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风扶摇踏在相思廊的地上,神思从风府从皇宫从太后从兰姨一一恍惚,忆起他们的结局,只觉得胸口一阵悲凉。
“吱吱呀呀”的,风扶摇站在祠堂的大门前,素日就极为阴冷的祠堂此时更显得可怖。
鼓起勇气风扶摇将门推了开,怀里拿出桂嬷嬷悄悄交给她的包裹。
对包裹定神看了几眼,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你是什么人!”祠堂内昏暗的红色灯光下正跪着一个人影,风扶摇被吓到,厉声一喝。
那人也有些惊讶,回了头来,看清那人的样貌,风扶摇诧异的唤了一声:“二叔?”
风石今日穿的素净,简单的云锦披在身上,面前摆着一张桌,对着一个牌位神情显得落寞。
“你有心。”风石见是她,脸上闪过欣慰,开口的声音有些哽咽。
风扶摇心里忽觉愧疚,在风石身边跪了下去,低着头喃喃道:“我的心,都是被猪油蒙了的心。”
头顶温厚的掌轻轻拍了拍,风石安慰了一下风扶摇,松开回头又对那牌位看着,语气里含着无尽的思念:“大嫂,摇儿来看你了。”
风扶摇抬头对风石看着,视线落到那张桌上恭敬摆着的牌位,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蠕动了嘴好久,对着那牌位一句话哽在喉咙,半天发不出声音,眼泪掉的更多,风扶摇抬给了自己一巴掌,低着头,头发散落了下来,哽咽的哭的更凶。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你娘,二叔先回避。”风石见她这模样想劝又不好劝,只得退了出来,留给她一个人的空间。
风石出了去,风扶摇对那牌位一眨不眨的看着,紧紧闭上眼,扑了上去头抵到牌位的附近,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娘。”
风石在外背对着风扶摇,听到这一声心里泛酸,欣慰的闭眼。
“老爷。”桂子躲在一旁被空中传来的悲鸣吓醒,慌忙从草丛里跑了出来,见了风石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三姐这是?”桂子好奇对里面张望,诧异的对风石问。
风石皱眉对桂子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摇儿第一次见大嫂牌位,给她安静的空间。”
“诶。”桂子点头应一声,“那我们,可要继续?”
草木从的中央已然升起白烟,风石点头,“等等摇儿。”
桂子点头,回头对抱着牌位哭的伤心的风扶摇同情的看着,感叹一声:“三姐也是可怜的。”
风石皱眉对他瞪了眼,桂子闭了嘴,顺便打了自己几个嘴巴。
祠堂内,风扶摇唇边泛起苦笑。
“娘,摇儿是已经死过的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兰姨她们受到伤害,任何人都不行!”
风扶摇紧紧地搂住怀里的牌位郑重的发誓,心翼翼又依依不舍的将牌位恭敬的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拿出帕仔仔细细的将牌位擦了一遍。
想起桂嬷嬷的话,将包裹给打了开,只见里面一应物件,五谷杂粮配上很的一段桃木炭,精致的一段绸缎里包着檀木香,还有一支毛笔一块砚台以及一张白纸和火折子。
风扶摇擦了眼泪抿唇对桌子上看,桌子上早已有序的摆好各种精致的糕点,五谷杂粮放在正中央,而右上角点燃的檀香已经燃了很久。
风扶摇回头对一直挺拔站在祠堂外守着的风石看去,眼里浮现感激。
伸对桌子上摆好的谷物轻抚过去,铺了一桌子的谷物里红豆占了绝大的部分。
左右看看布置,风扶摇对桂嬷嬷给的东西还有些茫然。
“三姐,良辰该到了,心情,您的心情可以吗?”桂子好了白气搓了搓,本想活跃一下气氛,陡然见到风扶摇哭红的眼,瞬间尴尬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心翼翼。
