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一把好火！”

    卓霖明白张四方这话的意思。

    老码头里要是有人真心想跟方家干一仗，除了豁嘴发也就是张四方。

    如果当年卓霖硬闯老码头第一个碰见的是豁嘴发，兴许那家伙真能抱着卓霖同归于尽。

    同样是为了老码头，豁嘴发玩命保脸面。

    当年张四方面对全副武装的卓霖让了路，因为张四方是办事的人。

    脸面他要，命也不会轻易送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码头被方家压了牌匾，张四方也没什么。

    今天张四方总算等到跟方家找回场子的会。

    所以张四方很兴奋。

    能让翁青桐放心隐居幕后，交托朱字堂权柄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能让卓霖看在眼中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老码头商街正中心地带。

    三层的茶楼主体之外，探出纯木梁结构的四层三面开门的塔厅样式门头，在清一色平头店面的老码头商街里显得格外醒目。

    这里是“黄”字堂潘娇娇的门面，也是老码头迎来送往之地，所以潘娇娇的绰号叫茶娘。

    塔厅正门二层半的位置悬挂着一块四米长、两米高的巨大阴沉木牌匾。

    牌匾之上“老码头”三个金漆大字龙飞凤舞，张扬畅意。

    这就是“老码头”茶楼。

    传那块牌匾是当年“老码头”开埠之时，出自某位掌控着国运命脉的洋务大臣之，所以牌匾右下角原本还雕着一方朱漆大印。

    可惜现在那块地方只有一片被烧焦成坑的碳色，连一点朱色都未留下。

    走在茶楼门前，卓霖抬头看着这块牌匾，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满含深意的笑容。

    停滞脚步的片刻，卓霖的脑子里回响着雒天生歇斯底里的怒吼：“你竟然把老码头的牌匾给炸了！那可是文物你懂吗？那不是只属于老码头的东西，是市文化局里建档立案过的历史传承古物！”

    “我记得当时，这东西被炸成了两截，搞成这样花了不少钱吧！”

    “两百万！”

    张四方脸色冷硬对卓霖不冷不热的道。

    “大哥，这个不会也是你搞的吧？”

    李全才探着脑袋轻声问卓霖道。

    卓霖微微点头，笑道：“修的不错，一点痕迹都没留。”

    “你炸断那块捐给博物馆了，这块是后来仿制的。”

    张四方看着卓霖嘴角透出一丝冷笑道：“干爹特意交代没雕那方印，要留着用你的血和朱砂来填。”

    旁边李全才悄摸冲卓霖比了个大拇指。

    翁青桐放话的时候，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正大光明、活生生站在这块牌匾下的一天。

    卓霖想着不禁笑出了声，迎着张四方横过来的冷硬眼神，卓霖脸上的笑意渗出了些苦涩。

    前晨难思后事。

    当年的卓霖也同样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散”

    张四方一脚迈过茶楼一尺高的厚重门槛，回身挥。

    声音不大，却随着重新沉没的人群，一起迅速消散进老码头商街的各个角落里。

    没了仓储区，老码头所有的生意都只能停下来，平日人满茶香的茶楼里现在都空空荡荡，连平日里支茶的博士都不见人影。

    “老码头里除了几个领牌堂主，恐怕也就你有能耐压得住这些家伙，这都多少年了，翁老头怎么还不舍得把位置让给你。”

    卓霖也提脚跟了进去，笑问道。

    “不是我的能耐，都是干爹的，我张四方的人也是干爹的！”

    张四方完，扭头就穿堂过门往后庭去。

    刚才起卓霖火烧仓储区，张四方都面不改色，这会儿却显得脚步仓促。

    连李全才都得出来，这是不愿接卓霖的话茬。

    “还以为大佬张四方多牛掰，在大哥您这也不行啊！”

    李全才跟着卓霖边走边。“你知道他？”

    卓霖问李全才道。

    “朱字堂等着接班的‘堂主’嘛，以前整天听人多厉害，现在看着也就这么回事儿，他老头现在还治安大队蹲着呢，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牛的。”

