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旧识
丁氏赶紧快步跟在魏婉身后,里拿了件披风给她罩上。
这披风也是程九送来的,她见魏婉这边没什么厚衣服,披风只是单薄一层,便将自己没用的新披风拿来。
程九的披风是自己设计的图纸,由京师最负盛名的锦绣阁缝制,添了很多现代设计,既有古韵,又时髦。
锦绣阁老板娘见了她的图纸,喜爱的不得了,亲自到府上问,锦绣阁可不可以照着做一批卖与她人,还要分程九六分的利。
程九当然愿意啊,只是需要有些改动,别和她撞衫。
程九送魏婉这件,就是被改动过的,如今锦绣阁的热卖款。送她这件,不是程九气,不肯送独一无二的那件,而是那件她穿过了,总不能送人家旧衣。
这件披风是渐变双色,上面水粉,下面水蓝,渐变处绣着大片的莲花,浑然一体,特别好看。
魏婉极喜欢这件披风,在马车上坐着时都不肯穿,怕弄皱了,交由丁氏心翼翼地护着。
曲管事也听到动静,吩咐人点灯,自己先到魏婉这边。
“发生什么事了?”丁氏问他。
曲管事也不清楚:“看方向,好似后面的大雄宝殿,应该是其他借宿之人。”
丁氏不放心:“曲管事去那边看看。”自己这边人少,还是女眷,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有碍姐名声。
曲管事亲自过去打探一圈,回来:“没大事,那是大雄宝殿那边来了几个乞儿。”
“乞儿?”魏婉惊讶,“都是些孩子?”
曲管事点头。
想到这些乞儿都是些无父无母的,魏婉心中不知怎的,生出几分怜惜来,她仔细询问:“不过是多了几个乞儿,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就不知了。”
“我过去瞧瞧。”魏婉道。
“姐。”丁氏劝阻,“天太黑了,明日再过去吧。”
魏婉撒娇:“我就看一眼。”
丁氏叹气,知道姐是因为这些孤儿感怀自身,便不忍再劝,只是道:“那姐只看一眼,我和阿傅跟您一块过去。”
曲管事在前边引路,魏婉三人跟在后头,朝着后头走去。经过郑宜那侧厢房时,发现每隔几步就有人守着,将周围护得密不透风。
之前魏婉没太关注过这些,这会从这边经过,她忍不住仔细打量,发现郑姐姐的房间在最中央,两侧是丫头和仆妇,接下来就是阿九以及其他掌柜,剩下那些护卫则是围成一圈,两侧有房屋的便住在屋子里,前后没地方,便在宽敞处扎帐篷。
围在周围的人也不休息,都点着灯,不时走动。
魏婉看不出门窍,只是觉得他们排列得很有章法,首尾呼应,有一种不出的气势。
她只是看得时间稍微长了些,附近的人目光就朝她这边过来。
魏婉赶紧低下头,脚步下意识加快,直到走出这段路,长长出一口气。
方才,那人的目光真是太有压力了。
松口气的魏婉,发现曲管事奶娘等也同她一样,下意识紧绷脊背,然后又下意识放松。
魏婉不出所以然,但内心之中却冥冥有一种感觉——郑姐姐很不一般!
她本就是细心之人,如今稍稍留心,就又发现些不同之处。
郑姐姐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少奶奶,虽然温柔可亲,从不见她发脾气,但她身边的下人却特别怕她,异常恭谨。偶尔郑姐姐情绪稍有低落,在身边服侍的侍女嬷嬷便大气都不敢喘,安静得吓人,连阿九都缩成一团。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围着她转,其他人全没有自己的脾气,全部以她喜为喜,以她悲为悲。
“姐,到了。”前边引路的曲管事出声引走魏婉的思绪。
魏婉抬头,见前面大雄宝殿门口守着两个护卫,殿内点着油灯,透过破败的窗户,能看见里面一群乞儿缩成一团,似乎被看管起来。
“怎么回事?”魏婉蹙眉,不是只是来了几个乞儿吗,怎么好似有冲突。
旁边曲管事正要回话,丁氏已经温声劝阻:“姐,咱们回吧。”
魏婉看她一眼,没话。
丁氏叹气:“姐,这么些许事,您难道还要打扰赵家少夫人不成,这些乞儿只是被看管起来,省得他们乱跑,冲撞到人,也没拿他们如何。”
“奶娘。”魏婉轻声,“我都懂得,只是觉得他们可怜罢了。郑姐姐人好,肯定不会无缘故看管这些乞儿,恐怕是他们乱跑乱摸。”
“那,咱们回吧。”丁氏又劝。
“嗯。”魏婉点头,接着又道,“咱们那还有些吃的,一会都送过来,明日就要回家了,也用不上。”
这边,她刚要回转,后面大雄宝殿里面就闹出了动静,有一个人突然扑到窗口,朝她大喊:“姐留步。”
是在叫她吗?
魏婉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前边曲管事提着灯笼,灯光正好映在她脸上,将面容映照得清清楚楚。
殿内的人似乎更激动了:“魏姐,魏姐!”
魏婉蹙眉,转眸看向丁氏。
丁氏语气不确定:“这声音听着好像是段家姐。”
段姐姐!
