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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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大亮,残香缭绕,林信趴在红狐裘上睡着了。

    狐裘火红,更衬得他面似白玉。

    他揉着脑袋,从榻上坐起来。

    还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房间正中的案边还放着他洗手的铜盆,香炉与玄光镜还摆在案上。

    他记得,昨晚自己是喝醉了,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玄光镜,就想看看当晚天池的“公鱼”到底是谁,结果——

    结果到底怎么样,他不记得了。

    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

    他下意识望去,看见顾渊站在门前,挽着衣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顾渊回身关上门,然后近前,在榻边坐下。

    林信专心揉脑袋:“顾仙君怎么在这里?”

    他不记得了。

    或许因为他喝醉了,或许因为他是石头心,总之是忘记了。

    顾渊现在想想,昨晚好像林信哭了,关心的也还是能不能和他做朋友。

    而林信好像,也并没有许诺给他什么。

    顾渊放下木托盘的动作一顿,他垂眸,捧起粥碗,用木勺搅动了两下。

    他若无其事道:“你之前拿我的簪子敲酒坛唱歌。我原本是要回去的,走到一半,想起簪子还在你这儿,便回来取。回来的时候,看见你醉死在房里。”

    林信点点头:“哦,那多谢你。”

    他隐约觉着好像不是这样的,顾渊好像是回来过,但是之后发生什么,他想想就觉得脑袋疼。

    林信再拍拍脑袋,顾渊也很仔细地将米粥搅得温了。

    顾渊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粥碗直接递给他。

    林信捧着碗,抿了一口米粥,才入口,便觉得舌尖钝钝的一疼。

    他忍着疼,将粥咽下去。

    “我是不是昨晚喝醉了,大吐一场,还咬了自己的舌头?”

    林信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舔唇肉,果真疼得他直抽冷气。

    他将粥碗塞给顾渊,自己跑下床,捧起玄光镜做普通铜镜使。

    果然也有些肿了。

    那其实是还没什么经验的顾渊亲的。

    他果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顾渊凝眸看他,可他能装着不知道自己偷亲他,是不是也能假装忘记了昨晚糊里糊涂的亲吻?

    是不是比起别的什么,林信只想和他做朋友?

    林信还捧着镜子照,转头看向顾渊,却问道:“你吃了吗?”

    倒也不似作假,那还是先做朋友吧。

    顾渊垂了垂眸,端着粥碗,放在他面前的案上,别有深意道:“慢慢吃吧。”

    *

    宿醉的仙君也头疼,林信抱着毯子,在廊下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顾渊与他坐在一处,他撑着头,悄悄觑了一眼顾渊,唤了一声:“顾仙君。”

    “嗯。”

    “你从前,你才是天池的‘公鱼’?”

    顾渊正色道:“是。”

    “那……”林信想了想,“正好我那儿有玄光镜,等会儿我进去看看,你就在这儿等等我?”

    “好。”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怀疑你,我只是……”

    顾渊见他心翼翼的试探模样,不大忍心,便道:“本君明白,你去吧。”

    林信再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确实不怎么在乎的模样,便抱着毯子,起身往房里走。

    毯子很长,拖在他身后。

    顾渊的手轻轻地搭在那上边。他想把他往后一拽,就拽进怀里,教他好好想想昨晚的事情。

    还没下定决心,林信就走远了。

    他走进房间,一声轻响,把房门关上。

    重新净手,在案上香炉里点起熏香,案上摆着玄光镜。

    林信看着右手食指上的一个伤口,有些疑惑,难道他昨晚,已经看过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换了左手,将血珠抹在玄光镜上。

    天池当晚,于镜中重现。

    他只看了前边几个画面,看清楚了“公鱼”的脸。

    镜中分分明明,那“公鱼”,就是他房门外那人的模样。

    林信将镜子倒扣在案上,用双手抹了把脸,有些苦恼。

    他被人给骗了。

    前几回,他辛苦弄来的宝贝,全都送错了人。

    他真的,认错人了。

    林信用脑袋磕了磕案面。

    他当时想着,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被调戏的名头,应当也不会有人来骗他,也就没有多想。可谁知道,他竟然把人给认错了。

    糊涂啊。

    他趴在案上,难堪得不愿意动弹。

    这让他怎么再去见顾渊?

