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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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炎热的夏天, 屋内开了空调,所以门窗紧闭,寒宁让人将门窗开, 又将剩下的装了糯米和血的碗递给了钟大夫和杨安:“将脓包戳破,里面的血尽量流进碗里,剩下的我来处理。”

    钟大夫连忙上前帮忙,他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恶心的情况没见过,这点程度还忍得住, 杨安下意识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口罩, 虽然感觉也没多大用处,但聊胜于无吧。

    有了两人的帮忙, 寒宁只需要将阴气幻化的黑虫用符纸烧干净就行了。三个人没一会儿就将浩浩身上的脓包全都清理好了, 寒宁又从带来的东西里拿出一包粉末递给浩浩的父母:“拿个盆, 调成泥状, 浓稠度跟敷在脸上的面膜差不多就行了。”

    浩浩的妈妈连忙接过按照寒宁的做, 一旁浩浩的爷爷惊呼道:“又又起了!”

    寒宁看了一眼,之前挑破消下去的脓包, 肉眼可见的慢慢鼓了起来, 寒宁道:“继续挑。”

    等浩浩的妈妈将东西调好,寒宁将其抹遍了浩浩的全身, 连头皮都没放过, 浩浩整个变成了一个绿人。而被涂抹了绿色药膏的地方, 竟然真的没再起脓包, 而且那可怕的红肿也在消退。

    看到这一现象,浩浩的家人惊喜道:“浩浩是不是好了?”

    寒宁道:“没呢,找个大点的盆子或者桶来。”

    寒宁让人将桶放在了浩浩的旁边,然后点燃了一根香,并用香将浩浩全身熏了一遍,原本昏睡的浩浩突然开了痉挛颤抖,浩浩的爸爸连忙想要过去抱儿子,寒宁指尖在浩浩的眉心一点:“散开。”

    旁人下意识按照寒宁的话去做,下一秒,浩浩翻身大口的吐出散发着恶臭的黑水来。那桶的容量还不,装下一个浩浩都没问题,可是很快浩浩吐出的黑水就要满了出来,一个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黑水,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

    最后浩浩吐不出东西来,却还在不断作呕,那难受痛苦的模样,直把浩浩的妈妈和奶奶看的心疼的眼泪直流。

    钟大夫皱眉看向寒宁:“接下来要做什么?”

    寒宁道:“等。”

    之前的那些事实在是太超过他们的认知了,所以这会儿寒宁等,他们也只能等。看着浩浩痛苦挣扎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抽搐,一团黑色的,像是腐肉的块状物被浩浩吐了出来,浩浩再次晕了过去。

    而那块状物一落地,竟然还是活的,速度极快的想要跑掉,寒宁早有准备,一张符纸贴了上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散发出来,还伴随着极其刺耳的尖叫声。块状物在符箓的镇压下不断缩,黑水流淌满地,最终变成了一只蚂蟥大的黑虫,瘫死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寒宁将处理过的糯米覆盖了上去,被火烤的滋滋声再次响起,寒宁道:“没事了。”

    浩浩的家人连忙去查看浩浩的情况,钟大夫也上前给浩浩探脉,倒是杨安好奇的捂着鼻子看着地上:“那是啥玩意?”

    寒宁道:“水鬼,还是一只道行不算浅的水鬼,所以可以借由固体的形态进入活人的身体。”

    看着地上一滩白色的糯米,杨安道:“那现在呢?那东西死了?”

    寒宁嗯了一声:“灰飞烟灭了,那东西吞吃了不少生魂死魂才能到今天这个程度,身上罪孽深得很,魂飞魄散的下场算便宜它了。”

    杨安又问道:“所以如果遇到鬼,撒一把糯米就好了?这不是对付僵尸的吗?糯米真的能驱邪?为什么?有什么科学依据吗?”杨安问完又自言自语道:“估计也没什么科学依据,鬼魂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科学的灵异。”

    寒宁笑了笑:“糯米能驱邪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糯米本身就是五谷之精,从谷形成米其中的一个过程便是晒干除壳,另外古时候粮食的产量并不高,除了极少数的朱门酒肉臭之外,就算是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不轻易浪费粮食,更不用那些可能连温饱都混不上的平头百姓,粮食对他们而言,比我们现在对金钱的渴望更甚,这其中便是衍生出一种信仰之力,五帝钱你应该听过吧?”

