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仙配8
二郎神揉揉额头,眨眨干涩的眼睛。昨晚董永喝醉了以后, 他和梅山兄弟几个多喝了几杯。
很久没有这种兴致了, 好像只要有董永在, 连吃饭这种事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躺在床上,二郎神突然觉得不太对, 床上好像多了一个人。他扭头一看,董永乖巧地侧卧在他身边, 他心里一惊, 赶紧从床上坐起来。
二郎神想下地喝杯水冷静一下,但是董永压住了他的袖子。二郎神轻轻拽了拽袖子, 没有拽动。他坐在床上叹气, 若是他现在把袖子割断, 他们俩就成真断袖了。
二郎神把身上的宽袍脱下来盖在董永身上,衣服上还带着温暖的体温,董永扒着衣服,轻轻地蹭了蹭。
二郎神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董永睡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成为了朋友,有些话他不愿意跟三妹讲, 不愿意跟梅山兄弟讲,却愿意跟董永讲。
董永看似怕他,其实都是装的。二郎神挺喜欢逗他,看他装作害怕的样子真的很有趣。跟董永在一起的时候是二郎神最放松的时候。他觉得董永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也是最不普通的一个凡人。
偷偷伸出手, 二郎神碰了一下董永白皙的脸颊。刚刚摸到他的脸, 二郎神赶紧把手抽回来。
捻捻手指, 二郎神换了身衣服,他走出大殿,算给董永弄一点解酒药。
“二爷,您醒了啊!”
二郎神问:“老大,你怎么在我门口?”
梅山老大把手里的一瓶解酒药递给二郎神,“昨晚大家都喝醉了,我给二爷和董公子送点解酒药。”
二郎神把解酒药接过来,他垂下眼帘,低头问道:“董永……怎么会在我房里?”
梅山老大以为二郎神生气了,他赶紧解释道:“昨晚在二爷的殿里喝酒,我图方便就把董公子放在二爷的床上了,本算吃完饭把董先生扶到客房去,没想到后来喝多了,我就把这事给忘了。望二爷能原谅属下失职之罪。”
二郎神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别那么严重。你去休息吧!以后董永来真君神殿,让他睡在我那里就行了。”
二郎神回到殿里,关上殿门,留下一脸茫然的梅山老大。“二爷什么时候这么随和了?居然没有嫌弃别人睡了他的床?”
董永睡得脸粉扑扑,二郎神把他扶起来,心地捏开嘴巴,把解酒药喂进去。
药汁有点甜,又有点薄荷的冰凉,董永喝完了还吧嗒吧嗒嘴,似乎对解酒药的味道表示满意。
董永红润饱满的嘴唇边还残留着一点褐色药汁,二郎神看着那滴药汁忍不住想低下头……
“头晕……”董永喃喃地道。
二郎神一惊,忍不住松开抱着董永的手臂,快速地后退了两步。
董永嘭地一下摔在了床上,这下彻底被摔醒了。
他揉揉后脑勺,迷蒙地睁开眼睛,“我的天,这是地震了?”
二郎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和矜持,“你该起来了。”
董永擦擦眼睛,“我这是睡在哪儿了?”
二郎神淡淡地:“我的寝殿。”
“啊?我昨晚没回家吗?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我爹该着急了。”
二郎神:“我昨晚已经派人通知你爹了,你别着急。”
董永爬到床边,把鞋子套上,“那我也得赶紧回去,我不回家,我爹会一直担心的。”
他把身上盖着的袍子扯掉,根本没注意到那件衣服是二郎神的。
“你快送我回去吧!”董永站在二郎神面前,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
二郎神看看随便扔在床上的衣服,袍袖一挥,好似扯过来一片白雾把他们俩包裹住。白雾转眼消散,他们又出现在了村口。
董永跟二郎神招手告别,转身往村子里跑。
二郎神突然喊道:“等等!你要不要跟我修炼,学习法术?”
董永听到他的话又跑了回来,“我也可以修炼吗?”
“当然,任何人都能修炼,只是天分不同,修炼的方法也不一样。”
董永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从来没过修炼的事。”
二郎神道:“别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你上辈子吃的都是什么?那些谷物和食材都是蕴含灵气的。若是天资好,你上辈子已经迈入大道的门槛了。还有我给你的糖丸,你真的以为那只是糖丸吗?”
