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海蚀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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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楚燕倚在窗边,托腮望海,城东尽头一片蓝,青釉似的好看。不多时,她见楚行云走出来,便问:

    “哥哥,嫂子好些了吗?”

    楚行云点点头:“他已经好了,刚睡下。”他捞起妹妹的左手,心地碰了碰她发红的掌中目,“疼吗?”

    楚燕摇摇头:“不疼。”

    “你放心,别害怕,过段时间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就会治好的。”

    楚燕很相信他,哥哥既然这么,那就一定会治好。她不知道这掌中目是什么来历,也不担心。

    楚行云看着妹妹无忧无虑地看海,欣慰地笑笑,真是病在她身上,病在他心里。他在想,妹妹不知局,自然无所烦恼,而他自己是知局,却知不清楚,最是心烦意乱,里头躺着的那位,又知道的太多,尊口难开,讳莫如深。他们仨还真是……一言难尽。

    “哥哥,那是……海鸥吗?你看!朝我们飞过来了!”

    “嗯,是海鸥,以前见过吗?”

    楚燕摇了摇头:“没见过……”她仔细想了想,又道,“或许……见过,可我……不记得了。”

    楚行云摸摸她的额头,捋平她被风吹起的长发:“没关系,天下还有很多可爱的鸟,以后哥哥带你去看!”

    正话间,忽然,楚行云发现那只海鸥……不太对劲……

    它飞了挺久,没扇一下翅膀。

    楚行云赶紧拉过楚燕,护在怀里,时迟那时快,那只海鸥直愣愣地撞过来,陡然快似箭,瞬间砸破窗子,落进里屋……

    糟了!谢流水在里面!

    “楚燕,你先走——”

    楚行云回身冲开门,只见那只海鸥水摔在地上,摔出一地鲜红的五脏,那些脏器似还活着,在地上一跳一跳,蠢蠢欲动……

    紧接着,脏壁一破,滚滚黑烟冒出,夹杂着一种声音,楚行云一听,头皮都炸起来……

    “嗡嗡嗡……”

    飞血虫!

    这是顾家新研制的血虫变种,当时他和慕容深陷鬼洞时,被这东西折腾得死去活来。不过如今楚行云十阳在身,倒也不怕,正要弄死它们,忽然发现这些虫毫无攻击性,只是散漫无章地向四处乱扑,扑往衣物、帘布、薪柴、灯烛……

    下一刻,熊熊大火,瞬间烧起!

    遽然突变,赤焰背后,躺着病体初愈的谢。

    楚行云想也没想,真气护体,直往里冲,腿刚迈出去,突然一股极狠的力道压住他……

    谢流水一头撞进云怀里,搂紧他的腰,直接带他飞出屋,落在客栈旁的林子里:

    “你属飞蛾的?着火了不往外找人来救火,往里跑干什么!”

    “我来救你。”

    谢流水亲了他一口:“我厉害着呢,不要你救。烧到你了吗?”

    楚行云摇摇头,他抓住谢,翻来翻去地看,看到谢人完好无损,心中松了一口气,楚燕已经叫人救火了,救得及时,火很快被扑灭。不多时,三人又在林荫处汇合。

    住客栈的人全被吓出来了,三三两两地聚在店门口。

    “瞧你这狗奴才,办的什么事!选个破地方住,害我碰上这等晦气事!”

    “对不起对不起,奴才该死,请老爷责罚。”

    “罚个屁!滚远点,看了都心烦……”

    楚行云闻声看去,只见一位高大的男人站在那,一身绸衣,可能是被火熏着了,有些灰头土脸。他身后跟着一位厮,生的白白净净,本来身量很高,比他主子都高些,却被训得缩肩缩脑,诺诺不敢言。

    “这位大爷,您性子也忒火爆了,失火这种事谁的准?福兮祸所依,指不定……您是有好事呢。”一位涂脂抹粉的中年妇人,掐着嗓子尖声道,她身上散发出廉价的胭脂香,薰得人作呕。

    “啊哟,姑奶奶!这位爷!烦请行行好,别再埋汰店了!开客栈不容易,现在烧成这样,不救火也就算了,何必还风凉话呢!”

    “嘿!你怎么话的!”那中年妇人上去就揪住店二,“你店里失火,把我们吓得半死,现在倒成我们的不是了?什么意思啊!”