    杨安点头,他再怎么迷信科学,这种不科学的部分常识也是知道的。

    寒宁道:“因为百姓对皇权敬畏,对财富的执念,所以五朝盛世的钱币上会有一定的信仰之力,其实糯米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遇到一般的鬼,糯米能稍微辟点邪,强一点的就不行了,需要特制的。”

    不止是杨安,旁边的人听到寒宁这些话也算是增长了一些见识,尤其是浩浩的奶奶,更是忍不住多问了一些一般人能用的辟邪方法。

    虽然这件事很离奇,但经过这么一番离奇的操作,浩浩真的好了,除了身体气血亏虚的严重,需要一段时间调养,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直到离开了浩浩家,钟大夫才忍不住问道:“你是有师承的?”不然这么年轻,怎么懂这些东西。

    寒宁道:“祖上可能出过一些这方面的人吧,我是根据流传下来的古籍自学的。”

    钟大夫忍不住咂舌,医术自学,玄术自学,他自问这么一把年纪了也见过一些天才,但寒宁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然后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世上,真有鬼?”

    寒宁知道,刚刚虽然看起来有些离奇,但如果硬要用科学也不是解释不通,毕竟看到的是阴魂所化的黑虫,而不是灵魂本身,看起来更像是因为溺水而感染了水中的不知名寄生虫,所以寒宁只是笑了笑:“信便有,不信自然没有。”

    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自己老兄弟唯一的孙子死里逃生的被保了下来,钟大夫还是对寒宁好好感谢了一番,还忍不住询问了一些关于灵异方面的事,杨安也跟在后面听的入迷,这简直就是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三人正往停车场走去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弓着腰快步走了过来:“钟大夫!”

    寒宁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他觉得还不是时候,所以没去招惹顾家,对于顾家,他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冷漠,按不管上一世如何,跟顾家的血缘关系也会导致他爱恨交加的复杂,可是现实却并没有,对顾家,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在他报复名单上的陌生人而已,真的就陌生到激不起他内心半点涟漪。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曾经是家人,但那也只是曾经,现在他跟他们可没有半点血缘,心理上也没有那些负担,报复起来他也不担心自己会手软。

    来人是他上一世的父亲顾经国,比寒宁记忆中的人要稍微老态了一些,没有后来顾宇给顾家转运之后的意气风发,而寒宁仔细看了一下他的气,顾经国整个人的气息晦涩阻滞,虽然没有印堂发黑,但面色泛青,身上的三魂阳火飘忽,运势低下。更让寒宁意外的是,顾经国身上有着阴债。

    阴债,顾名思义就是欠阴间世界的债,观顾经国的面相,他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命,顾家虽然不是什么大豪门,但也算是家底不的暴发户了,若是再传承个两三代,倒也能脱离暴发户进入真正的豪门圈,可是现在顾经国所拥有的,跟他面相所呈现的,完全不符。

    在寒宁给顾经国观相的时候,顾经国正在求着钟大夫给他看病,不过杨安正挡在钟大夫前面好言好语的拒绝,钟大夫也是面无表情的朝着停车走去。寒宁这才知道,原来钟大夫是中医圣手,名望极高,但早就退居幕后好多年了,除了一些他感兴趣的病例,或者足以能请动他的熟人引荐,钟大夫几乎不再出手,所以顾经国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但还是执着不休,想以诚意动他。

    见钟大夫实在是无意,顾经国顿时忍不住追着语速又快又迫切道:“钟大夫!我已经捐了两所希望学,我知道您一生都在做慈善,我顾家虽然不是什么慈善大家,但每年也是都会帮扶慈善事业的,而这次为了以表诚意,我更是捐赠了两所希望学,希望您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帮我看一看!”

    钟大夫是从国家那段黑暗的时期经历过来的,那些年月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而令他最为于心不忍的便是因为不曾受过教育,而成了极为容易被煽动的愚民,做出种种令人又恨又怜的恶事。那些人不坏,他们只是不懂,只是不曾有人好好教过,却被有心人引导做出害人害国之事,所以钟大夫坚持的慈善,一直都是国家教育,他希望再穷再苦的地方,也能有教育的条件,让那些孩子从便受到正确的启蒙。

    所以顾经国这一番动作,也算是瘙到了钟大夫的痒处,让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不过在钟大夫开口之前,寒宁倒是先话了:“我看你找钟大夫看也没用,你的问题再厉害的医生也治不了。”

    钟大夫下意识看向寒宁,脑中瞬间冒出的念头便是,不会又是灵异吧?而一旁的杨安眼睛晶亮,有些东西不接触还好,接触了就让人越来越好奇。

    寒宁面相年轻,看上去就像个青涩的大学生,但他是跟在钟大夫身边的人,所以这番话令顾经国心中不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而是尽量好声好气的问道:“这位兄弟的话是什么意思?”

