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六十一点
沈岩开车载着两个姑娘出门, 沈都清一上车就拨通了高扬波的电话,问他要大背头几人的信息。
这方面是183天团的专长,这些少爷们学习可能不怎么样,吃喝嫖赌很拿手,朋友多,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大背头此刻的地理位置,连几单元几楼都清清楚楚。
沈都清“谢了。回来请你们吃饭。”
“不过你找他算干嘛?”高扬波多问了一句。
“你猜。”
沈都清完就挂了电话, 把地址报给沈岩。
沈霏霏在旁边愣愣的,一方面被沈都清找人的效率惊呆, 一方面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
沈都清要帮她出头?爸爸还跟着去撑腰?
放在今天之前,她想都不敢想。
在她来到沈家之前, 上的那所学校很混乱, 有很多这样的混混。那些人流里流气, 蛮横不讲道理, 是流氓都不为过,谁遇到算谁倒霉,家长管不到,老师不会管,没有人会帮你, 除非你找到另一个“帮派”罩着你。
她以为沈都清知道那件事, 会更讨厌自己, 可是她没骂她, 没责怪她, 甚至什么都没。
沈霏霏既觉得无地自容, 又很感动,坐在旁边默默无声地抹眼泪。
“不用这样看着我,不是为了你。”沈都清一眼都没看她,声音很冷淡,“我不能容忍有人欺负到我们家头上。”
她跟沈霏霏的矛盾,一码归一码。
在这方面,沈都清完全继承了沈岩的思维方式,在涉及外人时,思考是从家庭而不是个人角度
家事是家事,无论她和沈霏霏怎么闹矛盾,都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他们一家人首先是一体的,容不得别人欺负。
沈都清从不在外人面前与沈霏霏吵架闹别扭,包括当初告诉江峙她的身世,也没提过沈霏霏半个字。
家丑不可外扬,是一样的道理。
除了铁瓷孔嘉妮,她没有向任何人过她与沈霏霏之间的不和——她心理素质再强大,也需要一个出口来倾诉,需要一个朋友在她对现实感到迷茫时,拉住她的手。
“你姐的对。”沈岩在前头道,“下次可不要再跟人你姐姐的不是了。”
沈霏霏羞愧地声答应。
另一边,高扬波摸不着头脑,挂了电话就给江峙过去。
“刚才女魔头问我查了李铭他们的位置,我估计是要去找他们算账,她跟你了没?”
江峙被电话吵醒,起床气正浓,皱着眉带着沙哑鼻音“现在?”
“对啊,正好那几个都混在一块,去了就能一网尽。”高扬波关键时刻很讲义气,“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江峙掀了被子赤脚下地,把手机开了扬声器丢在床上,拿起裤子套上。
“地址发给我。”
“发给你了。”高扬波没挂电话,似乎又从哪儿得到了什么消息,气愤道,“卧槽,上回他们还敲诈了沈霏霏好几万,这事你知道吗?我看这哥几个真是活得太无聊了想找点刺激。女魔头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去找他们的。”
江峙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似是重新拿起了手机“秦子豪呢?”
“秦子豪那狗比还藏着呢,期末考试都没去,就这破胆儿还敢惹女魔头,啧。”
到底是谁指使的大背头,回头一查江峙就清楚了。
那段时间秦子豪躲得像个耗子到处都找不到人,他今天才知道,那几个要钱要到了沈霏霏头上。
江峙并不在意,那女的本来就不无辜。他尤其讨厌一件事的后续没完没了,极不耐烦。
“把他找出来。”
父女三人到达目的地居民楼,下了车,砰砰关上车门,气势十足。
目标位置的一楼房屋自带花园,有门可以出入,此刻外围站着四个穿军装的兵哥哥,挺拔似白杨,把守着花园后门。沈都清走进楼道,发现防盗门前也一左一右立着两棵白杨。
沈岩考虑周到,为防里面几个溜掉,提前派人来堵死了所有出入口。
沈霏霏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岩身后。
沈都清走在前面,冲两位问了声“哥哥们好”,抬手笃笃——敲了两下,很快门便从里面开。
开门的是沈岩手下的一个士官,姓刘,沈都清见过几次,一看这情况,就知道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都清姐。”刘士官解释道,“十分钟前他们试图跳窗逃跑,所以我们先把人摁下了。”
房子里很安静,沈都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玄关,便瞧见五个新时代洗剪吹组合抱着脑袋在墙边蹲成一排,三个兵哥哥看押着他们。
大背头抬起头,咬着牙看着沈都清一眼。
沈都清假惺惺一笑“你不相信我爸爸是首长,我只好让你见识一下咯。”
“相信相信。”此前大背头已经挨过一顿,这时候老实得不行。妈的,十个当兵的来搞他们,不老实也得老实啊。
沈都清脸上一直带着虚假的微笑,声音很温柔,眼神却很冷“相信你还敢勒索我家头上,怎么样,我们家的钱好花吗?”