    客栈的掌柜对着一屋子焦黑,心头滴血,欲哭无泪,听得店外争执,忙出来圆场:“好姐姐哎,这娃子不懂事儿,乱话,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楚行云朝另一边望去,只见店门左侧,立着一少年,满脸不高兴,踢了踢墙,忿忿道:

    “我不想住这里了!我们换个地方,嘿!你不是要带我去海边玩吗?我们今晚就在沙滩露营吧,现在就过去——”

    身后那人可能是少年的兄长,拉住他,沉声道:“不许乱走。”

    还有两位客商,背着大包包:“好险好险,我们的货都没事!”

    “开看看!别出什么差错,怎么好端端的客栈,就失火了,真奇怪……”

    老爷和厮、中年妇人、少年与兄长,两位客商,掌柜和二,在场就这些人。

    一场火,把这一客栈的人都赶出来了。

    楚行云望向那只海鸥飞来的方向,那里肯定还候着人,暗中观察他们。

    “别看了。”谢流水传音入密道,“你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我们。”

    楚行云也运起真气,暗暗问:“那你怎么办?”

    “我?走一步看一步呗,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楚行云心中皱眉:“你还扮林青轩?你连人皮`面具都没戴。”

    “啧,这你就不懂了,没听过返璞归真、人剑合一?我这是最高级的易容,叫人面合一,不需要戴什么东西,我站在这,就是真的林青轩。”

    楚行云想了一想,悟出他话外音:“真的林青轩死了?”

    “聪明。而且,这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友,阴阳功又难练又冷僻,他就多年隐居练功,自然,也没什么人见过他。你再仔细看看我的脸,虽没戴人皮`面具,不过我化了妆,你看,我是不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楚行云瞧了一眼:“喔,是,你的刀疤没了。”

    “……”谢流水有些无语,“我不是这个。你仔细看看我的五官,眼睛啊,眉毛啊……”

    楚行云凑近一观,认真地盯着他看。谢满心欢喜,正等着云云来夸自己:你变得更好看了!谁曾想,楚行云看了好一会儿,歪着头,道:

    “没什么区别啊。”

    “……算了算了。”

    “喔,我知道了,你那左颊刀疤没遮干净,脸上还留了一个印子。”

    谢流水望天无奈,丹田一沉,不再传音入密。楚行云拉拉他,开口道:“你怎么不话了?”

    “我不高兴,你都没仔细看过我,都不知道我脸上哪里有变化!”

    “分明是你跟我耍性子,明明没有变化,偏要叫我出个所以然来。”

    谢流水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云,楚行云不依不饶,继续传音入密,问:“你装不落平阳时,左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林青轩又没有,干嘛不遮干净,还留个印子?”

    “你不知道林青轩为人。阴阳功嘛,采阴补阴,他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到处撩姑娘,欠了一屁股风流债,姑娘们又爱又恨他,也不取他性命,就往他脸上划。他自恃容貌出众,寻遍良药医治,但脸上还是留了个印子。”

    楚行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谢流水看着信以为真的云,笑道:“你真信了?这故事是我编的。”

    楚行云疑惑地看他。

    此时,店二在门口叫道:“着火的屋子是哪位客官的?刚才从上边跑下来的客官还在吗?”

    谢流水推了楚行云一把:“走,我们出去——”

    楚行云还想再多问几句,那个林青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这么一动,店门口那些人的目光已看过来,他也无法,只得应道:“二!是我屋子着火——”

    他正大步走出去,忽听谢流水传音入密道:“云云,别人演戏,我们也演一台戏。我跟你,这个林青轩,他有一个毛病——”

    楚行云正听着,谢流水走在他身后,突然,平地一摔……

    楚行云赶紧回身抱住他,谢流水顺势摔进他的怀里,埋在他胸前,偷偷道:

    “他断袖。”

    眼前这个林断袖抬起头,当着众人的面,在客栈门口,又柔又弱地叫了一声:“楚哥——谢谢你。”

    听得楚行云后腰一麻,谢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努力一撑,想自己站起来,撑到一半,“啊呀”一声,又跌回他的怀里。

    楚行云忙问:“你怎么了?”

