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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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书楼后,绮罗与萧远候日渐接近,感情越笃。

    闲来无事时,绮罗在长亭下教萧远候写字。莲塘里莲花盛开,清风徐来,偶有一尾池鱼跃出,绮罗就扔了笔,兴致勃勃地去捞起了鱼。自然,公主不擅长捞鱼,每每都沾湿了衣裙,最后,还得萧远候亲自收拾摊子。

    天朗气清时,绮罗便与萧远候比试箭术。她箭法其实颇为精湛,接连在靶上射出数箭,然后同萧远候笑道:“你看,我在靶上刻了你的名字。”

    萧远候望着那个字,陷入沉默:“……”

    为什么会是一个“犬”?

    望着被公主欺负的萧远候,府中的人既有些同情,又未免庆幸。毕竟公主折腾萧远候去了,他们就逃过一劫了啊。不过真的,自从姑苏回来后,公主许久没再这般开怀过了。

    此事,渐渐传入了皇宫中。

    殿堂之上,景华帝望着手中卷文,眉目沉敛。许久,他置下卷文,气道:“从前去姑苏也就罢了,江照左虽无功名,好歹饱读诗书。如今这个萧远候是什么人?区区一介山野村夫,带在身边像什么话?”

    殿中无人,只有懵懂的皇后朝他笑了笑:“不要生气,吃糖?”

    景华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她递来的糖,却杀意渐起道:“这个萧远候,委实不能留。”

    他乃绮罗长兄,自看着她长大。在他眼中,萧远候便是一卑劣人,妄图攀附绮罗以此牟取利益。只是绮罗年少无知,又被姑苏江照左伤了心,一时才被蒙骗。

    身为兄长,为妹妹趋利避害,是本分。

    景华帝眸中暗沉,唤来了羽卫。

    “……”

    六月十六日,长空无云,蝉鸣初起。

    绮罗穿上流苏浅浅的碧澜裙,大清早便神采奕奕地敲萧远候的门:“萧远候,快起来,你要带我去捉蝉的!”

    一时无人应答。

    以为萧远候还没起,绮罗瞬间皱了皱眉,俯身伏在门边听他房里动静。房门正好吱呀一声开,绮罗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到某人怀中。

    “……殿下。”

    萧远候眉间一顿,见绮罗有气急败坏的趋势,顿时先发制人,道:“您在偷听?”

    绮罗一噎,敛了敛神色,从容道:“没有……只是见你许久不应,担心你出事罢了。”

    “我换衣服去了。”

    况且只是一时没有应你,并没有“许久不应。”萧远候在心里默念,面上不显,笑道:“……走吧。”

    绮罗扬笑,正要与他同行。侍女霁玉却匆匆前来,禀告道:“殿下,宫中来人,圣上有命,托您随皇后去一趟风林寺,为大御祈福。”

    “……什么?”

    绮罗眉间一皱,不悦道:“不去。”

    什么为大御祈福,只是她那傻皇嫂想出去玩,皇兄又忙于政事,才逮着她去陪他心爱的皇后吧。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她早就看透了。

    绮罗拂袖,连声道:“不去不去不去,本殿下有事要忙,对吧?萧远候?”

    萧远候一顿,心道:不,你只是想去玩罢了。

    霁玉无奈一笑,却为难道:“可是……皇后的车架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绮罗面色突变,久久不语:“………”

    霁玉朝萧远候投去求助的目光,萧远候默了默,安抚绮罗:“风林寺在城外,四周都是古树,想必也有夏蝉,公主去瞧一瞧也好。”

    绮罗仍是不悦,却也只能作罢,拂袖淡淡道:“哼,得好听。本殿下若是出行,你变得一清闲了。高兴吧,萧远候。”

    罢,提一提裙,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萧远候无奈一笑,目送她渐渐离开。待她走后,望着廊下寂寥的青木,无言立了一会儿,低声:“……胡,我不高兴。”

    他阖了阖眸,转身回到阁中,一时无事,便提起墨笔,写起绮罗曾教他的一首诗——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落下最后一点笔墨,萧远候缄默无语。上回从听书楼回来,他虽不再问起江照左,却听了一言半语,知晓公主曾爱慕过姑苏的江照左。又听闻时隔不久,那位江照左或许便要入京任职了。不过姑苏江照左文采风流,与公主本是一对,他何必耿耿于怀?

    萧远候虽如此想,目光却落在那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上,久久不动。

    时辰渐走,夏日的天变就变,层层黑云聚拢而来,雷鸣声隐约响起。

    萧远候推开轩窗,望着天色,陷入担心之中。天气恶劣,偏偏公主又去了城外,早知如此,便随她同去了。

    房门忽然咚咚咚地响起。

    萧远候以为绮罗回来了,连忙去开,却见一位府卫神色匆匆,垂眸急道:“不好了,长公主殿下遇到了山洪,被困在了城郊外,如今生死难测。”

    “……什么?”

    萧远候面色一变,连忙疾行到马厩里,飞身上了赤马,在雨中朝城郊飞驰而去。

    天色昏沉,狂风骤雨扑而来,铺天盖地地落在面上。萧远候顾不得这些,紧攥着马鞭,疾行在京都的长街上。他心中不安,重重雨幕下,眼前浮现出公主垂首的背影,以及那一句——

    “你高兴吧,萧远候。”

    风卷衣摆,雨墨发。萧远候远眉深敛,心中响起一声:为什么不对她坦诚一些?

    京都城郊外,寺中佛塔下。

    雨幕不绝,绮罗立在檐下,神色不耐:“香也上了,福也祈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还不动身回府?”

    皇后伏在青栏旁接落下的雨,天真烂漫地笑:“绮罗,天空掉眼泪了。”

    绮罗:“……”

    宫中随行的嬷嬷连忙笑了笑,安抚绮罗道:“殿下稍安勿躁,如今雨大,行路不便,为了您的安危,还是等着你再下山吧。”

    “有何不便。”

    绮罗冷哼一声:“如今山洪了吗?路塌了吗?只是区区一场雨而已,真是大惊怪,你们不走我走。”

    见绮罗要走,嬷嬷想起圣上的吩咐,心中一急,正要话。皇后却回过身来,一把拉住了绮罗,认真道:“不要走,很危险。”

    嬷嬷一愣,心中震惊:“…”

    她家傻皇后,竟然也会缓兵之计?

    在不久之前,嬷嬷接到圣上的命令,心中其实冷汗连连。此次出行,圣上竟然要借上香为名,拖住绮罗公主,进而除掉公主身侧的那个萧远候。嬷嬷内心是拒绝的,圣上是一国之君,皇后懵懂无知,如今杀了萧远候,事后公主得知真相,倒霉的还不是她?

    如今皇后开口相助,嬷嬷感激涕零,抹了抹眼角道:“皇后得对。”

    绮罗敛了敛眸,却反问:“哪里危险?”

    嬷嬷一顿,忽觉不对,望向皇后。

    皇后满面正色,:“晏时要杀人。”

    晏时,是今皇上的名。

    天边一道惊雷落下,嬷嬷大骇,连连摇头:“……”

    然而覆水难收,为时已晚。檐下,绮罗公主神色凝顿,一动不动,在昏暗天色的渲染下,一双琉璃眸却渐渐泛起寒意。她回首,目光锐利:“我皇兄……要杀谁啊?”

    嬷嬷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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