沈岩领着沈霏霏进来,从容地往沙发上一坐,没插手。
首长气场太强,即便坐在那儿不话,压迫性的气势隔着整个客厅都能让人瑟瑟发抖。
五个混混觑了他一眼,锅盖头兄弟俩颤抖着腿努力把自己窝成两只鹌鹑蛋。
大背头感受到首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战战兢兢如芒在背,忙把责任推出去“不是我们想勒索,是江峙让我们干的啊!”
沈都清一愣。
今天白了就是来教训这几个混混的,不想勒索的事会牵扯上江峙。
要是让爸爸误会,江峙就等着被收拾吧。
沙发上,沈岩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沈都清没敢回头看,定了定神,追问“那你倒是,他为什么让你这么干?”
她不信江峙会闲的蛋疼指使他们找沈霏霏麻烦。
这位鬼见愁同学架从来都是自己上,连兄弟都不叫,你就你,不挑日子。他才不会这么委婉指派使者。
“是、是……”真追究起来还是他们的锅,大背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辞,支支吾吾。
沈都清微微弯腰“别墨迹,老实交代,我爸爸脾气不太好,他要是来问你,就没我这么温柔了。”
沈霏霏坐在沈岩旁边,看着沈都清一会儿炫爸,一会儿拿爸爸来恐吓人,看得一愣一愣。
还能……这样吗?
她偷偷看沈岩,见他气定神闲的,对自己被“妖魔化”“恐怖化”毫无反应。
沈岩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头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学着点。”
在这方面,沈岩的教育理念与林念君背道而驰。
林念君主张女孩子要端庄守礼,身为沈家的女儿更要低调做人,沈岩则是从教沈都清防身术,不遗余力地鼓励她遇事报他的名号。
网上曾经热传过一对俄罗斯父女的对话。
爸爸如果有别人欺负你,你就立刻用铲子呼他脸。
女儿可是爸爸,我是女生啊。
爸爸那你可以用粉色的铲子。
沈岩就是典型的这种父亲
——有人欺负你,你就回去。
大背头咬着牙如实交代了事情经过“江峙让我们去找秦子豪要医药费,但秦子豪不露面啊,让我们去找你妹妹要,本来就是为了她……”
沈霏霏羞愧地低下头。
沈岩大掌落在她头顶,强行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浑厚的声音自带威严,问大背头“这个秦子豪,人在哪儿。”
“我们也找不……”大背头的话还没完,一个人影从门口跌进来。
“在这儿。”江峙一脚把秦子豪踹进屋。
秦子豪气急败坏从地上爬起来“江峙你别太过分了!”
沈岩一抬下巴,刘士官立刻上前把人拖到墙边排队“手抬起来,抱头。”
秦子豪还想反抗,抬头发现屋里四个当兵的,想起门口还有两个,花园外面还有几个……顺便变成第六只鹌鹑,老老实实地抱住脑袋。
江峙没想到沈岩也在,慢悠悠走进来“沈叔。”
“听你一个人干了十几个,”沈岩似笑非笑,“厉害啊。”
江峙没什么表情“一般吧。”
沈都清正担心老爸会不会因为沈霏霏被勒索这事迁怒江峙,虽然不是他本意,但中间毕竟有他这一环。
闻言差点笑场。
他可能觉得“一般”是谦虚之词,但从他嘴里出来,就是嘚瑟。
秦子豪脸上几块乌青,一边眼睛肿着,一边嘴角开裂,显然是已经被江峙揍过一顿了。
现在人也齐了,沈都清道“几位哥哥,你们自己吧,今天怎么了?”
江峙在一旁慢慢拧起眉,目光不善地盯着沈都清的背影。她毫无察觉。
“钱我们还!”大背头立刻,“给我们两天时间。”
半个月,那五万早就狼藉得差不多了,让他们一帮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凑够五万,肯定需要时间。
沈都清却很强硬“你没听清我的话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今、天、了。”
大背头咬牙,瞪向秦子豪。
秦子豪和他们不一样,家境好,五万肯定拿得出来,况且这钱本来就应该他出的,要不是他推到沈霏霏身上,他们也不至于被收拾成这样。
“这钱你拿,赶快给你家里电话。”
秦子豪不愿意“凭什么?”