    谢蛾眉微蹙,一双眼就这么望着楚行云,面有哀色,柔声柔气:

    “楚哥,我……我好像脚崴了。”

    “哦,那……”楚行云很配合道,“那我抱你吧。”

    “啊?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楚行云笑一笑,罢,抄起他的膝弯,直接把谢断袖抱起来,抱进屋里去。

    客栈门前,众人大翻白眼。

    那中年妇女尖声尖气道:“现在的年轻真是……乌七麻糟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个样子!真是受不了!”

    开客栈的掌柜迎送往来,什么没见过,神色如常地问:“这位客官,你那间屋究竟是怎么起火的?”

    楚行云还未话,怀中谢抢答:“不关楚哥的事,都是……都是我不好,我有几件……衣物不想要,就想烧了……”

    “嗨呀这位客官!您可不敢这样啊!衣物不想要扔了就是了!怎么拿去烧呢!”

    “扔?”谢一惊,继而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楚行云,然后低下头,声道,“那衣物脏了……没法扔的,万一被人瞧见……那……那太羞了!”

    掌柜看了一眼被人抱在怀里的白脸,心想你也知道羞?不过,他还是和颜悦色道:“幸好只是烧了些哑物件,没烧着客官,否则……店哪里担待得起呀!唉——可惜那屋子……我这一年算是白干咯……”

    “掌柜放心。”楚行云道,“我们照价赔偿。”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抱着谢流水,只觉得像抱着一只烫手山芋,再抱下去,他一准脸红耳赤,赶紧又问掌柜:“能否再找一间干净屋子?大一点,三个人住。”

    二收拾了屋子,楚行云抱着谢流水,牵着楚燕住进来,一进门,他就跨进里屋,把谢扔到床上:“众目睽睽的,你羞不羞啊!”

    谢流水坐起身,笑得前俯后仰:“怕什么,多有趣!你不懂,阴阳功是阳功比阴功难练,林青轩很早就练成了阴功,但是阳功一直难以精进,后来他发现可以采阳补阳,于是就有了龙阳之癖。现在,我,林青轩,傍上了全江湖最阳的男人!他一死老婆,我这个白脸就趁虚而入,成了他的情儿。然后嘛,楚侠客年纪轻轻,某天夜里,酒后乱`性,不管不顾,就把我给办了,不巧,那天正好是我练阴功的日子,所以导致我阴功大失。瞧瞧、瞧瞧,这多顺理成章呀!”

    楚行云一听,好像是有一番道理:“那……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

    “对啊!不仅光明正大,还要发扬光大!咱们以后经常就要在人前腻腻歪歪,卿卿我我。我现在的身份是林青轩,而林青轩又是你情人,我俩密不可分,你一定得配合我。只是……你的名声要变差了。你刚跟刘沄姑娘至死不渝,传的满江湖沸沸扬扬,结果妻子尸骨未凉,你就跟什么林青轩搅不清楚。不过没事,我们演给局中人看,局中人爱讲利益不爱讲八卦,而且跟江湖白道井水不犯河水,应该没事。”

    楚行云坐到床边,叹了一口气:“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那个秘境……什么时候去?”

    谢流水透过窗子,望天边,愁云惨淡万里凝,道一声:

    “就快了。”

    谢流水和楚燕待在新屋里休憩,楚行云去看了看原本烧焦的屋子,那只诡异的海鸥和里面的飞血虫都烧了个一干二净,渣都不剩下。他从阑干向外望,有一片林子,林子连着一些山峦,尽头是海。

    这海鸥……到底是谁放来的?烧这么一场火,又有何暗意?难道,他随便选住的客栈……也有什么猫腻吗?

    楚行云想不通,只好回去陪谢和妹妹,谢流水看着他的样子,笑一笑:

    “你已经是一朵经历过风雨的云了,怎么还这么一惊一乍?车到山前必有路,别瞎操心。该来的跑不了。”

    三人在屋中待了一天,只晚饭时,传二上菜,吃饱喝足就寝,楚行云抱住谢流水,隐隐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感。

    夜半鸱鸣,声声凄,听得瘆。楚行云被吵醒了,睁眼一看,发现怀里的谢流水也正看着他,谢手指着楼下,比了一个“嘘”。

    两人静静地听,死寂被雕鸮的叫声撕开,有好多只鸟,此起彼伏,重重唳鸣下,还隐隐有着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待一切归静,楚行云和谢流水一溜烟地下床穿衣,叫醒楚燕。楚行云推开房门,装样子道:

    “店二,二!送两碟宵夜来!”