    寒宁道:“你三个月前,是否走过夜坟?”

    顾经国微微皱眉,下意识随着寒宁的话回想,然后猛然一惊,点头道:“的确走过。”那并不是墓园,而是荒郊野地里孤坟,当时他是去考察,又跟了两场饭局,最后一场喝的有些高,回程的途中在车上醒来,实在是憋不住,又看四周黑灯瞎火的是个郊外,于是叫停了车,下车方便了一下,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可能喝多了,走路不稳,被一截树枝绊倒,磕在了石头上,他还看到了一面残破的石碑,但能看出是个什么人的墓,当时他还咒骂了一声晦气。

    想到这件事,顾经国才意识到,他好像就是这件事之后生病的,从一开始噩梦盗汗,到手脚发冷,后来更是突然晕厥了几次,不管他去哪个医院看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有人就建议他去看中医,他可能是亚健康,用中药调理更合适些。结果还不等他去看中医,突然又一次晕倒,然后这次竟然在他的肺部发现了阴影,当时就将他吓的魂都没了,他还不到五十岁,句正值壮年都不为过,让他得这种重病,他怎么能接受。

    后来他配合医生做各种检查,但是奇异的是,检查出的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毛病,这阴影也不是肿瘤,但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问题,甚至还建议他开刀具体查看一下。在身上动刀子不管有没有问题那都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肺部,他没同意,然后根据朋友的介绍看了几个中医,倒是看出了一些过劳,气血亏虚的问题,但关于肺部阴影依旧没有什么结论。然后听了钟大夫的盛名,据曾经有几例晚癌患者,是钟大夫将他们从死神手里给拉回来的,钟大夫在富豪圈里更是有第二命的外号。

    顾经国如此求着钟大夫的确是惜命怕死,但也有拓展人脉的动机存在,不管怎么样,如果他能跟钟大夫搭上关系,不定能在某些圈子里多些存在感,正好能借此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只不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却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以及这莫名其妙的病,顾经国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比起生病,他显然更害怕这些鬼神之物,神色更是惊慌的看向寒宁:“你能看出我身上的问题?我是走过夜坟,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就只是路过而已。”

    寒宁神色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觉得在人家坟头解也算是没做什么,那么这样缠着你,那鬼估计也觉得自己对你也没做什么。”

    顾经国呼吸一滞,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鬼,还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点出来,他觉得四周泛起了一阵阵凉意,心头一慌,求人的话已经本能的出口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能看到他?你帮我跟他,我给他道歉,我给他烧纸钱,我供饭给他吃,只要他消气!”

    寒宁眼睛一眯,一般人对鬼神的概念只有供奉香火烧纸钱,只有深入的了解或者直面的接触过的才知道,供饭比起供香火对鬼魂更具吸引力,尤其是无后人供奉的孤魂野鬼,香火纸钱清明鬼节还有机会能抢到一点,但食物,若无专门的供奉,鬼魂是吃不到的。鬼本来就是由人而来,食物于鬼的欲|望,跟食物于人的欲|望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看来顾家的暴富果然别有原因,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无法看出其中的缘由。

    寒宁道:“你可以去找些你信任的寺庙拜一拜,诚心道歉,带上你刚刚承诺的贡品去那人坟前祭祀,你可以掷筊询问对方是否原谅你,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你是无意得罪,诚心致歉即可,你身上的大问题,在你家里。”

    顾经国一愣:“我家里,什么意思?”

    寒宁看着他道:“你家的事,你当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你其中一个儿子,早已不是你儿子,身为人父,你竟不知?”