董永抱怨道:“你不早,我哪里知道自己吃过那么多好东西?再了,你那些东西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啊?我怎么吃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郎神皱着眉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起初我以为是你天资太差,与修道无缘。后来发现你学法术还是挺快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修炼却一直不能踏入正途。”
董永想了想自己的战斗力,忍不住答应下来,“那好,我就跟你学学修炼,有一技之长防身总是好的。”
二郎神没什么,他的本意可不是防身而已。
董永又问:“我跟你学习修道,需不需要我拜你为师啊?”
二郎神赶紧摇头,“不必了。”他可不想和董永差了辈分。
“好吧!不拜师可是你的,将来可别反悔,我不会给你束脩的。”
二郎神笑着:“快回家去吧!你那点钱留着自己用吧!”
“成!那我回家啦!”
董永笑着跑远了,二郎神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变。他现在对董永有些微妙的想法,虽然他还想不清楚这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把董永留在身边。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他要尽量延续董永的寿命,不能让他离开自己。
一年想不清楚,就用十年,十年想不清楚就用一百年,他总会明白应该怎么做。只是董永身上的秘密他还没有查清楚,他不知道董永这辈子会不会突然出事,也不知道董永投胎后还会不会带着记忆。
董永不知道二郎神的想法,他飞快地跑回家里,董父正在扫院子。
“儿子!你回来啦!”董父开心地道。
“爹,看你这高兴的表情……你今天出门捡到钱啦?”
董父:“什么捡到钱!我是今天挣钱啦!”
“挣什么钱?”
董父把儿子拉进屋里,他从床底下抱出一个陶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床上。董永一看,罐子里竟然装了好几吊钱,还有两个碎银锭。
“爹,你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私房钱?”
董父笑着道:“不是捡的,也不是攒的,这是我把花卖了,挣来的钱!”
董永不太信,“花这么值钱?”
董父开心地:“昨天晚上你不在家,我就没炖肉。屠户倒是舍得,他把猪肉拿回去就炖了,结果咱们家猪肉香的啊!邻里街坊都闻到味儿了!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堵上门来买肉,肉卖得可快了,最后还抢上了呢!”
董永:“你把肉都卖了?一点没留?”
董父一拍大腿,遗憾地:“哎呦!我挣钱挣得高兴,就……就忘了给咱们自己留肉了。”
董永叹气,“好吧!等下次赶集的时候我去买点羊肉。过年嘛!家里怎么也得备点肉。”
董父也跟着叹气,“这下好了,这些钱还得分出去一点买年货。”他推推床上的钱,“儿子,这些钱你先拿着。平时买书,买纸笔都要钱的。还有跟同窗之间不要太吝啬,出去玩的时候要请大家吃饭。”
董永把钱推过去,“爹,我的钱还够呢!你不用管我。”
董父道:“我也知道,你这孩子有事瞒着我。既然你有办法弄到钱,爹也就不管你了。你要是钱不凑手了,就来这罐子里拿。还有,你要记住,你的钱一定要来路正当,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董永干干地笑了笑,他一直以为,自己拿钱偷偷补贴家用的事把父亲瞒得好好的。没想到父亲只是懒得计较而已,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董永董公子在家吗?”门外有人喊道。
来人正好给董永解了围,他像是一只扑棱蛾子,一下子就飞到了院子里。
“在的,在的,谁啊?”
来人穿着灰色短衫,头上戴着帽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他彬彬有礼地:“董公子,我家老爷请董老爷和董公子吃饭。酒席就摆在和顺楼里,请董老爷和董公子务必赏脸。”
他又递上一张拜帖,“这是拜帖,请董公子过目。”
董永接过拜帖看了看,措辞非常有礼,没有什么异常。他合上帖子问了一嘴,“你家老爷是……?”
“我们家老爷是傅官保少爷的父亲。”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董永点点头,“我知道了,请等我们一会儿,我和父亲换身衣裳就去。”
董永拿着拜帖回到屋里,董父问:“是谁啊?”
董永把拜帖递给董父,“傅官保他爹请咱们俩去和顺楼吃饭。”
董父惊讶地:“他们也搬来灌江口这边了?”
“是啊!傅官保又变成了我的同窗,我们现在关系还不错呢!爹,我没跟你过吗?”
董父无奈,“你只你们学堂来了个败家子,我又没仔细听。我哪想到是傅官保啊!”
“爹,你的心也太大了!”