    无人应答。

    楚行云走下楼:“二?掌柜的?”

    一楼空空。

    楚行云回头使了个眼色,谢流水轻功一提,立刻察看各个房间,摇了摇头。

    整个客栈是空的……

    人都不见了。

    楚行云皱眉:“他们去哪了?”

    谢流水笑道:“还能去哪呢?这一路上,你在哪听过跟局中物挂钩的传闻?”

    “……那个无归村?”

    “走吧,他们行动了,我们不必争先,但也别太落后。”

    三人一路向东,直奔渔村。

    前几天他们仨来此村找狐仙庙,二探路,轻车熟路。快到地儿时,楚行云开口问:“你以前听过这个村子的事吗?”

    “我没怎么听过。不过我知道秘境藏于海中,既然要出海,那从渔村出去也很合理。”

    海涛声越来越近,咸腥湿凉。渔村,稀稀拉拉几间破屋子,黑漆漆地暗着,像蛰伏的甲虫。

    只有沙滩边,燃着一簇篝火,围了一圈人。

    “谁在那?出来!”

    楚行云和谢流水相视一看,坦然走过去,楚燕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那个老爷带着厮冷笑一声:“你又是怎么回事?带着情儿散步散到这来了?”

    楚行云面不改色:“这话该我来问吧?大家放着好好的客栈不住,跑渔村来干什么?咦,掌柜、二,你们也在啊?”

    中年妇人突然站起来,变了一个声音:“事已至此,来干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还遮遮掩掩。”罢,她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的清丽容颜,“韩家,韩清漪,化名韩月知。诸位都是哪家的?请自报姓名吧。”

    一阵沉默,那阔老爷身后的厮直起腰板,吹一声口哨,登时,一只凤头黑百灵落在他肩头:

    “顾家三少,顾晏廷。

    他身前的老爷也揭开面容:“顾家二少,顾晟霆。”

    “原来是二少爷,真是失敬。”

    顾晟霆看着店掌柜:“你是……”

    掌柜摇身一变,骨节咯嚓作响,立刻增高了半个头。

    缩骨功……

    他一抹脸,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道:“顾家,顾雪堂。二少爷,久仰。”

    顾晟霆听得莫名其妙,他一没权二没地位的,久仰他什么。父亲虽位至家主,但局中事多扔给三弟晏廷去掺和,他这个亲生儿子被摘得干干净净,要久仰,也是他久仰顾家第一堂主的威名。

    顾雪堂这番话,不过是借二少想挫三少的锐气,不把私生子放眼里的意思。不过,顾晏廷最喜爱他二哥,整个顾家只有二哥待他好,此时,听到顾家第一堂主顾雪堂久仰他二哥,心中反而非常高兴。

    “顾堂主这张脸……”那店二发话,“似乎不是真面容吧。”

    顾雪堂笑一笑:“职位所需,见谅。”

    “唉,你们顾氏家大业大,来的人也多,真好。我可就形单影只咯。”那店二一叹气,摸了摸下颌,撕出一层薄膜,他下巴微凹,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眉如远山,笑起来清俊温秀,抱拳道,“齐家,齐天箓。”

    “喔?齐家只来你一个?”顾雪堂道,“你们齐五齐六呢?”

    “齐五爷和齐六爷是本家的少爷,行踪哪是我能知道的?”齐天箓转头,向那少年郎问,“您二位是……”

    少年的兄长撕了人皮`面具,道:“王家侍卫,展连。这位,王宣史。”

    楚行云心中一惊,王宣史可是王家独苗,全族唯一的少爷,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地方?难道……他父母出了什么意外?还是,王宣史长大了,他家里准备让他继承局中一切,所以把他拎出来历练?

    王宣史沉着脸,不话,眼睛时不时往他行云哥这边瞟,在他心中,行云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站在行云哥身边,一定很安全……

    他还没想完,就见两个背货的客商,站到了他行云哥边上,道:

    “宋家,启东、启震。再加……楚侠客。”

    “哎哎哎,慢着!”谢流水扮作林青轩,拉着楚行云的手臂,晃来晃去,“你俩什么意思啊?凭什么楚侠客算你们宋家的!”

