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认定通敌者
落尘伫立在这偌大的城廷之中,哪怕已登至尊之位,哪怕一步步地登上云霄之巅,可此刻却犹如站在冰层之上,冰裂水涌,自己跌入了那万丈寒渊,冰冷彻骨,噬心噬肺,如水灌喉,气难呼吸。
城廷中的侍女宫人跪倒了一片,求饶之声不绝于耳,可落尘却半点也听不进去,整个人犹如被人封印了般冰凝地站在殿堂之中,恍若失魂,又若离心。
璟尧得知讯息赶到殿阁之中,见到落尘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头也是一阵剧痛,他慢慢走近她的身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言安慰道:“宁儿一定没事的,我一定会将他找回来,你别自伤身体!”
或许此刻璟尧的声音才将她从虚幻中拉回到冰冷残酷的现实,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整个人颤栗不已,心痛不已,那种突然至爱之人痛失让她这个初为母亲的又如何能接受,哭着哭着却晕了过去,待得再次醒来时,却已是第二日,或许经过一天一夜蚀骨悲恸后,落尘此刻才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会掳走宁儿的人几种可能性。
要么是那龙毓晞派入奸细将自己的孩子掳走,以此拿她的孩子来要挟于她,让她止步王廷,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无名或者曲疏。
但是曲疏一直被幽静,落尘询问了侍卫这几日可有何人出入过囚室,侍卫言道不曾有何人,就连清远都自从她生产后并未去瞧过她,因此她的可能性比较低,那就只有无名了,落尘本就十分怀疑这无名勾结黑穆郡想置自己于死地,本打算回到城廷后再慢慢秘密查探此事,却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如此去做宁儿却消失不见,导致她一时方寸大乱,未曾责问。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黑穆郡的人伺机进入城廷将宁儿偷走,目的就是为了拿宁儿来交换世子殷昼,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未有黑穆郡的使者前来,所以一时便无法确定。
落尘想明这几点之后,便决定先从黑穆郡下手,命将士将消息传递出去,就说三日后将处决这殷昼,倘若宁儿是被黑穆郡掳走,那仅有殷昼这一个独子的黑穆郡郡王必定不会抛下这殷昼不顾。
果不其然,消息传出去才不到两日,便见黑穆郡派来城辅作为使臣出使金昭城,并带来了降书和万金以及万头上等骑兽作为降礼,只求将世子迎回黑穆郡。
落尘却不曾收下降书,只道:“你们黑穆郡一直以来都相助与王城,这区区万金和万头骑兽若就能抵消你们坠肘为虐的罪过,就能抵消我几万将士的性命,岂不是太容易了么?”
这黑穆郡城辅连震却十分惶恐,忙跪首道:“若王觉得下郡诚意不够,微臣可向郡王请奏,将万金变为十万金,将万头上等骑兽变为十万头,不知王意下何如?”
“本王要的是他殷昼的项上人头,若你们拿不出本王真正想要的,便恕本王无法饶他殷昼性命,哪怕你们郡王亲临也不行!还有最后一日,你们若再敢跟本王戏耍,便莫怪本王无情!”落尘不愿与这城辅连震多言,下了朝,便回到内廷。
璟尧见到落尘神思忧虑,心头难免难过,劝道:“宁儿一定会找回来的,尘儿,你现在这样为君很是担心!”落尘不哭不闹,这般镇定反而让璟尧不放心,毕竟这表面的伪装定是掩住了内心的脆弱,才这般强自程强。
落尘凄冷一笑,“今日这黑穆郡的城辅并未拿宁儿来交换,可想而知,宁儿并非是被黑穆郡掳走的,那既然不是黑穆郡,那剩下的就只有王城和她无名,若是王城,我大军压境也绝不心慈手软,可若是她无名,这一次恕我绝对不会再饶她性命,你若还觉得你是宁儿的父亲,还当你是我王君,便不该再对她无名心存怜惜!”