无缘无故问要五万,家里能不追问吗,要是被他爹知道这事,还不断他的腿!
黄毛义愤填膺插嘴“你凭什么,是你找我们去教训沈都清的,你是罪魁祸首!这钱你不拿谁拿!”
接着几人就吵了起来,秦子豪被围攻,到底也不敢真和这几个混混撕破脸,这些人手太黑。
最后不甘不愿地给家里电话,又是撒谎又是对他妈妈发脾气。钱一到账,马上跟沈都清“好了,好了。”
沈都清一偏头“该给谁给谁。”
秦子豪顿了下,尴尬地朝沈霏霏走过去,不敢抬眼看她。
沈霏霏咬着嘴唇恨恨地剜了他几眼,收了钱立马就把他拉黑了。
六个人都松了口气,似乎觉得这事可以了了。
沈都清站在他们面前,没动“几位哥哥,我觉得你们应该道个歉,你们认为呢?”
江峙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黄毛最识时务,忙跟她一连串地对不起,又对沈霏霏一连串地对不起。
其他五台复读机也跟着复读。
沈都清抱着手臂“一句对不起,太苍白了吧。诚意呢?”
大背头咬了咬后槽牙,开始检讨“我们错了,不应该找你麻烦……”
刚开个头,旁边黄毛砰地一声磕了个头“对不起!首长饶了我们吧!我们犯了滔天大罪!我们该死!”
一声磕一个头,非常的有“诚意”。
准备了八百字检讨的大背头“……”
锅盖头兄弟立刻效仿,慢慢地,其他人纷纷也磕了起来。秦子豪梗着脖子坚持了片刻,最终也忍辱负重地弯下腰。
那画面真是不忍直视。
沈都清转身走开。
沈霏霏看着这几个曾让自己夜不能寐的混混们,此刻狼狈窘迫毫无尊严的样子,心情很是复杂。
她一直无法理解,那天沈都清到底是怎么唬住大背头全身而退的。
现在知道了。
她真的很厉害。
沈都清完事,一直坐着看戏的沈岩才起身,吩咐刘士官“这几个丢去管教学校,好好改造一下。”
劳教制度被取缔之后,渐渐兴起矫治教育学校,专门收容这些有严重不良行为未成年学生,对其进行教育和转化。郊区就有一所著名的管教学校,市教育局与公安局协办,准军事化的管理,进去和坐监狱没差。
几个洗剪吹顿时脸都绿了,但看看沈岩,一个屁都不敢放。
“至于他——”沈岩扫了眼秦子豪。
秦家也算是有些家底,跟街头混混不一样,人父母都还健在,不好以同样的方式处理。惹倒是惹的起,但真撕破脸,会给两个姑娘结怨。
“送去秦家,向他父亲明一下他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不能好好管教,我不介意代劳。”
刘士官应声,手脚麻利地把几个人赶了出去。
院里已经有不少居民闻讯前来围观,都在八卦一楼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劳动了兵人。
六只鹌鹑抱着脑袋走出去,阿姨大婶们顿时有了目标,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刘士官把人押上了军用皮卡,留八个人在后面看守,将车开离居民区。
沈都清跟着沈岩出来时,发现江峙一直在瞪她。
她莫名其妙,没理他,先爬上车。
沈霏霏看了江峙一眼,很自觉地上了副驾驶,把后面的位置留给他。
江峙上车,抱起手臂,目光森森盯着沈都清。
车子发动,他磨着牙低声问“你他妈刚才叫他们什么?”
沈都清回忆了一下。
“……”行吧,这个醋都能吃。
前头,沈岩的视线扫向后视镜,不冷不热道“对我姑娘客气点。”
“听见没,”沈都清,“对我客气点。”
当着岳父大人的面,江峙不能为所欲为,臭着脸把头撇向窗外。
沈都清看着他吃瘪的侧脸,开心不少。
车子行驶片刻,路口转弯时,沈都清顺着惯性把身体偏向江峙那边,贴着他耳畔,很轻地叫了一声
“哥哥。”
湿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一瞬就消失,麻劲儿却顺着手臂、脊背电流般往下窜去。
江峙的右耳当时就整个酥掉了,条件反射地转头。
沈都清已经飞快坐回去,一脸正直地目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