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
要魏婉跟着一块去泡温泉,一方面是程琦容想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担心,怕她在府中过不好,想见一面,问问近况。
“少夫人。”程琦容捧着脸,“你,阿婉在家里会不会受欺负啊。”
“怎么欺负?”郑宜随口。
“嗯。”程琦容也不清楚,她这辈子真没经历过宅斗,即便是庶女,日子过得也是相当不错。程父外放广南时,家中只有两个女孩,她和程珺容待遇基本相同,嫡母除了情感上的偏向之外,物质上对她并无半分苛待。
等回了京师,程家是侯府,高门大院,家里女孩无论嫡庶都是老太太的孙女,也就无偏心之,大体上一视同仁。而且家中姐妹也没有嫉妒自私之人,大家相处得都很好。
脑袋里没有宅斗的细节,程琦容只能捡着几样穿越前看的热门宅斗书籍上面的情节,给郑宜举例。
她有模有样:“比如不给阿婉饭吃,厨房那边的人故意为难阿婉,总是给她端些残羹冷炙。服侍的丫鬟仆妇瞧不起阿婉,酸话,讥讽,还有”
她话还没完,就逗得春生笑出了声。
郑宜也弯了眉眼。
“我的好姑娘,你是从哪听这些的。”春生问她。
程琦容挠挠头:“我瞎猜的。”完她又问了句,“这些不会发生吗?”
“不一定。”郑宜开口,“但是发生的几率不高。”
程琦容不太明白。
郑宜:“这世上确实有些人比较怪异,喜欢损人不利己,喜欢无理取闹,喜欢搅合,但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程琦容秒懂,郑宜口中的怪异之人,大概就是传中的极品,不能没有,但占比不高。
郑宜继续:“魏知府这位继夫人在归德府口碑极好,可见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给饭吃让下人故意为难这种段太低级,既得不到好处,又极易获得坏名声。而且府中下人众多,难保哪个唇、舌不严,对外泄露出去。一旦泄露,这位继夫人名声就毁了。”
“那可不可以管束下人,不让他们出去。”
郑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到这句,程琦容沉默了,她记得之前看的中,里头的坏夫人都腕高超,把下人管束严格,根本不会走漏消息,怎么到了女主这里,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程琦容纠结了,忍不住问出口:“少夫人,那继夫人不会管束下人吗,若是他们敢泄露出去,就打死。”
郑宜看她一眼,知道程琦容是钻到牛角尖了,便换一种方式:“假使你和裴八是某府上的下人,府上主母做了坏事,又因为裴八不心泄漏出去,将裴八打死,你会如何?”
还没等郑宜到你会如何呢,只听到裴八被打死,程琦容就勃然大怒,恨声:“她敢,我要她偿命。”
“对。”郑宜点头,“下人们也不是木头,不是无情无欲的傀儡。生而为人,在出生的那刻都是同样的,只不过有人生在富贵乡,有人生在僻壤地,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剥去外层世间赋予的累累枷锁,本质其实都一样,有七情六欲,有生老病死,有贪嗔痴怨,谁都不能例外。”
卧、槽!程琦容呆了,果然是女主,思想觉悟就是高,古代人居然有着现代思想,还知道平等呢。
她一直以为,女主身为封建社会地主阶级,心中根本没有平等概念,谁料,人家心中门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岂不是很难管束。”程琦容又问。
郑宜摇头:“不难,御下之道本质就两点,恐惧和利益。给人恐惧让其不敢背叛,给其利益让人为你所用。这些你要用心体会,日后才能得心应。”
程琦容似有所得,但又有些不明白:“魏家那位继夫人也可以用这两点御下啊?”