    他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他自己也过他就是“公鱼”,可是林信愣是没认出来,还同他生气。

    简直是太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林信振作起来,重新捧起玄光镜,想要看看那只天杀的假冒“公鱼”是谁。

    但是很可惜,这镜子需要当事人的鲜血抹上去才能看,他看不到那尾假冒“公鱼”。

    林信最后叹了一声,抹了把脸,捂着脸走出去。

    顾渊背着手,站在檐下,听见他出来,便回头看他。

    林信却没敢看他,他捂着脸上前,弱弱地唤了一声:“漂亮鱼。”

    “漂亮鱼”握住他的手腕,隔着衣裳,引他摸向自己的腰腹。

    这是因为,上回顾渊跟林信提起这件事,林信那“公鱼”腰腹上有鳞片。正巧顾渊把鳞收起来了,他也就没有摸见。

    此时顾渊刻意把鳞片变出来,林信也没敢细摸,被烫了似的,迅速收回手。

    他“扑通”一声给顾渊跪下,连顾渊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抱住他的腿,喊道:“爸爸,我错了!”

    认错态度很诚恳,就是表达方式有点夸张。

    顾渊摸摸他的脑袋,道:“林信,你起来吧。”

    林信抱着他的腿,抬头看他:“对不起。”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不,我不起来,我良心不安。”

    顾渊有些无奈,早知道“公鱼”的待遇是当爸爸,他就不让林信知道他是“公鱼”了——他尚且不知当爸爸的乐趣。

    林信抬着头看他,眨了眨眼睛:“等我找到那个假冒的,狠狠地教训他,把送出去的东西都拿回来……拿回来了也不会给你,我会找更新的、更好的给你。”

    顾渊却道:“我不想要……”

    “要的要的。”林信连连点头,“鱼兄,我亏欠你的太多了。”

    “其实……”其实也不算是我占了便宜。

    “对不起,我太傻了,我还认错了人。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都没把你认出来,还伤了你的心……”

    林信捞起他的衣袖,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顾渊无法,只能提着他的衣领,让他站起来:“你起来吧。”

    林信顺势抱住他的腰,仍是抬头,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肯原谅我了?”

    “嗯。”

    抱着腰的时候,顾渊没有推开他。

    原本也没有怪林信。

    姓顾的上神不常把人放在心上,天池一别,顾渊当他轻浮放浪,却也不记恨他,没把他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何谈怨怪?

    林信朝他讨好地笑笑,直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背:“那天池一别,你去哪儿了?那时我在历千世情劫,托朋友去找你,向你赔罪,但是他们都没看见你。”

    “历劫。”

    “哈?”林信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你……”

    “我因为你,动了本心,在斩仙台历雷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都忘记了啊?”

    “不记得了。”

    林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犯嘀咕,总不会真是那样,应该不会是那样的,怎么会是那样的。

    林信回神,又问:“那……历雷劫,损了不少修为吧?”

    “没有。”

    他话是这么,但林信想着,雷劫应当是十分厉害的。

    顾渊忽然唤他一声:“林信。”

    “啊?”林信正想着弄些什么东西给他,把他亏损的修为给补回来,忽然听见他喊自己,愣愣地抬起头。

    顾渊摁着他的后脑,把他按进怀里。

    他定定道:“我不要赔礼。”

    林信被按在他怀里,听见他胸膛传来的声音,闷闷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顾渊顿了顿,却道,“我不想要什么。”

    林信一愣,抬手环住他。

    这条“公鱼,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一条“公鱼”。

    顾渊摸摸他的鬓角。

    他不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他会自己拿到手里。

    *

    又过了几日,仙界的年节假期便结束了。

    星官林信又要重新上岗。

    今年仙界的各个职位,都发了新的衣裳。

    司昼夜星灯的星官们,因为要在夜里值班,所以穿了一身与夜色相似的墨色衣裳,衣上缀着星点,腰上玉的禁步,冠上木的簪子。

    林信顾渊简直是时尚潮流的弄潮儿“鱼”,因为顾渊上回送他的扇子,与今年的衣裳相配极了。

    顾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其实衣裳就是他制的,上回他穿了林信的衣裳,他想还林信一件,却找不到理由,所以想了这个法子。

    旁的星官都没有。

    今日是星官林信值班的第一天。

    林信点好了星灯,敛起衣摆,坐在桑树下,翘着脚晃悠了一会儿。

    他之前认错了“公鱼”,这几日在给顾渊寻赔罪的礼物,同样也在找那条假冒的“公鱼”。

    上回那假冒的“公鱼”向他要玄光镜,今日下午,他便把那面假的玄光镜,还有一块香料木头一起,用阵法传给了假冒的“公鱼”。

    那香料香气经久不散,只要这人在六界当中,他就能找到他。

    林信坐在树下,藏在他袖中的猫“喵喵”叫了两声。

    他连忙把猫拿出来,握了握他的爪子:“奴?”

    狸花猫再叫了两声,应当是闻见了香料的气味。

    他抱着猫,站起身来,拿出一张传音符,冷声道:“月郎,找到了,让弟兄们过来。”

    只要我一张传音符,就会有几百个仙君驾云而来,堵在假冒“公鱼”的门前,帮我架。

    林信拿出发带,将头发系得高高的,又挽起衣袖,收好衣摆。

    好多年没有聚众斗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