    顾经国再次一惊,这事他当然知道,尽管他根本不曾关心过儿子,甚至将儿子当成透明人一样对待,但到底是他儿子,儿子的变化又怎么能瞒得过老子,尤其是,如这年轻人所,儿子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他自然能感觉出来。但他下意识的不想承认自己知道这件事,所以惊愣了一瞬间就表情诧异道:“怎么会?我儿子好好的啊,只不过这段时间我被奇怪的病症缠身,的确疏于对他们的关心,师父,你我儿子不是我儿子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拙劣的演技寒宁哪能看不出来,不过他也无所谓拆不拆穿,只是皱眉道:“冤债所欠,来讨债罢了,你身上有阴债之气,怕是曾经与这种阴物有所接触,许诺了什么没办到,只不过我道行太浅,有些东西还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到,你这份阴债加深了不少,证明你所欠的东西,已经回来问你讨债了,不过观你气色尚且还好,家中目前看来也无大事发生,甚至还有喜事,不过这一切只是阴债的障眼法而已,毕竟有些东西,更喜欢养肥了再吃。”

    听到这话,顾经国的脸色一白,跟阴物接触,许诺讨债,这正是他几十年前发家的原因,只不过这件事这些年他一直烂在肚子里,连妻儿都不曾过,可以这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且他还用了一些手段彻底斩断了这段孽债,照回来讨债是不可能的,可是这年轻人的一切又的确对的上号。

    当初他发家之后,如愿以偿的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没过多久就有了大儿子,那时候他的生意顺风顺水,一天天的壮大起来,直到儿子出生,家里顿时遭遇了瓶颈,还险些破产。

    他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家的,可以确定如无意外他有生之年都能富贵一生,自然是不可能破产,而这时候恰好遇到了一个大师,这个大师他德行有亏,而儿子就是他欠下的孽债,他心中有鬼,自然对此深信不疑,可是厉鬼可怕,但人不可怕,因此从到大,对于儿子,他一直都是冷暴力,家中的人也因为他的不喜,慢慢的将这孩子视为透明人。

    难道,讨债的并不是他儿子,而是现在抢占了儿子身躯的东西?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留下这个祸患,若没了这个身躯,就算想讨债也来不了。

    事已至此,顾经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求助眼前人:“师父你帮帮我,你能看出我家的问题,一定有解救的办法,我一定以厚礼相谢,只求你救救我无辜的儿子!”

    寒宁摇头:“我道行不足,能看出却不能破解,对方太厉害,而且与你渊源颇深,难解,你还是另寻高人吧。”

    完就示意钟大夫和杨安赶紧走,顾经国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脚一下子像是不会走路了,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等他再想追,对方已经开车走人了。

    一上车,杨安就好奇道:“那人家里真的这么严重?儿子不是儿子,难道他儿子死了,现在是鬼假扮的?”这种情况,光是想想就寒毛直竖的,也太可怕了吧。

    寒宁笑了笑,并没有太多,只是道:“以后不要跟这人接触,这人心思毒的很,身上的冤孽深重,亏心事没少做,接触的多了,会影响自身福运的。”

    钟大夫叹了口气,如今做事实的企业家,真的是越来越少了,这也是他慢慢退居幕后不太愿意出手的原因,谁知道救下的是人是鬼。

    忙活了一天,对寒宁而言,今天的收获就是在顾经国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虽然这根刺其实也没多重要,但想到记忆里,明知对方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却视如亲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搞点破坏。

    洗完澡,刚倒了杯红酒坐到了阳台上吹吹风,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寒宁拿起来一看,是一条请求加好友的消息,求加好友的微信是个英文字母,L.,很简单,头像更是看不出是谁,但求加的信息却有一个人名,我是黎肃,感谢你的药方。

    寒宁笑着通过了好友,刚通过,那边就发来了信息。

    黎肃:谢谢你的药方,效果很好,泡了之后身体轻松很多。

    寒宁本来就有意与他接触,现在人家送上了门,看样子态度也还不错,自然就顺着话题往下继续。

    寒宁:那就好,你有没有时间,找个时间吃个饭,我想再给你把一次脉,想看看那个药方给你身体带来的变化,可以吗?

    黎肃看着吃饭的邀约,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的回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你喜欢吃什么菜系?

    寒宁笑着回道:那就明天吧,我喜欢吃辣,不讲究菜系。

    黎肃连忙主动道:那明天十一点,我到哪儿接你?

    寒宁给他发了个定位,黎肃回了个好,等了好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回音,又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的聊天内容,想着对方应该是结束了聊天,于是站起身走到衣帽间,看着满衣柜价值不菲的服装皱眉,约会来的太突然,他都没来得及重新去定制衣服,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