“别我了!这傅老爷请咱们是什么意思?这不是鸿门宴吧?你傅官保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傅老爷不会到现在才找咱们算账吧?”
董永安慰他,“爹,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我看傅老爷没那个功夫跟咱们计较孩子架的事。他到底想干什么,咱们去吃饭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和顺楼里人来人往的,傅老爷不敢怎么样!就算是鸿门宴,那宴席上不也是有好吃的吗?咱们先去白吃一顿再。”
董父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他和董永换上为过年准备的新衣裳,坐上了傅府的马车,去了和顺楼。
傅老爷在和顺楼二楼定了一间包房,董父和董永进屋的时候,傅老爷热情地站起来拱手欢迎。
“董兄和孩子来了啊!快请坐,请坐。”
董父扯扯身上的布衣,举手投足间还是有点拘谨。“傅老爷。”
傅老爷非常自来熟地:“哎?叫傅老爷多生分,咱们俩的儿子是同窗,董兄叫我一声老弟就行了。”
董父摆摆手,“这……这怎么好意思。”
傅老爷拉着董父坐下,亲自倒了杯茶递给董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董永这孩子在学堂里非常照顾官保,官保现在比以前好学多了,也懂事多了,这都是董永的功劳!我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要感谢你们啊!”
董父拘谨地点点头,“这……这都没什么的,都是事。”他想起儿子还过傅官保,他忍不住赶紧认错,“我儿子也有不好的地方,之前……之前和令郎有些摩擦,实在是抱歉,抱歉。”
傅老爷无所谓地笑笑,“这有什么的,孩子之间的闹闹嘛!起来也是官保不争气,是他先惹得事。咱们俩的儿子,就叫不不相识,这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希望董兄不要放在心上。”
董父跟着笑:“对,对,都是孩子淘气。”
傅老爷点的菜上来了,他和董父边吃边聊,时不时还要照顾董永的感受,不要让他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傅老爷这个人很圆滑,很会话,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生意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傅老爷和董父都有点喝高了。傅老爷大着舌头道:“我!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背着箩筐走街串巷地卖杂货,到现在,我有大房子住,出门有马车,家里有仆从,这……这都是我一点一点挣来的。”
董父抱着杯子,脸上带着酒醉后的红晕,“傅老爷有本事,肯吃苦,我佩服您!咱们再干一杯。”
“干!”
傅老爷见时机差不多了,开始透露自己请客的目的,“董兄,你我这些年辛辛苦苦置办下这么大一份家业,可我不开心。我家官保,烂泥扶不上墙!天天就知道惹麻烦,这么大了,不好好读书,也不跟我学学理生意。都到了快定亲的年纪了,还一天到晚的玩,除了玩和吃,什么都不想。”
董父笑呵呵地劝:“老弟,你别想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还,你别急,等他大一点了,就懂得你的苦心了。”
傅老爷哭着道:“我哪里还有时间等他长大?董兄,我跟你实话,我在孝昌虽然有房有地,但是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听灌江口这边喜爱孝昌出产的生丝,所以算过来做生丝的生意。刚开始还挺好,我就把一家老都带过来了,没想到好景不长,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我在灌江口的生意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董父忧心地问:“怎么会这样?”
“世事无常啊!家里生意不顺,孩子又不听话。等年后,我算去蜀都试一试,那里的丝绸精美无比,我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下我的生丝。只是我在家的时候,官保还算老实,若是我走了,他不得把房顶掀了?”
董父已经喝晕了,“老弟,你别怕!把孩子送我家里来,他跟我家儿子是好朋友,让他们俩一起读书。有我给你看着,孩子错不了!”
傅老爷大喜,“多谢董兄!董兄能教出董永这样好的孩子,有您看着官保,我是一百个放心啊!”
董父嘟囔着:“放心……放心……”完这两句话就醉的睡过去了。
傅老爷轻轻推推董父,“董兄,董兄?”
董永淡淡地道:“父亲酒量不好,是真的醉了。”
傅老爷尴尬地笑了笑,“是我不好,不应该劝这么多酒的。”
董永问道:“傅老爷想把官保送到我家,为何不直?”
傅老爷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一个孩儿给戳穿了,他苦笑道:“官保被我惯坏了,如果贸然提出这个请求,你们也不愿意收留他啊!”
