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十点半。

    清司返回房间后,悄悄将房门反锁,给中原中也打了个电话。

    提示音响了几秒，对面立刻接通电话。中原中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b,我在。”

    “中也君，来上次的居民区找我，我们去f总部。”

    “总部？你要过来了？”中原中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需要通知森医生吗？”

    “嗯,告诉他吧。”

    清司挂断电话。

    玉藻前从他身后探出头“我陪你过去吧？”

    “你会吓到人吧，才不要。”

    玉藻前打了个响指，耳朵和蓬松的尾巴瞬间收回去“我也能以人形出现哦。在这种状态下,人类可以看到我的存在。”

    “你要是敢跟过来，”清司把头发理顺,拉上外套拉链“我今晚就把你赶出去。”

    清司看了正在翻书的八岐大蛇一眼“八岐大蛇,你也不准跟踪我。”

    在运动会前几日,清司每天都能在学校里看到八岐大蛇和玉藻前。

    他们仗着人类看不见自己,在学校内四处游荡,甚至还走进二年班的教室，肆无忌惮地围观清司听课，有一次还把上课睡觉的清司吵醒了。

    八岐大蛇从牙缝中哼出声应答“我没那么无聊。”

    玉藻前举起右“是他提议去你学校的。”

    八岐大蛇“”

    清司“”

    清司捂住了额头“你们两个都给我乖乖呆在这个房间里，不准出去！”

    前院中有一棵梧桐树，树冠高度超过了房顶，树枝伸向窗户外。

    为了不被富冈义勇发现，清司推开窗,跳到梧桐树枝上,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他悄无声息地翻到院墙上方,看到了靠在车上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瞥见跨坐在院墙上的清司，立即站直身体，几步跑过来“b，要我帮忙吗？”

    中原中也消除了清司的重力，清司的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缓缓落在地上。

    直到清司即将落地时，中原中也才恢复了重力。

    中原中也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走吧，b。我带你回去。”

    清司跨上后座，中原中也踩下离合器，他从后视镜中看了清司一眼“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

    清司拍了拍中原中也的帽子“看路，别看我。”

    这里离f总部不远，车穿过公路，很快抵达了那由五座高楼组成的建筑。

    f总部立在昏暗的月光下，玻璃幕墙隐约反射着横滨夜景。

    在f总部前方，近千名f成员鸦雀无声地守在楼下，等待着清司和中原中也。

    这些人只是f所有成员的一部分，为了避免出现骚乱，森鸥外并未通知职位在组长以下的成员过来。

    近年f大量吞并横滨的其他组织，成员数量扩大不少。

    在场的千人中，至少有一半人是第一次见到清司。

    在此之前，他们只听过关于这位首领的传闻。

    几个月内，将f从危中解救出来，收复擂钵街、统一黑市；将曾经横行擂钵街的“羊之王”收入f麾下；阻止传中的魔神荒霸吐摧毁横滨。

    森医生野心勃勃，却从未篡夺首领之位。

    当他提到港口黑党的b时，总是语气敬重。

    后来他们听f的老成员，因为b身体不好、中原干部在他面前会乖乖掐掉香烟时，这名首领在他们眼中变得更加神秘起来。

    他们听见了车发出的轰鸣声，翘首以待。

    “来了，是中原干部的车。”

    “别挡在我前面，侧开点！”

    成员们隐约看见了清司的身影，他们纷纷让开，给走过来的二人留出一条道路。

    成员们恭顺地垂首鞠躬，透过睫毛偷偷看向清司，敬仰地望着这名传中的b。

    这里光线昏暗，他们最先看见的，是清司披散的长发。发丝呈极浅的淡粉色，在月光下柔亮而柔顺。

    b比他们想象中年轻不少，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他眼睛的形状像一瓣桃花，目光清澈，左眼眼角有一颗不明显的泪痣。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漂亮的相貌令人联想到都市怪谈、出没于夜晚的妖精与鬼怪。

    清司的目光朝他们扫去，他们立即收回视线，一片寂静。

    清司也没料到这里会有那么多人，还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朝前方走去，终于看到了熟人。

    芥川龙之介站在晚春的寒风中，身边是双背在身后的森鸥外。

    之前在巷里的一瞥，根本不足以看清芥川龙之介的脸庞。芥川龙之介脸上已然有了青年的影子，稚气早已消退。

    森鸥外一点都不见老，依旧是那副看不出真实年龄、相貌清癯而文质彬彬的模样。因为他剃掉了脸上的胡茬，反而显得更加年轻了。

    森鸥外朝清司低下头，微笑着鞠了一躬“欢迎回来，b。”

    他的反应看起来十分平静，和旁边的芥川龙之介对比鲜明。

    芥川龙之介仍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嗓子深处却传出了控制不住的咳嗽声。

    旁边的樋口一叶吓了一跳，扶住芥川龙之介。

    她知道芥川龙之介对这次见面非常重视，立即抬头对清司解释“b，芥川前辈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太过激动——”

    “樋口，闭嘴！”芥川龙之介听见樋口一叶拆穿自己，努力忍住咳嗽，斥责道。

    “是！对不起！”

    清司伸拍了拍芥川龙之介脊背“龙之介君，咳嗽还是很严重吗？”

    “不、咳咳，比起以前——咳、已经好很多了。”

    芥川龙之介捂着嘴，极力辩解。

    清司拍着芥川龙之介的背，转向森鸥外“森医生，好久不见。”

    森鸥外扯下套，两人握了握。

    直到两相握的瞬间，清司才发现森鸥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指，指骨用力，几乎捏疼了清司的骨节。

    芥川龙之介将咳嗽压下去，开口抛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b，你要回来了吗？”

