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死与生
卓霖来不及再寻“蛇”的踪迹,突然袭击争取的时间优势已经耗尽,“虎鲨”如同泰山压顶扑了过来。
“砰!”
腥腻温热的血液迎面喷了卓霖满脸,他根本来不及拔枪,子弹在枪套里就已经打响,穿过夹克打烂“虎鲨”半边脖子,从碎裂的窗口飞了出去。
狭窄的空间格斗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必要,能够决定生死的是历经险境磨砺出的坚韧神经和超常反应。
虽然卓霖解决了最大的威胁,但以一对二的劣势依然存在,更致命的伤害随时都会降临。
此时根本顾不得来自左撕裂筋腱的剧痛,卓霖滚下座椅躲开“虎鲨”压下来的失力身躯。
“砰砰砰”
忽然混乱的舱中再次响起枪声,急促的三声枪响震耳欲聋!
落地的瞬间,卓霖的余光扫过混乱的舱,霎时心头一滞。
一直昏迷着的“蛇”竟然爬了起来,他背后一片血肉模糊,正用胸口狠狠压住“鼠鲨”中的uzi冲锋枪,右如同被野兽獠牙撕扯过一般只剩一层皮连接腕,左的食指和中指已经插进“鼠鲨”的一只眼睛,还在死命的扣钻。
而“狗鲨”正从“蛇”身上扭转枪口对准卓霖。
卓霖猛然将连着匕首的掌从地板上拔了出来,反便用锋刃刺进了“狗鲨”的胸膛。
“锵锵锵”
是uzi冲锋枪特有的急促枪声。
卓霖回头看到的只有敞开的舱门,和直升尾飘来的黑烟,“蛇”与“鼠鲨”一起坠。
本该昏迷的“蛇”突然暴起彻底扭转了形式。
所有一切发生太快,快到一向稳重的“鲸鲨”都慌了脚。
防弹玻璃上的窗刚刚打开,“鲸鲨”连枪都没来及举起,便又要匆忙关上。
卓霖不会错过兄弟用性命换来的会,他用“狗鲨”的脑袋堵住窗口,一起塞进去的还有他的枪。
“鲸鲨”在卓霖愤怒的枪口下颤抖肥胖的身体绽放出朵朵妖艳的血花。
狭的窗口和鲸鲨的身躯遮挡了枪射界。
卓霖只能眼睁睁看着“东海龙王”从容套上了降落伞包,甚至没有回望一眼“鲸鲨”的尸体,就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驾驶室舱门。
“龙王!”
卓霖愤怒的嘶吼,紧随其后纵身跃出直升。
凛冽的狂风在身旁激荡,卓霖死死抱住了“东海龙王”,直到此时他才从容拔出一直插在左上的匕首,一点点的捅进“东海龙王”的身体。
“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
卓霖见过太多死亡前的痛苦和恐惧,但只从“东海龙王”翕动的嘴里读到一句不像遗言的遗言。
他忽然意识到“东海龙王”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座尚未合拢的大桥。
卓霖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狠劲的绞动匕首,但一切为时已晚。
湿冷的空气突然变得炙热,轰天巨响伴着无形的冲击波将虚空坠下的卓霖横推出十几米。
最后的记忆,卓霖仿佛看到慕容熏依旧穿着整洁威严的制服向自己走来,她身后是正在火光和烟尘中坍塌沉陷的浚江大桥。
“卓霖,你变了,现在的你比魔鬼更可怕!”
“江哥,我是不是很厉害,我骗过了‘龙王’,一个人就干掉了“鼠鲨”,最重要的是你平安无事,可是海里很冷,我还找不到我的胳膊,你不是答应阿叔好好照顾我的吗?”
“江仔,永远不会终结,一切才刚刚开始,你欠我的,我会回来取!”
卓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前夜宿醉的酒瓶顺着床沿跌落,砸在堆满地面的其他酒瓶上,他使劲揉着耳朵,似乎这样就能把不时徘徊在脑袋里的轰鸣赶走!