郑宜看她:“恐惧不够,利益不足。”那位冯氏白了就是个知府夫人,府中下人大部分都不是卖、身的,即便是签了卖、身契,也不是打死就能打死。
不能决定奴才生死便没有足够的威慑力。
“世间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足够的威慑力,也无法给人巨大利益,所以便要规矩行、事,尽量不做错事恶事,否则,结果就是想要惩罚的人没罚到,自己反被拖下水,所谓害人害己。”道德二字其实是最大的护身符。
继夫人冯氏,照顾先夫人,抚养先夫人留下的嫡子,之后再给魏婉风光发嫁,有这些在前,哪怕再刻薄的人都挑不出毛病。
如此,冯氏的地位才算是稳当。
解释一番,程琦容总算明白,忍不住长舒口气:“太好了,阿婉不会有事了。”
“未必。”正当程琦容开心时,郑宜又来一句。
程琦容蔫了,紧张地看向郑宜:“夫人,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宜回:“事情常有万一,别放心太早。”
“什么万一。”
郑宜抬眸:“我怎么知道。”
程琦容:
娘娘,您是在逗我玩吗。
——
郑宜并没有急着去西山泡温泉,而是等了半个多月,天彻底冷下来,才去西山。
程琦容早约了魏婉,俩人挎着胳膊跟着郑宜出门。
回到府城,俩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有不完的话。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舒心吗?”程琦容关心。
魏婉点头:“父亲母亲都待我极好,母亲喜欢礼佛,不爱管事,在家里都是随我便,很少约束。父亲也很疼我,这次出门,还叫他身边的大管家裕田叔送我。”
起来,魏婉在家中的日子着实不错,继母冯氏性子浅淡,大多数时间都在佛堂礼佛,对魏婉和魏绣一视同仁。
“那就好,那就好。”程琦容安心,然后又好奇问,“你和你妹妹魏绣相处如何,她性格怎样?”
魏婉:“比较冷淡,和我不亲近,我们不常在一块看不出她性情。惜纹姐,她性格应该就是比较淡漠的那种,继母从不带她出门应酬,从到大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定的亲事也很远,是云南那边。”
“这么远?”程琦容惊了,这是亲爹亲妈给订的亲事么,难道以后都不想再见女儿了?
魏婉点头:“我也很震惊,开始还以为是父亲的同年好友在那边,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官宦人家,是个商户,家里开医馆的,是继母一意促成。”
程琦容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郑宜等人走后,园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四皇子在书房看了会书,往窗外望了半天,才觉出异常——
今儿个怎么这般安静?
苏大宝回话:“少爷出门办事,少夫人去西山游玩,要住几日。”俩人几乎带走了家里所有人,只剩下一些刘家送来的下人,当然安静。
“西山?”四皇子后知后觉。
原来,他的消息已经闭塞要如此地步。
太子不见他,身边除了苏大宝再无旁人。
最初,见过霜霜之后,他还想着太子会怎么对付自己,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别是对付,只是简单的忽视,他就仿佛变成折了翅膀的鹰,毫无还之力。
四皇子呵呵笑了两声,情绪不明。
苏大宝杵在原地,目光在脚面上定住一般,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屋里安静得像夜。
不知过了多久,四皇子转过头,问了句:“那边什么时候到?”
苏大宝知道四皇子问的是古道婆,那日殿下从太子妃那回来,当天就往京师去信,要古道婆过来。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应该快到了。
苏大宝底下没有能用的人,古道婆具体哪日到也不清楚,只能低眉耷眼,模糊回话:“应是快到了,这几日北风紧,路不好走。一会,奴才派人过去催催。”
这话苏大宝也就是随便,哪里还有人让他派啊。
好在四皇子也没回,令苏大宝提着的心撂下一些。
屋子太、安静了,苏大宝待不下去,借口为四皇子提膳,猫腰溜了。
四皇子抬眸看着苏大宝逃也似的跑开,心中好笑,曾几何时,下人们前赴后继的往他身边凑,这才没过多久,竟然逃也似的离开。
前世做过帝王,身局高位,四皇子早已看破权势尊卑,不在意这些。
唯一令他在意的就只有霜霜了。
霜霜!
四皇子默念,指在玉佩上一圈一圈摩挲,目光从悠远逐渐变得幽深,最后几成墨色。
他似乎记得霜霜胸口处一个胎记
他还是不甘心!
如果霜霜和赵齐真的情比金坚,他就彻底忘记过往,不再执着,可若是一碰就碎,就别怪他。
四皇子缓缓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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