    李全才下巴壳子不自觉的扬了起来，要隔以前这老码头茶楼对他这样的混混来就是传中的江湖圣地，要么有钱要么有名，不谈生意、不摆场的闲人想进来喝杯茶，那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扔出去。

    这会儿李全才最懊恼的，是刚才自己一路走进来的时候状态不好，错过了难得的“装b”会。

    “接班？”卓霖瞄了眼李全才肃声道：“关于张四方的事以后不要出去乱，你现在是人前露过脸的。”

    “明白，我也就是这会儿”李全才挺了挺腰板道：“我跟您混的兄弟，外面什么做什么都跟跟您连着呢，我心里有数！”

    卓霖听到李全才的话，心里猛然“咯噔”一下，这样的话，这样的口气，对他来是那么耳。

    曾经有个叫蛇的年轻人，也常在卓霖耳边抖这样的灵，每次卓霖都会笑骂着教训蛇一番。

    可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接李全才的话。

    眼下留李全才在身边卓霖有自己的考虑。

    一是因为面对方家确实缺人。

    二是宋乐乐的失踪肯定有受卓霖连累的成分，李全才也算是受害者。

    三是现在还没到跟方家正面冲突的时候，李全才跟在卓霖身边反而更安全，不然难保不会再被方国正绑一次票。

    老码头茶楼卓霖进过，可这后庭却是头一次来。

    他跟着张四方穿过一片绕着荷池的花园，又钻进一片潮藓遍地，人迹少见的绕曲假山之中。

    从外面商街上竟然看不出茶楼后面还有这么一大片地方，可见这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三个人东拐西绕，下午将近五点的光景，天色已经见了些暗，卓霖他们却是已经走到几乎伸不见五指的黑处。

    李全才接连被山石撞到脑袋，要不是卓霖提着几次都差点被地上苔藓滑倒。

    “用不用蒙着点眼？”

    卓霖笑问前面带路的张四方。

    藏的这么隐秘，卓霖心里打了些底，也猜出几分自己要去的地方。

    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进老码头的香堂了。

    “不是已经结盟了吗？老码头的度量没那么。”

    张四方嘴上的好听，脚下却是越走越疾，卓霖干脆搂起李全才一边膀子几乎是提着他在走，始终跟在张四方身后三步的距离之内。

    约莫绕了两分钟的时间，只听一阵当啷脆响，黄蒙蒙的光亮从山石缝隙里透了出来，张四方脚步不停，又绕过两块人高的假山，才见着敞亮地头。

    地上一块两米见方，同样带着藓迹的铁板被不知连在哪里的锁链提了起来！

    “卧槽，这是找人，还是下地摸宝呢？这要让梦想家看见，那子得疯！”

    李全才揉着被撞出大包的脑袋，骂道。

    卓霖和张四方谁也没搭理李全才的废话。

    今时不同往日，要放在过去，江湖上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家的堂口安在故宫里才显得排场。

    如今的光景，谁家把香堂摆在明面上，那就是在质疑jing方除恶绝心不够大。

    方家那样嚣张横行，也照样得把堂口摆在外人难入的海外之地蛟蟠岛上。

    卓霖推了李全才一把跟上了张四方，自己落在了后面一下顺着台阶下了地堂。

    墙上明晃晃的灯光，干巴巴的水泥台阶已经再没有外面的潮湿，听不到有器运转的声音，空气里也没有怪味，听不到器运转的声音，应该是自然的通风。

    卓霖心里琢磨着这地堂的位置环境。

    新到一个未知地方就要先搞清楚环境是卓霖的习惯。

    而且这里还是老码头的香堂，这么重要的地方卓霖一路上都留着心思。

    张四方走的快疾靠的是熟门熟路，卓霖靠的是先天的一点生理优势加上后天的训练，才比正常人更适应黑暗的环境。

    张四方是按动了一块形似龙头的山石才打开的地堂暗道，卓霖其实都看的一清二楚。

    “不是自家人就不知道心疼，连你们都不上火不着急，人这东西还真他ma不是个玩意儿！”

    卓霖还没踏下窄道台阶，就听着一声带着哀叹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