“是,要做什么吗?”风扶摇哽咽着声音都发不全。
桂子点头,顿了会:“再过一炷香就是大夫人,哦不,前大夫人正经生辰。所以,老爷让我来问问三姐,能不能”
越到后面桂子声音越,渐渐的就没了声,抬起眼犹豫的对风扶摇看着,眼神也有些担心。
风扶摇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难为二叔有心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娘是卯时生。”
面对这样的风扶摇桂子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得恭敬的低头将她请了出去。
“三姐心着些,昨日的大雪结了冰,地上还有些滑。”
桂子伸心的托着风扶摇前后的空隙,风扶摇感激一笑:“不想,你原也这样仔细的人。”
“三姐笑了。”桂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然又变了神色,偷偷压低声音对风扶摇道:“三姐若是能在白霜姐姐面前多点我的好话,我能更仔细。”
风扶摇闻言莞尔,“分明你比白霜还大的几岁。”
桂子不好意思的挠头,风扶摇也不需要他护着了,从清扫过的路走进草丛里,只听身后传来咕哝声:“谁让白霜喜欢我叫她姐姐呢。”
“你如今能变这样,不枉费大嫂为了生你,牺牲生命。”风石对她红肿的两只眼看着,从怀里拿出一条帕递给她:“擦擦,脸上还挂着泪,让你娘见了笑话。”
风扶摇伸接了风石递来的帕,褐色的云烟罗放在心里冰光滑。
“谢谢。”风扶摇哑着的嗓子也不能多话,低声道了谢匆匆擦了眼。
“时辰到了,两位主子这就开始吧。”桂子笑,从地上正在燃着的檀香拿了出来递给风石与风扶摇。
“的没猜到三姐会这时候来,檀香少了些。”对上风石严厉的眼神,桂子低下了头。
“无碍的,出门前桂嬷嬷让我带了,就在祠堂里,你去拿来吧。”风扶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流程,但见风石真的动气,不觉替桂子话。
桂子慌忙跑了去,见到包裹里檀香正拿着,忽又见到摆着的桃木炭,张大嘴巴诧异的对门外的风扶摇看着,连忙伸将包裹整理好,将桃木炭放在最里面,皱紧了眉头重重叹口气,跑了出来。
“老爷给。”桂子就那样将还未燃烧的檀香递给了风石,风石严肃的脸瞬间僵硬,没好气的对他看着:“这就行了?”
桂子一愣,恍然大悟,连声道歉,将檀香给燃了起来。
风扶摇叹口气,心里默默记着这些流程,正巧对上桂子对她探究看着的眼神,那里面还含着恨铁不成钢,让风扶摇好生奇怪。
“摇儿,跪下。”风石低声命令道。
风扶摇收起心思,遵从的跪了下去。
“对你娘磕两个头。”风石又道。
风扶摇照做。
“大嫂,我遵守了我的诺言,摇儿平安的长大,如今不像往年那样任性,越来越有规矩。将来定会成长为最优秀的孩子。”风石将檀香放在摆在面前的香炉里,坐在地上对着眼前冉冉升起的白烟轻声絮叨。
风扶摇里紧紧握着檀香跪着,低着头,听着风石将过去一年的喜事烦心事一一数出来,鼻尖又开始泛酸,“二叔每年,都是这样吗?”
风扶摇颤抖着声音,含着泪光。
风石没有答话,但相当于回答。
风扶摇低头,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做的还不如二叔有心。
“好了,你起身,回去吃点早饭吧。”风石收了温柔的神色,眼眸里露出严肃。
风扶摇里的檀香正燃尽,桂子扶着站起来,对风石摇了摇头,声道:“我想陪陪我娘。”
风石愣住,僵硬面瘫的脸微微露出柔和,点点头,“进去陪着吧。”
风扶摇不做声,桂子扯了扯她的衣裳:“三姐,天色还没大晴,这雪还未化开,等太阳下了来,就担心发生雪盲,您听话进祠堂吧。”
风扶摇抿唇点点头,风石正要转身离开,风扶摇忽然开口问道:“我娘,很喜欢红豆吗?”
