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杀不杀你,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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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的挺快,一切准备停当了?”她调侃的口吻,“好大的胆子啊,也不看看上州是谁的地盘,来了还有命走么,无忧?”

    自前峰山一别,至今不过寥寥数日,然而这一见无忧却觉得隔了许久,不知为何,他能感受到楚璃身上有些微妙变化,又一时不清这变化到底在哪儿。

    他抱歉地作揖:“来了,我就没想着走。”

    楚璃顾了一眼左右,不远就是集市,在这儿话不方便,正好她今天伤了天大的心,肚子正饿着,便道:“既然今日见到,就请我吃顿饭吧。”她无奈地摊手:“我身上没有钱。”

    无忧先是定定看她,而后不知要拿她怎么办似的轻轻摇头:“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姑娘。”

    两人在京城第一酒家的一包间落座,上了四样炒,一壶状元红,两两闲情对坐。

    楚璃喝酒必配花生,但她有个坏毛病,花生不吃衣子,平时有阿年给剥,今天她把阿年给甩了,清闲是清闲,这些花生皮的事得自已做。

    见她仿佛发了魔怔,非要一颗颗蜕皮,无忧都看得急了,端来她面前的一碟花生,问:“有干净帕子么?”

    楚璃点头:“有。”着便拿出身上的手帕交给无忧。

    无忧看了这手帕一眼,明黄缎料,象征着她高贵身份,引起他失神瞬间当然不是楚璃的身份,他早知情了。

    而是他在楼船上丢落的绣“蝶”字的白帕,当时是落在了楚璃手中。

    楚璃看出了无忧的心思,却也没特意拎出来,反而催道:“帕子给你了,然后呢?”

    无忧歉意地向她点了一个头,铺开手帕,倒进满碟的花生包起,然后包在手掌中揉搓几下,动作看起来并不细致,但其实上已将每粒花生都照顾到,如此不过十下,再开手帕时,花生与衣子已基本驳离。

    “我怎么没想到呢,”楚璃拍拍自家脑门,欠身上去将整包花生拿了过来,捡起一颗扔进嘴里,不遮不掩地问道:“你这次来京,是为了报仇的?”

    无忧睫毛纤长,微一低垂便可以遮去眼中内容,他拾袖提起酒壶,不紧不慢地给楚璃斟酒,“不是,我是要去国公府,向国公及太傅请罪的。”

    “你的罪还要请么?估计着,国公府或者太傅的秘探很快就能发现你,他们只会直接把你砍了。”楚璃端起无忧斟的酒,抿了一口,“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做不该做的事,上官烨要是能放过你,我把上官烨三个字倒着写。”

    无忧被她的话逗乐了:“殿下真是有意思,那么殿下希望我被太傅砍了么?”

    楚璃猛点头。

    “殿下……”

    “我是想,你至少给他们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反正我是上官烨,肯定杀你。”

    无忧清雅长眉微蹙:“为何你这么确定,上官烨一定杀我?”

    “呵,”楚璃指指自已受伤的脸,苦笑道:“你到现在也没看见么,上官烨是什么人,他连我都敢动手,何况你?他留你对他好处么?若没有一丝好处,他为何不去计较你刺杀的罪行,而留着你这个,不知何时又会反咬他一口的隐患?”

    在上官烨的信条里,留之无用,就是弃子。

    无忧沉下声来,默默地端杯。

    “你还是要去找上官家的人?”

    他点点头,“我若不去,等太傅查到我的背景,只怕连家人都要受累了,就算他执意杀我,我也认了。”

    瞧他眉宇深沉,眼中像有化不开的愁绪,不禁让人心生同情,做为一国公主,楚璃自然不能干眼瞧着他去赴死,而自已什么都不做。

    “既然你非要去,”她叹自道:“那我也拦不住你,只能一声英雄好走了,来,干杯!这顿饭当是我送你一程。”

    一杯酒下肚,楚璃这才发现无忧眼中的愁绪比之前更深,那双渊墨般的眸子正在她脸上流连,不清的复杂。

    “无忧,你在郁闷什么?”

    “没什么,”无忧腼腆道:“我想跟殿下,殿下你没带钱,这顿饭本就是我请的。”

    “那你算什么时候去请罪,向谁请罪?”

    “误会本在国公身上,自然向国公请罪,若能得国公原谅,再向太傅请罪,请他宽恕我无知冒犯之罪。”

    楚璃忽而目光遥远,默默念着“国公”二字,停顿片刻她才开口:“明日再去吧,我觉得以你的才情,知道怎么才能保下命,即便保不下,也能求个好死。”

    原本无忧一副大义凛然,为家人甘冒这险,却叫楚璃几句落井下石得心情沉重。

    他自郁闷,楚璃倒笑得爽朗,不停地央他喝酒吃菜,若非他心理素质过硬,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吃喝。

    “对了,你无忧公子名动江南,若有机会进宫,做我的乐师如何?”楚璃似笑非笑,眼底闪着星子般的琉璃色,清澈明净,又狡黠莫名。

    无忧静静地看着,像突然掉进一大片迷人暗泽,心底涟漪丛生。

    这个看起来随性、风趣不拘一格的女子,她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已的眼睛有多好看,多惹人疼爱?

    只让人近近地看一眼,便会忘不掉,上官烨对着这双眼睛七年,他得是有多克制,才能维持住他的太傅威仪,不至于名声扫地?

    上官烨是怎么忍下心她的耳光,令她不顾自已和行人的安全,在大街上策马狂奔?

    他一口喝下满杯的酒,轻轻地答:“好。”

    次日早朝,不见楚璃。

    上官烨问阿年为何不见公主,阿年两股战战地答:“殿下昨日不幸抱恙,伤势严重,这会儿起不了床,正在修养,朝中一应事务,暂由太傅全权接手,等她伤势痊愈再做算。”

    真的就“伤势严重,起不了床”了么?

    上官烨哭笑不得,默默地允了。

    惯于早起,即便旷了朝楚璃也不曾睡懒觉,早早起床去了南书房,倒不是看书习字,只是托着发胀的脑壳,等。

    她想,过不了多久,她必能等来想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