无数个清晨卓霖都是在挣扎与惊愕中醒来,同样的噩梦已经折磨了他三年。
阳光顺着被迷彩布随意遮挡的窗口漏进来,照亮了整座三百平的旧厂房。
四面搭着迷彩布的玄关墙,隔出一片八十平的生活区。
地上的生活垃圾与械零件混杂在一起,比越南边境的地雷阵还要复杂。
卓霖跳下床赤脚驱着满地玻璃碴,跌跌撞撞的走向厂房尽头,那里有常年漏水的水龙头和长满青苔的水池。
卓霖像一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的立在水池边,赤裸的身子上遍布疤痕,每一块都代表着一次与死神的会面。
伸展开的身躯如同尘封已久的旧器,从骨头缝里发出连串“嘎巴巴”的脆响,一缕从顶棚破洞里探进的阳光直射到右边肋下。
第七与第八节肋骨间一片灼伤的旧痕显得尤为异样。
与国徽同样的五星与天安门图案清晰的烙在皮肤之上,那是一块勋章,真真正正的勋章。
卓霖一头载进水池中,荡起的水花带着与夏日海滩类似的淡淡腥臭
半个时,厂房锈迹斑斑的滑轨大门被缓缓推开。
卓霖抚着刚剃的光头走出来,指缝间半尺长的疤痕像条隐迹的蜈蚣,从后脑延伸到头顶。
皱巴巴的宽帽运动服,眼窝深陷青黑精神萎靡,连鬓络腮胡将久不见光的肤色趁出诡异的白皙。
这幅形象,已完全找不出当年那位精英战士的半分影子。
卓霖又看了眼,确认自己没有搞错日期。
五月三十一日,一个对卓霖来很特殊的日子。
绕过一片臭水塘,偏僻的公路上已经停着辆龙德市牌照的出租车,卓霖拉开后排车门一头扎了进去。
“每月照顾我生意从不放过鸽子,就凭这点老哥看好你,现在年轻人难得像你这样守信,就昨天还有个姑娘提前约好了车又临时变卦,你气人不气人,不过你得听老哥一句,年轻人要多出来走动,不然你们都颓废了,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怎么办”
卓霖直接躺倒在座椅上用兜头帽捂住脑袋,他根本没有回应的意思。
鬓角花白的出租司老郭对卓霖这样的反应司空见惯,自顾着直接发动了汽车。
三年来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卓霖都搭这辆约好的出租车到市中心的凤凰商业广场。
先进商场买礼品,再去地下车库换装取车,最后再次化身为江湖上消失多年的“江哥”。
只是现在的“江哥”不为别人卖命,也不再是龙德海关缉私局的卧底。
卓霖这么做只为赎罪。
三年前的台风行动,以“东海龙王”及四名核心骨干的坠身亡终结,自此后“东海龙宫”走私犯罪集团在西太平洋销声匿迹。
行动虽然达到惩治罪恶的目的,但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
龙德市即将建成的浚江大桥被提前安置炸药的“东海龙王”炸毁。
行动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汹涌而至。
卓霖虽然没有被追责,却不得不脱下警服引咎辞职。
更让卓霖痛心煎熬的是,生平挚爱与兄弟都在同一天死去。
慕容与卓家三代世交,上初中时卓霖的父母先后离世,后来倍受慕容家照料。
慕容熏的死让卓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熟悉的亲人,所以他辞职后就独自隐迹,过起不见天日的堕落生活。
而没有离开龙德这个伤心地,是因为“蛇”。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卓霖都要到浚江边望石村的船坞探望“蛇”的父亲,留下“‘蛇’寄回来的生活费”。
老船家是为救自己才断腿留残,“蛇”又为救自己丢了命。
卓霖没有勇气向老船家出真相,只以这几年发展的很好,派“蛇”到南亚照顾生意为由搪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