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相顾共一生
弘鼎下了麒麟背,将趴在地上嘶吼的子崎扶了起来,见他双眼汩汩鲜血流淌,心中却是万分悲痛。
他自从上次奉师傅之命送箩曼公主回乌楽国后,便一路追赶而来,可到金昭城时,却已知金昭城破,更得知金采妮堕入魔道之事,他四下打听师傅下落,后才从巡山的小山神那里得知曾见到有军队从此山过前往南岳郡去了,而听他描述两人形状便是师傅无疑,因此他又急忙赶来南岳郡,却没想到在云空之上听到打斗声,下了云头来看,却是自己徒弟和殷昼在打斗,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导致子崎双眼被伤,他如何不恨,召唤出天茫剑,面对殷昼,愤怒莫名:“你我皆出天玄门,你却如此残害同门,是何道理?”
殷昼折扇一摇,暂且放开慕宸,飞出车鸾,冷哼一声:“我倒以为是谁,原来是那个在我手底下一招都未曾走过的废物,怎的,今日还想跟本世子过上几招?”他一想到当年落尘择他为徒而弃他不选,便心生愤恨,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龙毓晞,想方设法地想将落尘门下所有人都除灭殆尽,今朝碰上,岂能就此放过。
弘鼎与这殷昼向来无来往,所以对他心性所知甚少,想着他虽跟着龙毓晞,但该当会念着同门之谊,不会下杀手,可如今见他居然对慕宸和子崎下手,却也是忍无可忍,“在下不才,跟师傅修习这些年,虽也未学得她分毫,可却也不是六年前的我,若殷师侄想讨教几招,我作为长辈也还是愿指点一二的。”
弘鼎拜入的是第一代弟子落尘门下,殷昼是拜入第二代弟子龙毓晞座下,所以按照辈分来说弘鼎的辈分高过殷昼。
可殷昼听得他居然用辈分来压自己,又如此夸口其词,怎不恼怒,折扇一合:“废物永远都是废物,这次又想仗着神兽来对阵么?本世子倒也不觑!”
弘鼎却是蔑然一笑:“便请师侄出手吧!”
殷昼目光一寒,顿时飞身便朝弘鼎扑了过来,弘鼎却是身形一偏,避过殷昼攻击,随后天茫剑一横,便朝他脖颈削去。
殷昼故技重施,如鬼魅一般飞身到弘鼎背后,便欲给他致命一击,当年拜师大典上他便是如此用一招便胜了弘鼎。
可弘鼎感到他身形晃动,立刻一招‘海底捞月’,俯身一避,却是巧妙躲过,随后右足一点,便从殷昼胯下滑了过去,那殷昼以为他只是想避此一招,才从胯下而过,心中顿生鄙夷之意,“师叔胯下过,真是妙哉妙哉!”
却未想到,弘鼎将天茫剑往上一撩,寒光闪现,便朝他胯下激射而去,那殷昼大吃一惊,飞入空中想避开,但天茫剑剑气何等离开,纵然逃开,还是被剑气所伤。
身体下方传来一阵剧痛,殷昼落下云空,后退两步,面色铁青,怒道:“想不到堂堂天玄门弟子居然出此阴招,好是无耻!”
弘鼎确实冷冷一笑:“对付欺侮女子的下作下人,自然要用下等的手法,方可相称,师侄若有意见,待回天玄门,与众师叔伯理论一番,看我说得可否在理!”弘鼎自知自己虽灵力大增,但是却依然比不上这殷昼天资灵力,所以讨巧取胜,但他确实也憎恶此人伤自己徒弟还欺侮同门师妹,所以才如此为,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至少此人没个三五年决计不敢再碰任何女人。
殷昼不敢再与弘鼎相斗,撤身离开,待他离开后,弘鼎才走入车鸾,将泪流满面的慕宸解除了灵封。
慕宸一得自由,便撑坐起来,很是羞惭,“子崎师兄如何了?”
