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锋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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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钧被这一连串的变故震住了。

    脑中一半是面,一半是水,稍微动一动,便成了浆糊。

    谢明曦句句挑衅,大逆不道,难缠的岳父竟未生怒,反而满目赞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淮南王世子连谢钧也不如,脑中一团浆糊不,还灌满怒气:“父王,这个谢明曦,牙尖嘴利。仗着一张利舌,定给妹妹添堵。还是将她扔进池塘里吧!”

    淮南王忍无可忍,瞪了世子一眼:“闭嘴!”

    动辄杀人,能不能用点脑子?

    如果杀人便能解决问题,他早就下令动了,还用等到现在?

    莲池书院新生头名!

    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这十余年来,每一年莲池书院的首名,要么嫁入皇家做了儿媳,要么便嫁入勋贵或顶尖文官府中。用前程似锦来形容,绝不为过。

    俞皇后对门生高徒十分回护。今日谢明曦死在淮南王府,明日他这个淮南王便会被俞皇后问责,进而触怒天子。

    拔出萝卜带出泥,永宁以嫡母身份逼迫谢明曦替考之事,也会被传遍京城。

    此时杀了谢明曦,半分好处都没有,反倒会惹来一身麻烦。这等亏本的事,如何能做?竟连这点都看不明白,真是个蠢货!

    淮南王世子畏父如虎,被淮南王一瞪,立刻便怂了,老老实实地住了嘴。

    谢钧一时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淮南王并无杀人灭口之意,已经很明显。

    谢钧忍着全身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冲淮南王拱:“岳父心胸宽广,令人佩服。婿多谢岳父!回去之后,婿一定好生管教明娘,绝不让她再闯祸!”

    淮南王目光一扫,淡淡道:“你生了个好女儿。”

    到底是真心夸赞,还是一语双光的暗讽?

    谢钧心里不停揣摩,唯唯诺诺地应道:“岳父的是。”

    淮南王看着一脸窝囊的女婿,心里也有些发堵。

    当年相中谢钧,一半是因为永宁郡主央求,另一半是因为谢钧才貌双全。身为握重权的亲王,嫁女儿无需看门第。招一个寒门出身的郡马,也有向天子诚服示弱之意。

    没想到,谢钧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蛋。

    十余年来,仗着淮南王女婿的身份在外行走,好处没少捞过,却没做官的能耐。有野心没胆量,有贪婪无决断,优柔寡断,断事不明!

    真不知骄傲聪慧的永宁怎么会看中他!

    歹竹出好笋!

    谢钧不中用,生的女儿却聪慧之极。借力打力,算计人心,半点都不含糊。

    淮南王的目光又落在秀美无伦的谢明曦脸上,目光连连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谢钧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谢明曦依然从容镇定,面上笑容未减:“姨娘和大哥还在府中等着。我和父亲便先告退回府了。改日再登门探望外祖父。”

    一口一个外祖父,叫得比谢云曦还亲热。

    脸厚心黑,可造之材啊!

    淮南王心中感叹一声,点了点头。

    谢钧如获大释,立刻行礼告退。逃命一般地离开。

    谢明曦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出了淮南王府的大门,坐上马车,谢钧才长松一口气。颇有逃过一劫的庆幸!

    一旦松懈下来,脸上额上的伤便疼痛难忍。

    谢钧好面子,不肯哀声痛呼,默默隐忍。

    谢明曦善解人意地道:“当着女儿的面,父亲何必这般逞强。觉得痛,喊出声来也无妨。”

    马车不偏不巧地颠簸一下。

    谢钧嘶了一声,便如开了闸一般,痛呼起来。一边咬牙道:“大舅兄下实在太狠了!”

    若不是谢明曦挺身而出,今日他至少也得断上一条腿。

    想及此,谢钧心中一阵五味杂陈,目光复杂地看着谢明曦:“明娘!你刚才的话是谁教你的?你就不怕淮南王翻脸吗?”

    谢明曦正色应道:“来之前,我便已打定主意。绝不容他们欺辱父亲!我便是拼着这条性命,也要挺身护着父亲。”

    谢钧感动得差点当场落泪:“好明娘!你这般孝顺,父亲以后定会站在你这边。”

    啧啧!

    男人啊!

    就是这么好骗!

    谢明曦心里好笑不已,面上适时地露出感动感激:“父亲,你待女儿真好。”

    经此一事,谢钧和永宁郡主撕破了脸。以后自要站在她这一边。虽亲爹怂包无用,关键时候总能挡一阵箭雨。

    要对付淮南王这种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绝不是易事。

    她窥准淮南王弱点,扯上俞皇后做大旗。淮南王心有忌惮,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这绝不代表淮南王真得打算放过她。以后若有“合适”的会,淮南王必会出对付她。

    只是,这种事就没必要细了,免得吓到脆弱的亲爹。

    谢钧咧嘴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顿时又是一阵哀嚎。

    谢钧父女一走,淮南王世子憋不住了,张口问道:“父王为何轻飘飘地饶过他们父女?妹妹挨打,我替妹妹出头,便是皇上也不会过问。索性打断谢钧的腿,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床榻上躺几个月。”

    “还有那个谢明曦!牙尖嘴利十分讨厌!该扔进池塘才对!”

    没了外人,淮南王也不端着了,黑着脸怒骂:“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妹夫再不济,也是四品官,打伤了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谢明曦那丫头,一考就是书院头名,可见聪慧过人。不卑不亢,可见胆魄。巧舌如簧,可见敏。”

    “如此出众少女,日后绝非池中物。便是眼下,也已锋芒毕露。”

    “杀不得,便只能做一做戏,暂且放过她。”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你脖子上的东西,莫非就是个摆设?”

    淮南王世子被骂得狗血临头,心中便是不服气,也不敢再顶嘴:“父王教训的是。”

    淮南王叹了口气,声音稍稍放缓:“区区一个丫头,我还没放在眼底。我怕的是因此事落下把柄,被俞皇后借发作。”

    “这两年,我们和四皇子私下来往频频,俞皇后早有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