魏婉瞬间转身,朝着窗边走去,凑得近了,才看到一个身穿白衣劈头散发的女子。
只是她头发太过凌乱,遮掩面容,魏婉看不太清。
那女子也意识到,赶紧将两颊的乱发拨到一边,露出清晰的面容。
曲管事提着灯笼,快步上前,给魏婉照亮。
灯光一来,魏婉看得清晰了,但整个人却仿佛惊住一般,下意识往后退。
只见灯光明亮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映入眼中——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跟她幼时闺中密友段惜纹一模一样,陌生,则是这张清秀漂亮的脸上,有一道横贯面容的疤。
“段姐姐?”魏婉不敢相信,声试探。
听到这句,先前激动的女子突然安静下来,两行清泪涌下:“阿、阿婉。”
“真的是你!”魏婉已经完全呆了,她上下打量段惜纹,目光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门口的守卫已经去通知二管事,二管事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他本就是赵齐的人,不过假意听命四皇子,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罢了。
见到二管事,曲管事刚要道歉,明情况。
二管事便直接摆:“是我们怠慢了,竟然不知道是魏姐的旧识。”
段惜纹往魏婉身后站了站,低垂眼帘,遮挡住目光。
二管事一眼都没看段惜纹,直接让魏婉将段惜纹领走。
“还有双他们,放了他们。”段惜纹迅速开口。
魏婉还没反应过来,二管事就道:“我们是正经人家,怎么会欺负那些孩子,只是天色已晚,道路昏暗,怕他们出路乱跑出了事。一会我让人送些棉被和吃的过去。”
段惜纹还想话,旁边丁氏已经把话头接过去:“真是太麻烦二管事了。”
魏婉带段惜纹回房间,让她梳洗干净,换了身衣服,又吃了点东西,才得知原委。
段惜纹原是归德府药材商家的四姑娘,幼时常去柳阳县的外祖家玩,与魏婉是帕交。她比魏婉大两岁,经常带着魏婉玩,俩人关系极好。
直到两年前,段惜纹及笄,回归德府嫁人,才断了联系。
段家的生意做得极好,这两年扩张很快,不仅在归德府有生药铺子,在整个豫州,段家都首屈一指,尤其是段家的独门秘药特制川贝枇杷膏,对咳嗽以及肺病效果显著。
豫郡王妃就是服用他家特制的川贝枇杷膏缓解咳嗽,因为豫郡王府的抬举,使得段家药铺进入豫州权贵眼中,这两年,段家几乎一天一个样,每天都在扩张。
不过成也萧何败萧何,段家因为豫郡王妃发达,也因为豫郡王妃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豫郡王妃身体一直不好,一到换季就咳嗽,换了多少药方,请了多少名医都不管用,只有服用段家特质的川贝枇杷膏才缓解。
段家每天都会送药到王府,谁料今年竟然出了事,送的药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府医及时诊治,恐怕就要了王妃的命。
事后调查,发现川贝枇杷膏里面竟然有一味药和豫郡王妃正在服用的汤药相冲。
以前川贝枇杷膏里面并没有这味药,是老师傅新发现的能够提高疗效,不料竟然和王妃服用的汤药相冲。
于是郡王大怒,段家一族被打入大狱。
这之后,没过几日,段家就被翻出很多罪名,什么打压其他药铺,害死什么人,段家族人也都畏罪自杀死在狱中。
按理,这种事牵连不到已经出嫁的段惜纹身上,但她夫家胆怕事,直接休了段惜纹。
“那,姐姐这脸。”魏婉心疼。
段惜纹抬摸了摸脸上那道疤,神情无所谓:“没有这道疤我也活不到今天。”
闻言,魏婉沉默,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丁氏给段惜纹倒了杯茶,问起她为何栖息破庙,和那群乞儿是什么关系。
段惜纹将茶水一饮而尽,早没有从前的娴静优雅:“我现在就是乞丐,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可是与护卫起了什么冲突?”丁氏又问。
“没有冲突。”段惜纹下意识撒谎,可是转而想到,她即使不实话,明日魏婉也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便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见商队富裕,想讨几个钱花花。”
“讨钱?”丁氏蹙眉,如果只是讨钱,为何要将他们都看管起来。
段惜纹抬眸看了丁氏一眼,没话。
要她怎么呢?
难道要她,因见着商队有钱,所以想在半夜装神弄鬼,伪装成冤死鬼,求让商队给伸冤。这种事,他们不是做过一回两回了,每次有外人进城在此地露宿,她都会扮做女鬼。
外人当然不会给她伸冤,但是未免被女鬼纠缠,就会多给些银两,意图脱身。
本以为这次能大捞一笔,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他们行动呢,之前藏在这里的行头装备就被人家给翻出来,连同她和刚赶到的几个乞儿,都被看管起来。
如果不是遇到魏婉,也许明日她就被送官了。
想到这,段惜纹看向魏婉的目光深了几分,她可是知府的女儿,有她在,倒是不怕见官,就是不知道她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阿婉。”段惜纹抬了抬下巴,“那些人都是来接你的吗?”
“怎么会?”魏婉道,“他们是赵家的商队,我们是在路上认识的。”
“商人?这么气派,肯定是豪商。”段惜纹见识多一点。
魏婉直觉不想太多关于赵家的事,转移话题:“段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段惜纹苦笑,“我还有以后么。”
“段姐姐”魏婉心上一疼,下意识扯住段惜纹袖口,“你别这么。不如先这样,我在城中还有处院落,你先在那落脚,至于以后,慢慢想。”
段惜纹看她一眼,答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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