弘鼎下了马车,将子崎扶起,查看他伤势,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子崎听得师傅如此声音,便知自己这双眼睛恐怕是没救了,虽心中悲痛,却也不露声色,淡淡一笑:“无妨,有没有眼睛也是无关紧要的!”
“小师傅如今在哪里,我带你去见她,兴许她和圣君有何法子可以替你修复双眼!”弘鼎觉得自己实在不像一个师傅,这些弟子拜自己为师,可自己从来没有保护好他们过,反而次次都要他们相助,心中无比羞惭愧疚。
“落尘太师姑就在城廷,师叔请随我来!”慕宸虽然遭遇了大变故,但是想到子崎为了救她失去一双眼睛,更是愧疚,想着若他这双眼睛若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那她就做他的眼睛,陪他过此一生。
回到城廷后,弘鼎立刻带着子崎去见落尘,落尘突见弘鼎回来,心下高兴,然而当见到双眼受伤的子崎时,却是心痛莫名,问明事情缘由,才知是那殷昼所为,顿时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心想这人阴狠不已,该当想到决计不会放过慕宸才对,若非因自己失算,恐怕也不会至此。
落尘忙查看了子崎伤势,却发现一双眼睛已经完全被灵气所伤,若想得复明,除非换眼,可是这世间有谁愿意拿一对眼睛来换?
璟尧自然也知道落尘所思,道:“这世上有一种鸟,名极目鸟,此鸟生着一对可眼观千里的妙目,最重要的是,此鸟的眼睛与人眼极为相似,若能取得此鸟,便可以为子崎换眼!”
“极目鸟千年难遇,况且多被仙人豢养,我们又何处去寻?”落尘优思不已,虽有法子却也无计可施。
子崎知道自己这双眼睛是不能保全了,现在他的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夺回金昭城,他朝落尘跪首道:“请小师祖助我夺回金昭城,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你放心,我和璟尧之所以会来南岳郡,便是为了夺回金昭城,现在我们传信给了无妄神山的少君,相信他定会出山!”落尘知道子崎这段时间吃了许多苦,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曾经那个有些傻愣愣的书呆子如今变得这般萎靡沧桑,或许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吧,落尘如此想着,心中愧疚便多了几分。
为子崎双眼敷上药物后,他便沉沉睡了下去。趁此机会落尘询问弘鼎是否将箩曼公主送回了乌楽国,弘鼎想到那日与箩曼公主所发生的事,不由得脸红心跳,很是难堪,不敢如实说出,只说已经送到,让师傅不必费心。
这段时日,慕宸每日都守在子崎身边,照顾他生活起居,她父亲知道后,觉得女儿家如此必会遭人非议,便强行让她闭门不出。
慕宸却很是生气,直接对父亲道:“他是因我才伤了眼睛,这一辈子我便跟定他了,他眼睛一日不好,我便照顾他一日,他一辈子不好,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慕蒙敬为女儿如此忤逆甚是恼怒:“你可知他虽是金昭城世子,可如今金昭城已被灭,早已不复存在,你才被那巫师预言是亡国之女,你今朝跟他在一起,不就正应了那预言,让天下人觉得你是不详之人么?”
“我慕宸何管天下人怎么说?亡国之女也罢,复国之女也罢,对我来说在我危难生死之际,是他舍身相救,难道父亲要让我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么?难不成还要让我嫁给像殷昼这种人,看似身份尊贵,实则内心阴狠!”慕宸一想到殷昼那日这般待她,就恨不得杀了他以报欺辱之恨。
慕蒙敬长长叹了口气,“你当真看到那旨令是王上所下?是王上命他取你性命?”
“父亲难道不信我么?上写‘亡国之女,不留于世’,父亲,这龙毓晞虽是我师傅,可她手段阴狠,为人无情无义,朝中多少老臣都丧命在她威严之下,她除了权位又何曾在乎过其他,父亲难道真要一辈子效忠于她么?虽然如此说有些悖逆,可女儿也是实话实说,这天下若是由落尘太师姑执掌,才是正道!”慕宸敦敦劝诫,却气得慕蒙敬站了起来,连忙让她禁言:“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言,这城廷你可知何人是那王城眼线,若被传出去,便有灭城之祸!”
