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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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怎么愿意去魔界,但是林信在密林。

    所以顾渊派人去仙界接奴的时候,奴还是立即收拾好包袱,跟着红衣裳的魔君姐姐一起走了。

    他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仙君了。

    临走时,广乐老祖还托他给林信带两件夏衣。

    师传的裁缝事业不能荒废。

    去密林的路上,来接他的沉明走在前边,奴跟在后边。

    途中闲聊,沉明问他:“你是林仙君的徒弟?”

    “不是。”奴摇摇头,“我是魔尊的徒弟,仙君是我的舅舅。”

    “噢,林仙君还有姐妹。”

    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点头应道:“嗯。”

    及至密林,沉明将他带到林信与顾渊的寝殿时,林信正趴在窗台上,撑着头发呆,大约是在等他。

    他如今是十五岁的样貌,比十二三岁的奴大不了多少的模样。近来被顾渊喂吃喂喝,脸上长了点肉,有点稚气。

    沉明笑着对奴道:“倒不像是你舅舅,像是你哥哥。”

    奴与他相处多年,早也看出他的眼睛有些不对劲。

    他向沉明道了声谢,随后唤了一声“仙君”。

    林仙君听见他的声音,连眼睛都笑了。

    随后一只肉乎乎的黄狸猫从窗外跳进他怀里,林信连忙伸手接住。

    颠得他手有点疼:“好像长胖了一点儿。”

    奴“喵”了两声,然后跳下地,变作人形。

    “仙君。”

    他在旁人面前冷冷淡淡,在林信面前,倒还有一点儿时候撒娇的本性。

    因为少年变声,嗓音有些沙哑,也不妨碍,他扯了扯林信的衣袖:“想你了。”

    林信拉回衣袖,抱着手:“看来还是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你才会可爱一些。”

    奴抿着嘴角笑,琉璃似的眼睛亮得很。

    他看了看林信的眼睛:“仙君,你的眼睛?”

    “没关系,过一阵子就好了。”林信照着记忆,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却碰到了他的鬓角,“长高了。”

    此时,殿中传来两声轻咳。

    顾渊也在这里。

    林信反应过来,推了一把奴:“去见过你师父。”

    上回在仙界认了师父之后,也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奴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真。

    但是师父是自己找的,那时候林信也在。

    奴又变作冷清少年的模样,向顾渊做了个揖:“……师父。”

    顾渊坐在对面的长案上,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册,颔首示意:“嗯。”

    奴直起腰来,又要去找林信话,顾渊便道:“去练功。”

    奴的动作一顿。

    只听顾渊继续道:“你喊我师父,我自然要教你。演武场在出门左拐,这个时候,沉黯他们应当在那儿。去练功,我等会儿去看看。”

    奴转头去看林信,林信也笑着点点头,对他道:“去吧,之前都没有师父教你,现在有了,照师父的去做。”

    发走了奴,林信慢慢地走到顾渊那边,在他面前坐下。

    “奴的时候更可爱。”

    顾渊没有接话,林信便继续道:“真的,他时候更可爱,的一只,只会抱着人撒娇。”

    “是吗?”顾渊终于搭腔。

    “是呀,后来出了点事情。”林信轻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我很久没有去魔界看看了。”

    “嗯?”

    “我不是密林,我是扶归那边的魔界。我很久没有去驿站了。”

    顾渊却也没有详细问他,只道:“等过几日,我陪你去。”

    “不着急,你要是不得闲,我可以和奴一起去的。”

    顾渊正色道:“他要练功。”

    *

    等过几日,某天傍晚,奴从演武场回来,先找林信话。

    林信靠在躺椅上,吃着下午刚摘回来的仙果:“今日下午在演武场做了什么?”

    奴搬了把凳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和沉黯一起滚。”

    “哈?”

    奴换了个法:“和他过招,到后面就不用术法,变成斗殴了。”

    “你师父不在?”

    “不在,他没有过来。”

    “奇怪,那他下午也不在这里。”林信捻了个果子吃,有点酸。

    他二人坐在廊下乘凉。

    过了一阵子,奴道:“仙君,你看不见,那你知道顾渊的寝殿里挂着你的画像吗?”

    林信吃果子的动作一顿。他不知道。

    他能摸见殿中有一幅画,但是不能看见那上边画的是什么。

    那幅画挂在顾渊的长案边,是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奴看他的模样,也看出来他是不知道的。

    “他对仙君一定是早有企图。”奴愤愤道,“莫名给仙君画画像,还在上边题些狗屁不通的字。”

    “题字?”

    林信好像是想起来了。

    在仙界的时候,顾渊拿了幅画像,证明自己是他的未婚夫。林信问他原画在哪儿,他在寝宫里。

    应当是那幅画。

    林信轻笑:“我知道了,那幅画我看见过。”

    画上写的是:郎君林信,味甜。

    “上边是写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孩子不要看。”

    晚些时候奴离开,林信还窝在躺椅上,等顾渊回来一起吃饭。

    双眼微阖,将睡未睡的时候,脚步声在不远处顿了顿,随后有人叩了叩门。

    原本走路无声,也不会敲门。顾渊是为了提醒林信,他回来了。

    林信知道他回来了,只是不想起身,还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顾渊走到他面前,把一个琉璃镜架在他的鼻梁上,然后弯腰看着他。

    林信睁眼时,正对上他的脸。

    林信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不太敢相信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圆圆,现在再看,你还是很俊朗啊。”

    顾渊轻笑出声:“是吗?”