“尘儿是在怀疑白弟?”璟尧心头凌乱,哪怕白弟有时太过任性,也太过执迷不悟,但是她该当不会做出这等无良之事,本想为白弟辩解几句,却被落尘看穿了他的心思,怒道:“你若想替她辩解,就大可不必了,璟尧,你我原本是夫妻,以前因为无名是跟你一同长大,我念在她总算是你竹马青梅的份上,一再容忍,但是这一次,我绝不轻饶,除了宁儿的事我对她心生怀疑外,黑穆郡突然会魔族的控魂术,想必也跟她脱不了干系,这勾结外敌之罪,一旦坐实,就算她是你的亲族我也绝不姑息!”
璟尧为落尘所言有些震惊,但是一时却也无言以对,尚宁也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也忧心如焚,但是落尘怀疑无名,他多少有些不信,可想到落尘和少君出征,都被埋在雪山之下,就无名一人安然无恙地回来,所以他想亲自去责问无名。
落尘见他朝无名的宫殿行去,劝道:“你去便是打草惊蛇,你向来行事谨慎,难道会犯这等错误么?只说明夫君的心中依然相信她无名而不肯信我,是么?”
璟尧停下脚步,回首看着落尘,却见落尘的眸子透来失望而又冰冷的光芒,让人心不由得颤了一颤,让璟尧心头震了一震,心想:“尘儿一直都心疑白弟,起初自己不信她,后来发现尘儿所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正有其事,如今尘儿笃定私通敌军的人是无名,想必自有她的道理,自己便不该再意气用事!”璟尧心头想明白后,想同意落尘之意自己亲自调查之事,但或许因为失去宁儿让落尘伤心至极,而自己的夫君此刻却还偏袒那无名也让她感到失望,所以不等璟尧言语,便独自回了殿阁,半点也不想再听到璟尧为这无名说道的言语,因为她不想跟璟尧争吵,怕多争吵一次便反而如了那无名的意,而最重要的是,自己也觉得心累了!
而一日后,那黑穆郡的城辅再次拜谒落尘,言道:“我们郡王言道王若想要什么请直言,只要我们黑穆郡有我们定会双手奉上,即便没有只要我们有能力办到之事我们郡王也奋力所往,为王办成此事!只求能留世子一命,让黑穆郡可传位下去!”
落尘在上位,璟尧也坐在一旁,听得这城辅之言,道:“你们郡王可曾从我们城廷掳走一个孩童,这孩童是我们聂臻大将的孩子,聂臻大将是王的结义大哥,这孩子便是我们的义子,你们却好大胆子敢将我们义子掳走,实在可恨,若想放你们世子,你们将本君世子安然送回,自会允诺!”
城辅一听此言,忙得拜首道:“郡王从未派任何人掳走甚么孩子,若有微臣早拿他来交换世子,还请王君和王上明鉴!”
“谁知你们暗藏甚么祸心,掳走本君义子后装腔作势,反过来拿此子来要挟王上,明日就是斩首之时,你们若还识趣便该主动奉还义子,不然迟恐生变!”璟尧言语冷冽,丝毫不欲留情面。
城辅更是急得大汗淋漓,若自己未完成郡王交付的使命,将世子平安带回黑穆郡,自己顶上帽子保不住是小,一家几百口人恐怕都难活命,因此再次拜服诚挚道:“微臣说句有辱王听之言,世子乃郡王独子,郡王年过五旬,也很难再有子嗣,这世子便是郡王命,此刻对郡王来说,甚么婴儿的命都比不上世子重要,所以又岂会私藏婴孩骗取王上,还请王明鉴!”
落尘瞧他神色,不像作伪,既然辛苦拿下黑穆郡,对方又送来降书,为了大局着想,便不该多结仇敌,便道:“好,你们黑穆郡的降书和上贡本王收下了,至于世子,饶他一命尚可,只是世子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本王正全力派灵医医治,此刻若送还你们恐危及他的性命,所以世子暂时留守金昭城,待他伤愈后本王自会命将士将他安然护送回黑穆郡!”
城辅一听此意,是要将世子扣押下作为质子,他哪里甘愿,忙求肯道:“世子既受重伤,还请王体恤郡王的思子之心,让微臣接世子回郡疗伤,有其父照料,想必他的伤势也好得快些!”