“她不助我们共抵魔族,恐怕再她还未灭我们之前,南岳郡早已被魔族所灭,落尘太师姑是来帮我们的,父亲若再拒之门外,后悔的怕会是你!”慕宸不想父亲一错再错下去,她虽年幼,可也能分清孰是孰非,更能明白何人才更适合这天下。
慕蒙敬不愿再跟她理论,命人看好慕宸,不让她再与子崎接触,自己便回书房去了,可是慕宸的一番话却又时时出现在脑海中,他开始想,如若这天下是由落尘来执掌,是否当真便会天下安定,四海升平?
子崎醒来后才突然想起白光神鹿曾交代他的事,便唤来璟尧,恭敬道:“白光神鹿托我给圣君你带一句话,他问他和圣君你小时的誓言,你可还作数?却不知你们二人是有何誓言?”
璟尧许久都不曾想起白光神鹿,此刻突然听子崎提起,心中大奇,心想子崎该当不懂鹿语的,倘若他能听懂那说明它已经幻化成人,不免惊道:“他已幻化成人了么?”
“正是,在王廷时我本和崔堇参将一同去求助新王,可没想到那龙毓晞却将我二人软禁起来,是白光神鹿助我离开王廷!”子崎如实说道,但提起求助龙毓晞,声音却柔弱如蚊,毕竟心有惭愧,去求助小师祖最大的敌人,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他跟谁做了血誓?你可知晓?”璟尧连忙问道。
“我想该当是…是龙毓晞吧!”想到那夜龙毓晞和白光神鹿的对话,子崎更是好奇,他跟圣君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是这种事如何敢开口询问,只得埋藏心中不能言语。
“她?它怎么会愿意跟她血誓?那岂不是他便成了今朝王城的王君?”这一消息无疑让璟尧甚是费解。
“其实…那时圣君被囚寒渊,白光神鹿为了救你所以才答应龙毓晞与她血誓,我想…他该当是被迫的!”子崎如实将话说出。
可这一言却让璟尧很是愧疚!
它为了救他而选择与他人血誓么?小时候的誓言,它还记得?可那时的誓言不过是儿时玩笑罢了,又有甚么作数不作数的!
想着小时白光神鹿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将你你若幻化成男人,我便幻化为女人,若你选择做女子,我便幻化作为男子,总是要一同去饮阴阳泉水,共结夫妻!”
那时他从未见过天灵山外的人,又与它一同在山林间长大,一同修炼,所以便理所当然地应了那誓言,可是他觉得它只是说着玩玩,不曾当真,可如今它却还是问起,却叫他如何回应?
“白光神鹿还托我送给圣君一只信灵鸟,说圣君可将回话告知信灵鸟,信灵鸟自会飞去王廷告诉他的!只是当日我被困金昭城,以为活不了了时,将信灵鸟给了慕宸,圣君可向慕宸郡主寻要即可!”子崎想到慕宸,心中暖暖的,可又想到自己这双眼已盲,便不能拖累了人家,因此又沉了下去,颓丧起来。
“他可曾已有名?”璟尧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听他说,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而他给自己取了个很奇怪的名字,就叫做‘无名’,想来他是不愿龙毓晞为他取名,所以才这般的吧!”子崎看着面色有些微变的圣君,心中也猜不透他在想甚么,所以也不敢冒昧相问,只能如实回答。
“无名么?”璟尧凄冷一笑,想着它曾经说成人后定要让自己好生为它取个名字,可终究是不可能的了!
“你被困金昭城是如何出来的?”璟尧不想再提无名的事,所以岔开话题询问子崎。
“师傅临走之际曾将他的法宝‘遁仙伞’送给了我,不过久不曾用,我倒一时忘了,幸好最后想起来才用这法宝侥幸逃得一命,才没被骷髅魔抓回城廷!”子崎想到那日自己差点无法逃脱,便心有余悸,又想到城廷满是骷髅魔,却不知到底是否还能夺回城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