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齐天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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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大忌阴阳两重,

    共魂体灵犀一度。

    宋长风沉默一会,道:“此处水系复杂,入水而逃确实可取。只是临水城三面城门,一面临山,且李府靠山面水而建,凶手若从这里顺游而下,那得横穿整座城镇才能出去,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不过……”

    “不过他若逆流而上,直接上山,一旦逃进荒山野岭,那就真是如鱼归海了。”楚行云望着李府背后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出声接道。

    “宋大人!”此时,一位官兵进来通报,“王大人来了。”

    “他护卫展连也跟来了?”

    “回禀大人,马车旁有人骑着一匹黑额马,应是展护卫。”

    楚行云一皱眉,抬脚就走。

    “你还是不肯见展连吗?”宋长风赶紧拉住他,劝道,“查案追凶,是王大人的主职之一,他如今带护卫过来也在情理之中,你躲什么?”

    “啧,就单纯不想看到那张脸。”楚行云撇开眼答。

    “前些年你和他还一块喝酒比剑,怎么如今……你们到底闹什么?”

    “……反正我和他结了梁子,有他的地方就没我,你也别替他好话,我现在就走,告辞。”

    宋长风无奈,这是他第八次劝和失败了。此时,春风骏马嘚嘚缓,宝盖雕车辘辘停。金丝绶带窸窸动,云履高靴窣窣来。王大人一众已到 ,宋长风赶忙迎上前。

    马车里的王大人却不动如山,只管带笑寒暄,李府灭门,只字未提。聊了一阵,轻描淡写地把烂摊子推给展连,之后借故咳疾,道回府了。

    森森李府前,王家官轿一颠一颠地远去,他们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走了,好似扎堆的游人,在名胜古迹处刻一个到此一游。宋长风望着,忽而冒上来一股子凉意。

    好在展连做事很有分寸。待事情皆妥,已是夕阳西下,展宋二人铺席而坐,相对无言,末了,展连低声问了一句:

    “他……还是不愿见我吗?”

    “你们到底……”

    展连:“那件事……是我做过头了。”

    “唉,行云虽然看起来性子冷僻,其实并不爱耍脾气,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找个机会,诚恳地道歉……”

    “道歉要是有用,现在就会是三个人坐在这了。”

    宋长风叹气,恐怕楚行云是真动了跟展连绝交的意思,如今两人都只字不提当时之事,自己也无从插手,只得转了个话头,道:“你家的祖宗伺候得怎么样了?”

    “王宣史?他啊,跟前几年一样,时不时就嚷着要楚行云教他舞剑。”

    “还做着他的侠客梦?要成为一代剑豪,快意江湖?”宋长风想起那时王宣史一脸幼稚又正经的模样,不禁笑出声。

    王宣史是王大人唯一的儿子,又加上是老来得子,更是宠得不得了,甚至专门把自己的护卫展连派去陪他儿子闹腾。以至于从就顽皮淘气,文不成,武不就,见行云舞剑那般潇洒自如,便羡慕不已也做起痴梦来,哪里知道别人十年如一日的付出。

    “他就那性子,且由他去吧。”着,展连起身,“天色不早,便也不久留,以后……”

    “虽然楚行云是不会见我了,但是万一他……以后有什么事,若我能帮的上忙,宋兄你尽管跟我。”

    “那自然……”宋长风话到一半,忽见展连顿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他顺着看过去,只捕捉到一个模糊人影一闪而过。

    “怎么了?展连?”

    “行云……”

    “什么?”

    “楚行云!刚才跑过去的人!是楚行云!”

    “宋大人!刚才有人让我将这个转交给您!”一个守卫侧门的官兵箭步而来,奉上一张纸条。

    宋长风立刻开,上面就几个潦草而遒劲的字:“李府山后,天阴溪,速查。”

    事不宜迟,展宋二人当即分头行动,展连带人去查天阴溪,宋长风带人跟上楚行云。

    而楚行云,正飞速追赶着一个该死的家伙——

    谢!流!水!

    他本以为此贼一介亡徒,铁定会隐匿行踪,没想到自己刚离开李府,就在大街上碰了个正着!

    当时楚行云一出府门,便直取华碧楼,想从那下了药的梅子酒上去调查不落平阳。李家千金三月十五没了清白,三月十六李家便被灭门,这间隔未免太近,实在太蹊跷。

    而且,谢流水行为诡异,采花贼不过是为了皮肉色相,若如此,找个深更半夜,干完了事,不就成了?何必大中午就在华碧楼当众闹事,诱他出来,引入幻阵,再把他拐到木屋里,熬到晚上,遂干。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行云想从华碧楼中找些线索,然而天机妙遇不可算,途中行至天街,竟直接撞见了谢流水!

    这天街,乃算命一条街,城里众人皆闻灭门惨案,民心惶惶,便来算命保平安,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而楚行云只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乔装后的谢流水!

    正所谓,颠鸾倒凤一夜恨,化灰也能把君识!

    此时的谢流水一身布衣,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显得五官平平,神色也毫无流氓痞气,甚至眉宇间还带了点书生怯弱,像个良善百姓。

    他在天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楚行云就牢牢盯着,武功尽失倒让他“大隐隐于市”。

    突然,谢流水被一个女孩狠狠抓住了衣袖。

    鬼算子!

    所谓各人有各人生钱之门道,这天街,有两大名号坐镇,一个叫准算子,一个叫鬼算子。准算子金口难开,从不街边拉生意,但若有人路过,命理前运被他看出一二,必出言提醒,且每每应验,因此声名鹊起。

    而鬼算子,就最会拦路拉人。且有两招,先派姑娘去拽其衣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巴巴地望着人——

    直看得谢流水无奈,可他也不想算命,正犹豫间,鬼算子便抬出第二招,两个魁梧彪悍的壮男,往姑娘身后一站,捋捋袖子。

    恩威并施,刚柔并济,谢流水不好当街闹事,只好妥协了,乖乖坐在摊前,摆出几个铜板。

    楚行云躲在后边瞧着,只见谢流水刚一坐下,就被鬼算子抬手把了下脉,接着,劈头问了一句:

    “这位公子,面色不佳,通体过寒,且阴气深重,不知……肾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