董永点点头,“也是。一个富家少爷,到了我们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伺候才好。”
傅老爷满脸愁苦地:“我的生意确实很不顺利,一想到我离开家,官保不一定跟谁去鬼混,我这心里就不踏实。算我求求你,你和他是同窗,关系也不错,你能帮我照顾照顾他吗?”
董永赶紧摆摆手,“傅伯伯,你言重了。官保来我家住算不得什么事,您别这样。”
傅老爷看董永答应了,高兴地跟他拉关系,套近乎。“贤侄肯帮忙,我就放心了。明日我就把官保和他的行李送来。对了,我这里有几百两银子,你拿去买书看。”
董永并不肯收,“伯父,不过是住几天,吃几顿饭而已,您不用给钱。”他想了想还是劝道,“官保在蜜罐子里长大,生活奢侈,从不知道什么叫穷苦困顿。若是伯父能狠得下心,我给伯父出个主意,让官保能体会到伯父的良苦用心。”
“贤侄请,只要能让官保好好念书,什么主意我都肯试。”
董永道:“您这次去蜀都,提前告诉官保家里要破产了。把官保送来我家,不要给他一文钱,官保必需的东西,我会给他买。我家里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让官保吃几顿粗粮,干几天粗活,他就明白伯父赚钱的不易了。”
傅老爷想了想,狠狠地点点头,“行!就照你的办!兔崽子,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他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这次……一定下狠心!嗯!”
董永看他的样子就想起了一个词:色厉内荏。看来傅老爷嘴上的厉害,心里还是舍不得。
傅老爷派车把董父和董永送回家,等董父酒醒了,他忍不住捶胸顿足地骂:“我就是个蠢蛋!大蠢蛋!怎么像没喝过酒一样,怎么就答应让傅官保住进来。”
董永道:“傅官保来了就来了呗!就是吃饭的时候多一双筷子嘛!”
董父骂道:“你这孩子,你昨天也不知道拦着我点!那是一双筷子的事吗?人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来家里住着,跟咱们一起吃野菜和窝窝啊?”
董永把晾干的衣服叠起来,他无奈地:“爹!咱们家什么情况,傅老爷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把傅官保送过来,肯定不在乎咱们吃得好还是吃的坏。人家主要是让孩子学懂事一点。你就放轻松,把傅官保当成隔壁的二胖就行了。正好他长得还挺胖!”
董父还是有些忧心,更让他忧心的是,傅老爷在三天后就把傅官保送来了。
傅官保很礼貌地跟董父了声招呼,董永拉着他进屋放行李。
董父慌乱地拉着傅老爷的袖子,“傅老爷,这不对啊!你不是要年后才出发吗?怎么今天就把孩子送来了?”
傅老爷不好意思地道:“我跟孩子家里没钱了,我想明天就出发去蜀都。”
董父大惊,“怎么这么急?你就不能等到过完年吗?”
傅老爷:“我觉得不一起过年更逼真一点,他肯定会觉得家里确实很穷很穷了。”
董父叹气,“可怜你一片慈父心肠……”
傅老爷连连拱手感谢:“多谢董兄担待。这有几百两银子,算是我给孩子的压岁钱。”
董父坚决不肯收,“别介,别介。就是吃几顿饭而已,不用给钱。你出门在外多带些钱吧!俗话穷家富路嘛!你不用管我们。”
傅老爷转身擦擦眼角的泪,“多谢董兄了。等我赚了钱回来再感谢你。”完上车就走了。
傅官保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他知道父亲去外地给生意找出路去了,他头一次感觉到,父亲也不是万能的。他有些茫然,现在家里没钱了,他要怎么做才能帮到父亲。
晚上还是董永做饭,他做了一锅非常朴素的卤面。做卤子用的就是山上采来的黄花菜,面条是用高粱面和白面掺在一起,擀成的面条。再切一碟咸菜,这就是今晚的晚饭了。
把面条和卤子端上桌,董永给傅官保捞一碗面条,浇上一勺卤子,“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你凑合着吃吧!”
傅官保吸溜一口面条,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做的饭真好吃。”
他吃一口面条,夹一块咸菜,再喝一口汤,味浓汤鲜,咸淡正好。吃完了一碗,董永又给他盛了一碗。这一碗吃完,傅官保自己又捞了一碗。傅官保吃得香极了,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
董永食不知味咬了口咸菜,他为什么吃得那么香?这不和逻辑!这剧本不对!他设计的明明是古代版变形记,怎么到了傅官保这里就变成乡村农家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