    听见这句话，中原中也和森鸥外同时抬起头，看向清司。

    面对他们的炯炯目光，清司默默地挪开视线“我想带你们去见几个人。”

    “敌对组织？”芥川龙之介身后的罗生门顿时冒了出来，黑色的兽首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

    芥川龙之介脸上浮现杀气“放心吧，b。交给在下就好。”

    森鸥外也面带微笑地应和“让芥川君带领黑蜥蜴解决这件事，一时就够了。”

    “哪用那么麻烦。”中原中也不耐烦地松了松关节“他们在哪里？我用污浊砸平根据点就行。”

    “我们不是去打架。”

    清司发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他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清司将见面的地点定在横滨码头。

    在前往码头的路上，清司给波本发了一条消息。

    [十一点在横滨码头见面，将消息通知g。]

    对方的回复很快传回来了[是，先生。需要派出行动组吗？]

    清司“”

    f和黑衣组织的三观显然不谋而合。

    清司等人到达横滨码头时，黑衣组织的人已经恭候多时。

    g站在夜色中，身后是海浪翻涌的横滨港。

    他冷峻的目光被帽檐遮掩，长发披在身后，高大的身形充满压迫感。

    安室透双插在口袋里，站在g不远处。他还在伪装咖啡店职员，穿着相当随意，像个普通的青年。

    清司并未明这次见面的目的，因此g默认他遇到了危险，派出了两队行动组，共计一百余人。

    而f这边同样不遑多让。

    三十名黑蜥蜴成员跟在他们身后、陆续跳下车，落椿异能的所有者广津柳浪也在场。

    尽管f人数较少，但包括森鸥外在内，他们总共拥有四名可参战的异能者。

    中原中也走下车，一眼就认出了g“原来是黑衣组织的混蛋！”

    他拉住前方的清司，不由分地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他们是敌对组织的人，不要靠近！”

    清司还没来得及解释，罗生门就已瞬间冒出，挡在他面前。

    另一边，安室透迅速拔出枪“把他放开！”

    罗生门挡住了清司的视线，他只听见外面响起枪响声。

    双方开始火并，枪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

    清司深呼吸平复情绪，接着提高嗓音“够了，停下！”

    g和森鸥外都听见了清司的下令，他们同时举起，双方的成员都停止了射击。

    “龙之介君，把罗生门收回去。”

    “可是”

    芥川龙之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依言收起了罗生门。

    码头的地面上，散落着大片弹头。幸而黑蜥蜴和行动组成员都穿着高质量的防弹衣，因此并没有人因流弹而身受重伤。

    中原中也用污浊拦下了十余枚子弹，他放开，十几颗子弹瞬间落在地上。

    “b，没受伤吧？”

    在中原中也朝清司伸出的瞬间，对面传来了一声喝止。

    “别碰他，矮子。”

    清司听见“矮子”二字，听见心中拉响警笛。他迅速抱住了中原中也的臂“中也君，不要激动！”

    中原中也本想用污浊把对面的人全部甩进海里，被清司一拦，也不好再挣扎。他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朝对面大声挑衅“你们给我滚过来！”

    清司抱着中原中也的臂，朝黑衣组织的人挥“过来吧，g。”

    “g？b，你为什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不同于中原中也，一旁的森鸥外已经猜到大概，让黑蜥蜴的成员们放下里的枪支“枪收起来，对面不是敌人。”

    g和安室透走向f，行动组跟在二人身后，警惕地举着中的枪。

    清司看着g熟悉的脸，不由自主地感觉安心了不少。他朝g笑了笑，问“上次和f的火并事件，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一切都好，先生。”

    g觉得清司和以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

    在g的记忆里，过去的清司从来不会在下属面前露出笑容。

    清司拉起g的，接着又对森鸥外道“森先生，过来。”

    森鸥外走到清司身边“怎么了？”

    清司又握住了森鸥外的腕，趁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将他们的强行摁在一起。

    g疑惑又惊讶地看了清司一眼。

    清司认识g那么多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清司“行了，握个以示友好，休战吧。”

    五分钟后，中原中也终于理清了思路。

    “所以，和f交战一个多月的跨国组织‘乌鸦军团’，其实是我们的同僚？”

    清司点点头。

    双方的二把森鸥外和g正按照清司的指令，在一旁友好交谈。

    g表情平静“所以，在津轻海峡抢走的货物，什么时候能还回来？”

    “转出去了，还不了。”森鸥外面带微笑“更何况，既然都是清司君下的组织，何必计较那么多。”

    清司“”

    阴沉的天空突然一亮，电光撕裂天际。几秒后，雷声也滚滚传来。

    雨滴从天而降，雨水砸落在地，发出细密的沙沙响声。

    下雨了。

    雨越来越大，一名黑蜥蜴的成员取出数把长柄伞，将雨伞传给清司等人。

    中原中也撑开伞，将伞挡住了落向自己和清司的雨点，伞柄朝清司偏过去“我送你回家，b。”

    安室透也接过行动组递给自己的雨伞，否决了中原中也的提议“f的衣服太容易被认出身份了，不行。

    中原中也面色冰冷地看向安室透，双眼在月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光辉。芥川龙之介一语不发，挡在清司和安室透之间，充满敌意地皱起眉心。

    “行了行了，别吵架。”

    清司双摁在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头上，劝道。

    芥川龙之介被摸了摸脑袋，他非常配合地低下头，答道“是。”

    中原中也躲开清司的，反驳“是他先挑衅的。”

    清司纠正“你们都有错。”

    他转向安室透“波本，你送我回去吧。横滨的人都认识f，中也君和芥川君太显眼了。”

    “是，先生。”

    安室透护着清司，朝停在码头边白色r走去。在离开前，他若有若无地回头看了眼中原中也。

    清司听见了身后中原中也的声音“你那得意洋洋的眼神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