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静心苑
“总是要有证据才能将凶绳之于法。”
“这事儿何必再查,”淑妃又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奈何一阵头晕,宫人见状连忙移过大迎枕,她便靠在上头,上气不接下气道:“贞王妃人身虽在慎刑司,可皇上却收她的儿子为养子,姑姑,这是极明白的事,必是皇后挑唆贞王妃使坏,整死我的儿子,许她儿子富贵。”
“这怎么可能?”哪儿有置自己的亲身骨肉于不顾,而将别人的孩子捧在心?更何况,若的确是倩儿所为,荣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仇人的儿子为养子。
由此足以证明倩儿的清白。
因为不曾做过,所以才如此坦荡,站了出来替皇后一句公道,只是性情使然,却连累了自己,这么多年,她竟是从不曾改变。
倩儿没有变,而她,却俨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利益之争的紧要关头,甚至想要仞从一起长大的朋友,亲如足的远房表妹
怨不得,那么多人先后离开了她。
不论是倩儿,还是其实每每见到倩儿,她总是不由忆起另一个人,一个有着像倩儿一般真性情又顶天立地的男人。
只可惜,从前他所有的善念在她的眼中,都是软弱无能。冯太后的眼中有些黯然,她已听不清淑妃的怨天怨地,一个人默默出了寝殿,望着满天的花雨,怅然道:“会不会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如果注定是错,她便只有一错到底,一瞬间的软弱并不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冯太后这样想,便径直往慎刑司而去。
暖阳后,整个四月下起了连绵的细雨,倩儿被关在慎刑司已过了整整半个月。每日无不在思念天佑与后悔不迭中煎熬总算醒悟过来,从她再次踏入大瀛宫那一刻起,便注定再次难以逃离他的掌控。
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她努力回想,玉色的披风因何会在探视淑妃那一刻脱线,方忆起,这件披风是皇后赏下的。立春那日,各府亲贵女眷,人一件,以倭国的丝缎织成,因其质地轻薄又不易起皱,最宜春日披着挡风。
那晚去看淑妃,夜里终是春寒料峭,她便披了这件,没承想,竟又招了人的道。但是她想,荣帝就是再想要得到她,也断不会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回她。
毕竟血浓于水。
更兼她于他,只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不、哪里谈得上是珍贵,若她这样想,这些年的苦都白吃尽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对他更多只是看得更透、更清。
对荣帝而言,除了天下,一切都太渺,都只是沧海一栗。
她就像他收藏的古玩字画、珠宝玉器,都是身外之物,但因一时的兴起,也会在某时某刻爱不释。
好罢!
从贞王猝死,他便迫不及待打她的主意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接受一个现实――
那就是,,所有的尊严都抵不过天佑的将来,之所以那晚她会痛甩了那黄门一巴掌,如今回想起来,只是再逃避。
能拖一刻是一刻,如今只是挨不过。
“月娘,我要见天佑。”
“王妃总算想明白了,先梳洗打扮下,奴婢这就去回了皇上。”月娘隔三差五,便会奉荣帝的旨意向倩儿禀报天佑的近况。
诸如,世子最近胃口很好,一个乳娘不够,皇上又指派了一个。
世子爱笑,又不认生,才几日,就总粘着皇上要抱。
皇后也极喜世子,又是赏衣裳,又是鞋袜。
从来没有出一个天佑不好的“不”字,这才更令倩儿提心吊胆,一个荣帝,再加上深藏不露的皇后,直待被关了这么半个月,她才真真是对皇后刮目相看。
皇后不仅拿她当挡记剑牌避开冯太后,还借她之除去了淑妃所出之子,好一个一箭双雕,又没露一点坏形,除了冯太后那两耳刮子真是出太轻,倩儿恨不能撕烂她的嘴脸,好教众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皇婶,夜里风大,您头上的发簪松了,让本宫替你理一理罢!”