    林信使劲点头:“是啊。”

    “你更俊俏。”

    “我能看见了?”他心翼翼地把鼻梁上的琉璃镜取下来,“又看不见了。”

    顾渊拿过琉璃镜,帮他戴好:“戴上就看得见了。”

    “你今日不在,就是弄这个去了?”

    “是。”顾渊道,“你在外边行走,看得见方便一些。”

    “好。”

    居住了几个月的寝殿,自己还没有看过,林信好奇得很,带着琉璃镜,把整座宫殿,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

    这日睡前,还戴着他的琉璃镜,裹在被子里探脑袋,仿佛要带着它一起睡觉。

    顾渊帮他把琉璃镜取下来:“睡了,明日带你去魔界,扶归的魔界。”

    林信伸手要拿,又怕没有轻重碰坏了,只是伸着手:“再看一眼,最后一眼。”

    “好。”顾渊无奈地把琉璃镜给他戴上。

    “圆圆,你真的挺好看的。”林信捧起他的脸,“是我喜欢的那种,我就最后看一眼。”

    顾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别开目光:“你戴着吧,爱看多久就看多久,本尊再不管你了。”

    *

    次日起,林信便带着顾渊回了从前的青鸟驿站。

    他每隔几个月,会过来把吴婆婆的面馆和游方的驿站扫一遍。

    上次来时,还是年前带着奴一起过来的。

    今日带着顾渊一起回来,与他简单地了两句这两人的事情,最终目的也是扫一下。

    林信抱着扫帚,拍拍他的肩:“让你一个魔尊陪我做这种事情,辛苦你啦。”

    顾渊倒是习惯了一般,拧干巾子,将驿站里的柜台擦过一遍。

    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林信背起竹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他才跨过门槛,无意间抬头一看,看见屋顶停栖了两三只青鸟。

    驿站原本用青鸟传信,游方走后,他便把青鸟都放走了,想不到这里还有几只。

    “圆圆,我们去买桃花喂鸟好不好?”

    顾渊将门锁好,陪他去买桃花。

    卖桃花儿的,还是原来的摊贩,见林信来,便照着以前的份例,给了他满满一篓的花枝。

    林信晃了晃竹篓:“太多了,就两三只鸟儿,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的拿回去摆着好看又香。”贩看见顾渊,笑着道,“想来这位便是密林的魔尊大人。”

    顾渊颔首:“幸会。”

    贩朝林信使了使眼色,竖起大拇指:“信信降魔有术。”

    林信摘下琉璃镜,假装看不见,让顾渊扶着他走。

    回到驿站,才发现他们只买了桃花。

    他二人坐在驿站的屋顶上,林信择下桃花,丢给零星两三只青鸟。

    “咕咕——咕咕——”

    好像是在喂鸡。

    就算只有几只青鸟,林信也喂得开心。

    顾渊坐在他身边,转头看见他的侧脸。

    魔界的天气向来不好,微弱的天光照在他面上,他鼻梁上架着的琉璃镜往下滑,折射光线,在他的眼下出一片流动的光彩。

    那是顾渊刻意炼制的法器,专门给林信用的。

    他忍不住伸手,还没碰到林信,就被一只青鸟啄了手。

    “林信,它又啄我。”

    被啄了也没有收手,顾渊用拇指抹了抹他的眼下。

    *

    他二人在魔界没能吃上饭,还是回去吃的。

    主要是林信要吃饭,他暂时是凡人之躯,会饿会渴,也会痛。

    回去时,日头稍稍偏西。

    林信坐在案前用饭,顾渊陪着他用一点,随眼一瞥,就看见墙上挂着的画像。

    寝宫中只有一幅画。

    顾渊搭在案上的手指微动,见林信正专心吃饭,便起身上前,亲自将那幅画摘下来,卷好放在自己的长案上。

    他回头,林信背对着他,应当还是捧着碗认真用饭,连头也没有回。

    是顾渊一时疏漏,忘了这幅画还挂着。

    不知道林信拿到琉璃镜之后,昨夜或者今日,是否看见了这幅画。

    其实,奴所的画上题字,除了林信知道的那句,还有一句——情劫之中,以他为重。

    这一句,在林信看到顾渊重临的画上没有,顾渊知道可能在仙界遇见他,所以在摹的时候,就没有写上去。

    他虽记不得情劫,但就是不想让林信看见这句话,也不想让他知道。

    案上还摆着从外边带回来的桃花,顾渊又想起今日在屋顶上的情形,林信拿着桃花喂青鸟,自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玩闹。

    对上目光时,相看无言,仿佛已经熟悉到认识了很久,又仿佛还是隔着那样一重朦胧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