“不必了,金昭城有最好的灵医,世子的伤势不是谁都能治好的,若城辅不愿意,那这次何谈便此作罢,本王只好拿世子的人头来高慰那些战亡将士的在天之灵了!”落尘面色清冷,极富威严,让人不敢违逆。
城辅被落尘这般一吓,自然不敢再妄言,只得道:“微臣便听从王上之意,待世子病好了微臣再来迎接世子回郡,只是王上需知,世子若有个好歹,郡王恐怕便会倾城之力也要为其子讨个公道!”言中既是委曲求全之意,又带着威慑,怕这新王收了降书和贡礼之后,不守信义还要了世子性命,因此出言威慑。
而落尘之所以将这殷昼扣押下来作为质子,一是怕这殷昼回去后这郡王会立刻兵戈相向为他那已失明的儿子报仇,二是怕万一这黑穆郡作伪,宁儿确然被他们掳走,待这世子一返回,他们就反拿孩子作为要挟,所以在寻到宁儿之前,必须将这殷昼留在金昭城,才能放心。
那城辅回去黑穆郡后,果然将十万金和十万头骑兽如数送来金昭城,以求世子的平安,落尘命礼部将金子轻点入库,命侯云和九书训练这十万头骑兽,以备进攻王城之用。
而黑穆郡如此做的话,想必宁儿确然不是他们掳走的,那就只剩下王廷和无名了,但在追问宁儿下落前,必须要知道勾结敌军是否是无名所为,落尘命侯云亲自审讯殷昼,得到的回复是这殷昼只是在大战前收到一只飞箭,那箭上缚着魔族控魂术的修炼法门,殷昼出自天玄门,本就身负灵力,因此练习这等控魂术几日便已学会,至于送魔族秘法的人到底是谁,他并未可知。
落尘从侯云回禀之言中,虽未见任何端倪,但是便想给殷昼传授魔族控魂术若是她的师傅龙毓晞所为的话,按照龙毓晞性格,定会明白相告,决计不会用暗箭这等传信方式,既然是用暗箭传信,想必对方就是不肯泄露了身份,那么此人必然就是金昭城中人,而这无名明明知道是自己和沧旻出征而并非是璟尧出征,却非要同行,那想必她早就知道殷昼会用这控魂术来对付自己,因此这无名的嫌疑依然最大。
落尘再让侯云传看守金采妮的侍卫审问,侯云依言照办,几番逼问再加用刑下那侍卫招出无名少妃确实曾经去看望过金采妮,如此一来,落尘便已十分坚信便是这无名通敌出卖大军。
当璟尧得知这一切时,心头也是俱震,他一直以来都觉得白弟虽有些执拗,但是心地却极为纯善,不曾有何恶念,可是如今听得侯云的禀报,人证面前,他不得不相信这便是事实,想着从小一同长大的同伴如今却与自己背道而驰,自然十分伤痛,可却又只能狠心面对,道:“既然如此,我也无法再为白弟求情,犯此重罪,不仅导致数万将士亡故,还因为她的缘故让少君元神受损,此罪当诛,只是他既然是我一同长大的伙伴,便让我来处决她吧!”璟尧有些颓靡,一向神威凌天的他此刻既失爱子,又知至亲还有背叛,自是心痛莫名,无以复加。
“不,她现在还不能死,宁儿的失踪想必跟她也脱不了干系,我必须要寻回宁儿!”落尘言语坚定,毋庸置疑道。
“她偷走我们孩子是为何故?”璟尧虽不愿相信无名已如此的疯魔,可如今知道她勾结外敌后,便也不得不信这种事他也是能做出来的。
“何故?她以为我已死在雪山,却没想到我却偏生活着回来了,她自是知道我定会猜穿她通敌暗害于我的计谋,因此便偷走宁儿,便想用她来要挟我,既是保命想必也是为了逼我离开你,好能与你一起双宿双飞!”落尘说到此处,眼中迸射出寒冷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要刺穿人的心脏,让人感受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