临踏入淑妃的储秀宫,皇后极其体贴的替她扶正了头上的素金簪,倩儿想,约莫就是在那一刻,皇后挨近她,弄断了她披风上的丝绦,那粒珍珠就这么掉落下来。
这也算是太顺理成章不过,周围也无一人瞧见,连她当时亦是浑然不觉没有证据,所有的罪名她都替她坐实了。
“王妃虽是无心之失,皇上总算是有容人的雅量,就请王妃于静心苑思过一些日子,风言风语都过去了,自会放王妃出来。”
月娘的声音极其轻快,盼这一刻像是比荣帝还盼了许久,在替倩儿对着铜镜簪花那刻,还笑着:“皇上您一点没变,就是总是打扮得太过于素净,应多穿点鲜亮的衣服。”
“难道皇上忘记了,我是一个寡妇,一年的丧服还未满么?”
月娘语塞,好半响才道:“王妃年纪轻轻就这么守着,如何有被人疼着要活得滋润?”
“被人疼着?”于倩儿而言,那是一种被盛装打扮,就赶着往龙床上送的悲凉,那是一种贞王尸骨未寒,她便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的难堪,可她在这个时候真不应只是意气用事,消极的去应承。
月娘的话,她应当换一个角度去想。
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儿子守下去既然这么难,为什么不能够换一种活法?她这样想,再次走向他,根本就与情义无关,只与交易有关。
又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
她只是在做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
当倩儿在月娘的引领下踏入静心苑,铺天盖地的铃兰花在细雨中妖娆绽放,这座宫殿原来就是荣帝替她准备的金屋他想做什么?在无数宫人的眼皮子底下与她?
她冷笑道:“皇上这样爱惜名誉,就不怕*宫闱的丑闻传了出去?”
月娘娘一面击掌,一面回道:“静心苑原名思君阁,位于宫中断涯处腹地,素乃宫中禁地有一条密道从皇上的寝宫龙德宫与之相连。”
倩儿抬头一瞧,果见整座宫殿建于断涯旁,涯前立碑又以金文刻有两行字: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相传为大瀛开国皇帝明皇,思念早殇之皇后林思君所建,更有传世遗诏,非历代帝王不得擅入思君阁。如今荣帝却置列祖列宗的家法于不顾,将其改名为静心苑囚禁她,可见这位帝王天子治世只有目的而无章法,她自然斗不过他。
可于她而言,只要心不动则不痛,她这一生便也不算一败涂地至少她还有儿子,一想到天佑,倩儿便忍不住四下张望。
两个三十左右的富态乳娘一左一右牵着天佑的,从高高的门槛跨了出来,在她不见天佑的半个月里,这孩子已开始蹒跚学步,倩儿连忙俯下身,又是喜欢,又是心痛,张开双臂迎接他:“好孩子,快过来。”
荣帝却也没亏待天佑,孩子还是白白胖胖,胳膊腿摇摇摆摆,跌跌撞撞摔了三、四回,才哭花了脸勉强爬到倩儿跟前。
若是从前,倩儿一定心痛得早就冲过去抱天佑了,可是这一回,她却忍住了,必须要让这孩子知道跌倒了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爬起来。
宠他越多,他未来的路便越艰难。
“好孩子,想娘了么?”
“父、父皇,”天佑伸着胖乎乎的去攀倩儿的脖子,倩儿闻言一怔,心道,这孩子给荣帝教坏了,开口学的第一句不是叫她这个亲娘,而是认贼作父,唤荣帝为亲爹,若是贞王地下有知,只怕死不瞑目,她拍了拍天记佑的肩,刚想跟他些什么,荣帝的御驾便逶迤而来。
“你不在的时候,朕将天佑教是极好,”见他如理直气壮一般点头微笑,又张开双臂很自然的去抱天佑,而天佑也扑楞着往荣帝怀里钻,倩儿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警觉道:“天佑是臣妾与贞王所出之子。”
“他也是朕的养子,”他知道她经受不住冯太后的挑唆,已认定贞王猝死乃他所为,倩儿便是这样一个人,宁可信旁的人,也从来不肯信他,见她敬酒不知偏要吃罚酒,阴沉着脸,道:“月娘,带世子下去。”
无数的宫人退至偏殿,摆在倩儿跟前只有一条路,帘幕重重的寝殿,仙鹤顶香炉弥漫着阵阵轻烟,焚着御用百合香,是她从前十分喜爱的味道。