    “楚侠客和我们一样自幼长在宋府,常伴大少爷左右,又是少爷最亲的朋友,如何不算?”

    “呵呵。”谢断袖搂紧楚行云,“什么最亲的朋友,他还是我情人呢!论亲,谁更亲!楚哥——你,你要选他们,还是要选我?”

    楚行云:“……”

    启东皱眉道:“这位兄台,请你自重。”

    “自重?你们才该自重!我林青轩都不敢他是我林家人,你们就敢把楚侠客划成宋家人了?凭什么啊?”

    启震:“那难道楚侠客要算你那边的?”

    “行了,楚侠客算他自己楚家的。”顾雪堂道,“你们宋家人死绝了吗?还要出来跟个白脸抢男人。嘿,你哪家的啊?”

    谢流水道:“林青轩,薛家的。”

    众皆微惊,林青轩,据是阴阳功的传人,为了练阳功,有很深的断袖癖,总跟男的搅不清楚。不过,没听他搭上了薛家。但薛王爷最爱广罗能人异士,人手最杂,指不定就拉来这个兔儿爷。

    谢兔兔拉着楚云云坐在篝火边:“挪一挪,给我们腾个地儿……”

    楚行云环视一圈,局中原有八家,侯爷穆家灭门、李家也灭门,剩下六家,加上新进局的齐家,一共七个,眼下有韩家、顾家、齐家、王家、宋家、薛家……

    齐天箓问:“赵家怎么没人来?”

    “谁没来!”

    惊涛拍岸,撞击礁石,极高的浪头上,倒立着一叶舟,赵霖婷点在船头,轻功一跃,跃向岸来,任由身后大浪滔天,扯碎了木舟。

    她没上岸,只立在海边的礁石上,二指捏起一物,抛来:

    “诸位自己看吧。”

    楚行云凑近一看,这是一枚鳞片……

    蛇的鳞片。

    “请问赵姑娘在哪发现的这个?”

    赵霖婷向海的东南面一指:“那边。夜里太黑,海况不清,我没进去,准备天亮了再去。”

    话虽如此,可兴头已经吊起来了,再不去,怎么耐得住。而且各家疑心很重,赵霖婷她没进去,鬼知道她进没进,是不是有什么大发现,却故意不……

    料定今夜无眠,各家人跃跃欲试,一个个借故困了,找地儿去休憩,其实转头就往海上奔,奔去发现蛇鳞的地方一探究竟。

    “我们不急,慢慢看看再。你们困了吧?这村子里有一些空破的旧屋,你们将就一下,我来守夜。”

    “楚燕去睡,你我轮流守。”

    “……好吧。”

    十年流亡生涯,谢流水其实警惕惯了,睡不睡对他没什么分别。可楚行云安逸了十年,若是缺了半夜眠,怕是明个儿会累。但是,谢流水心想,他要是执意一人守夜,楚行云肯定不会同意。

    三人靠在破屋里,没有床,只好弄了点干草,搭着睡。

    一个时辰过去,楚燕已经睡着了,乖顺地闭着眼。楚行云爬起来,跟谢流水换班:

    “你去躺一会吧。”

    谢流水嘴上嗯着,却不动,撺掇楚行云躺到他怀里来:“我还不困,就是有点冷,不然……你让我抱着你吧,你守,我睡。”

    “好。”

    人一困,就不能躺,若一躺,再想醒来也会睡过去。谢流水以为楚行云躺到他怀里,便会越来越困,很快睡着。

    谁想,楚云确实昏昏欲睡,但无论怎样,都睁着眼皮,不肯睡过去。

    谢只好这么搂着云,他觉得很温暖,也很舒心,可是,搂的太久……太暖,就要开始着火了:

    “楚楚,我好冷呀,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个地方好温暖,我可不可以进去取暖?我就放进去,保证不动。”

    楚行云犯困,迷迷糊糊应道:

    “喔,可以啊。”

    于是他张开手臂,把谢冰凉的手,放进了咯吱窝。

    谢:“……”

    作者有话要:正式进入年啦,七千肥章,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