风石愣住,冰坚一般的脸裂开一点裂缝,还没有话,桂子解释了:“听前大夫人生前最爱的就是红豆冰,我们老爷也最喜欢红豆冰。”
风扶摇点头,只愧疚自己对娘什么都不知道。
风石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风扶摇却就是能感觉到她的二叔好像松了口气。
“你可带了纸笔,若是闲暇,写一封信烧给你娘看看吧。”风石忽然站住开了口,风扶摇眼眶又是一红,拼命忍着,点点头转身往祠堂里走,经过风石身边,轻轻开口:“二叔,谢谢你。”
风石也有些动容,没有话,摆摆让她进去了。
“老爷我陪三姐进去。”桂子对风石禀告一声,不等风石答应,已经跑到了风扶摇的身边。
风扶摇有些诧异,“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你不需要”
“三姐。”桂子打断了风扶摇的话,脸上是风扶摇从未见过的严肃:“包裹里的桃木炭要么扔了要么趁没人燃了,风府,绝对不可以出现桃木炭。”
罢,他们也已经到了祠堂的阶梯,风扶摇对桂子奇怪的看着,桂子却只是对她行了礼,恢复笑道:“的就送到这了,三姐莫太晚。”
不等风扶摇做出反应,桂子已然到了风石的身边,出了祠堂的正门。
风扶摇心里觉得奇怪,只当是之前风水月那件事,放在一边便也不做多想。
转头向祠堂内走了去,跪在软垫上,风扶摇咬着唇只觉得心里的愧疚越发的浓烈。
瞥眼见到包裹里的纸笔,风扶摇将砚台拿了出来。
出了祠堂门,探了些雪花融化了放在滴在墨色砚台里,转身跪着回去,拿起紫毫笔,沾了墨,风扶摇的都在抖,滴在洁白的纸上,竟是不知该写什么好。
“听陈家来人了。”祠堂周边阑珊园的门传来梳洗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这样早?刚刚戌时呀。我们才刚刚起来呢。”另一个丫鬟惊讶的连漱口水都忘了吐。
“嘘,你声点。”话的丫鬟面色不满,努嘴道:“我也是听,陈家那位老夫人是个早起的主,今日又是初二,我也想着会早些来,谁知道竟是会来这样早。”
风扶摇皱眉默默听着,脑海里浮现陈老夫人的面容来。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听闻她刚刚加入陈家就是九品诰命夫人,如今五十岁的年纪却早早的爬到了三品诰命夫人的位子。
风扶摇曾经见过她一面,算起来正巧是今年。
是一个墨守成规,为人严厉冷漠又尖酸的老太太。
“的也是,表姐那样天仙一般的人还在我们府里,哪里还能不早些来呢。”丫鬟笑,后又叹口气:“我去把那些偷懒的都叫起来,免得等会在陈家人面前丢了脸,又惹的老夫人生气。”
风扶摇收敛了心绪,皱眉一心想着自己该写给娘亲的信。
夹杂着酒味的茉莉花香传了来,风扶摇皱眉,回头对风华绝代的人看去。
“你怎么。”风扶摇心跳了跳,回过头不再看。
只见风萧然未盘发冠,如墨青丝不加约束,张扬随意的散落在肩,淡蓝色的袍子只是休闲装扮,松松垮垮的随意披在身上。
不似往日张扬魅惑,这样简单的装束却给人一种清爽舒适的感觉,不自觉的令人想要依赖。
“红豆。”风萧然白玉一般的指粘了一颗红豆,放在唇边张口吃了下去。
“你!”风扶摇皱眉,风萧然却毫不在意,像是醉了一般,飘然到地,低声呢喃道:“红豆,黑豆,又名相思豆。”
“摇摇,你也在思念着谁吗?”
风萧然很显然已经喝醉,风扶摇闭眼无奈叹口气,抬眼对桌子上放着的牌位咬紧唇看着,轻声道:“今日,是我娘的生辰。”
风萧然流光闪过的眸子睁开对她看着,眯着眼显然是醉了:“生辰,原是生辰。那么摇摇的生辰呢,这么多年,为何从不听你提过。”
风扶摇闭上眼,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我的生辰,就是我娘的忌日。”
风萧然一顿,垂下眼眸,默声。
“喝醉了就寻个地方醒酒,莫回念香苑,让玲珑看了担心。”风扶摇见他要走,低声道。
风萧然没有回应,身后风声渐起,人便消失在祠堂。
风扶摇叹气,歉疚的伸抚着那牌位,苦笑一声,“若是能重来,活下来的,是娘该多好。”
辰时将至,身后阳光撒了下来,耀眼的光芒下晶莹洁白的雪花闪着光,阴冷的祠堂一改往日阴沉现象,变得生光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