“喜欢吗?这些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布置的。”荣帝带上重门,只有他二人独处的香闱内,他压低了声音去讨好她。
“饭菜倒是可口,就是这香气太嫌腻了。”她挨着花梨木香几而坐,眼前一溜苏杭清淡菜,油盐炒枸杞芽、芦笋拌面筋她一次,他便记下了。
可她分明却记得,从前任她十次、百次,甚至于磨破了嘴皮子,他还是记不住其实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记不住的。
倩儿眼中淡淡的思绪,消散于一阵吴地女子柔软的唱腔,原来荣帝一并将唱评弹的苏杭女子也召入宫中,恍惚间,如置身于江南的烟雨楼。
她在灯下焚香抚琴,贞王凭槛而立,引来成群的鸥鹭,不知情的人只当贞王与她是一对神仙眷侣。其实于一个女子而言,携并肩便是良人,她倩儿幸运的拥有过,却也真真切切的失去了。
“是不是喜欢鹅梨香?”望着她眸子里那一瞬的游离,荣帝晓得她的人虽在他的身边,一颗心却早已走远,他不悦地挨着她坐了下来,扳过她的削肩,迫得她不得不抬头正视她。
“鹅梨帐中香?”那是很久以前,她与荣帝一段极其隐秘。
“不是。”倩儿闻言不自在的别开脸,荣帝见她耳根子都红透了,一粒巧圆润的珍珠泛着淡淡的华彩,就像她,很温润的美。
“淌雨而来湿气重,不如臣妾陪皇上饮两杯淡酒,”她趁推开他,拎起酒壶,极其专注地往两只玉刻的双耳杯中斟酒,一杯递给荣帝,一杯引袖饮尽。
这酒极其甘甜,并无她所希望的浓烈,倩儿想饮最浓烈的酒,灌醉自己才能忘了从前过去,麻木地去眼前这个志在必得的男人。
“还记得朕对你过的吗?”他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想要来个痛快,他偏要一点一点故意慢腾腾的折磨她,直到她重新爱上她。
“不记得了,”记性太好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覆,她有这个经验,因此,总是不愿想起。
“好酒要一点一点的品,”美酒早已斟满,从杯中溢了出来,一如她颤动的心事,总有一些是藏不住,他便摁住她的纤,一道执了起来,轻轻一抿,沾着她冰凉的指尖,她惊得连忙缩了回去。
“过来――”见她不自在的靠着他,全身紧绷,像一只刺猬,他还是无惧的拥着她,怎样才能重来一次?怎样才能令她卸下防备?
虽然逼她入静心苑是强迫她,可疼爱她,一并疼爱她的儿子,他却每一分都是真他会给她时间慢慢接受他,可他却很难克制不去亲近她。
喜欢一个人,便想要与之亲近。
“是了,朕明天还要早朝。”这该死的女人,见她一个翻身又是背对着他,荣帝只能闷头睡去。
一连数日,荣帝皆经由密道总是在日暮时分摸了过来,又在天明时分赶了回去。倩儿望着荣帝脸上渐渐绽放的笑容,仿佛像是看到很久以前的他,曾经很爱笑可她不愿深想,便陪着笑,常常一个夜晚下来,勾得唇角生痛。
记“若娘子早些入宫就好了,不过,如今也不迟,至少能看到皇上笑了,奴婢们一直敬皇上如神明,以为他没有咱们这些人的七情六欲。”
自荣帝与倩儿共寝后,月娘再也不称她为王妃,而是改口唤为娘子。倩儿每每一听,便觉极其刺耳,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辩解,却又觉这根本就是越描越黑的事儿。
夜夜同榻抵足,总有一个夜晚避不过的。
“今儿晚上也别做苏杭菜了,最近都吃絮了,你命厨房就做些帝都风味,”她知道荣帝每日用晚膳都是食不知味,由着她高兴,她也不介意在日常起居上多迁就他一点。
果然这晚,荣帝的饭量大增,一人吃了近半只红烧肘子,连连打嗝,吃得太饱,便理所当然牵着倩儿的去逛静心苑,美其名曰:吃饱了散散。
“瞧你撑得什么样,还堂堂一国天子,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就这么牵的当着从众人的面前走过,倩儿很是不自在,尽管她知道这些都是荣帝的心腹。百度一下“重生婢女:冰山侯爷冷情妃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