程许之:“你还记得你时候学射箭的地方叫什么吗?”

    不会这么巧吧?

    作者有话要:  斯南:不会就是你爸爸断绝了我的射箭梦吧?

    仇挺大。

    这大概是第一个初见即脱靶的主角,没能耍帅成功,是程许之未来的遗憾。

    以下朋友获得射箭馆外山坡席位,发放望远镜观看俩人幼稚比赛脱靶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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