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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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梓赶到之时,三位掌门已经替清虚渡好真气,而楚季站在一旁,面色沉寂。

    “师弟,”如梓走到他身边,担忧的问,“师尊情况如何?”

    楚季揉了揉眉心,“师父他们已经将师尊受损经脉接连起来,好好修养并无大碍。”

    如梓这才松了口气,曾蜀三人扶着清虚坐好,清虚年岁到底大了,受不起这种折腾,虚弱的叹气,但依旧招手让楚季过去。

    楚季看着因他之事而伤的清虚,沉默的蹲在老人家面前,面色沉寂自责。

    “楚季,”清虚摸着他的头,将系在腰间的锁魂袋递给他,“秦宇剩余的六魄在其中,我交给你,你自己做主。”

    楚季颤抖的接过锁魂袋,轻飘飘的拿在手中却仿若千斤重,他艰难的问,“那我?”

    清虚慈爱笑着,语速极慢,“孩子,无需害怕,一切都有师尊师父。”

    楚季眼睛几乎一热,其余三位掌门面色苍白的望着他,满脸都是疼爱,他憋着酸涩,重重颔首,知晓几位老道消耗过大,便扶着清虚躺下,又嘱咐三位掌门好生歇息,才和如梓等人出了屋子。

    他已不是三岁孩童,不能像以往那样任性,仓夷是他的根,谁都碰不得。

    屋外的风有些凌厉,如梓站在他身旁,轻声问,“师弟,仓夷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师兄也一定会祝你一臂之力,只是千万要照料好自己,不要让大家担心。”

    楚季垂眸看着禁闭的锁魂袋,忽然之间有些迷茫,其实连他都不知道下一步路该往哪里走,他近乎山穷水尽了。

    但他还是勉强自己对如梓笑笑,银淼在他耳边道,“上神他们回来了。”

    便见得走廊处,君免白一行人缓缓踱步而来,楚季更觉手中锁魂袋沉重,微微抿了唇,等到君免白走到他身边,便忽然觉得有了个依靠一般,不是那样难受了。

    蒋遇雁近了,便一直看着楚季挪不开目光,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季猜想,君免白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他了,果不其然在君免白眼中得到了答案。

    可纵然他是秦宇一魄,他也不是秦宇。

    楚季自嘲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锁魂袋,“这是师尊从寒冰川带回来的,既是你师父,我便交还给你。”

    他着将锁魂袋递给蒋遇雁,蒋遇雁晃神许久,甚至眼里都微微荡漾,但却没有伸手接过锁魂袋。

    楚季凝眉,而站在他身侧的君免白沉声,“道长,六魄如今在你手中,你便随上神去一趟神界吧。”

    “何意?”楚季愕然。

    难不成知晓他是秦宇一魄后,便连他的身份都要夺去么?

    君免白按住楚季微微发抖的手,安抚道,“只有天尊,才能将剩余六魄归元。”

    楚季看着君免白嘴角淡淡笑意,一愣,不禁心中激荡,“你是......”

    “我师父六魂被盗,神界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有我带你上九天见天尊禀明一切,事情才能有所转机,”蒋遇雁轻声道,目光依旧落在楚季的脸上。

    即使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秦宇,但楚季却是从秦宇魂魄中分离而出,怎能叫他不开怀,七百年了,他没想到能再见师父一面。

    姜瑜秀靠在栏杆上,笑得妩媚,“道士,我竟是没想到你能有这样大的来头。”

    楚季望向他,姜瑜秀抬起一双风情万种的眼,将他由上至下量了个遍,笑得愈发璀璨,“我迫不及待想看到沉仞知晓你是秦宇一魄的神情。”

    楚季只知晓姜瑜秀虽是沉仞宿敌,又站于他们一旁,却不知为何姜瑜秀对他有莫名敌意,但时至今日,姜瑜秀所表现的,已足以让他信任,诚恳道,“今日多谢你出手救我师尊。”

    姜瑜秀意有所指的看了君免白一眼,“已经有人替你报恩了,”着对站于远处的九招招手,“九,走了。”

    九乖巧至极的跑到姜瑜秀身边,姜瑜秀右臂一把将九搂进怀里,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银淼见得姜瑜秀和九的亲昵,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低头和同样睁着大眼睛的黑,咧嘴一笑,原来九是姜瑜秀的枕边人呐。

    楚季也略微诧异姜瑜秀和九的关系,但只是一瞬,便听得如梓,“师弟,你尽管去吧,仓夷有我和师父在,不会出事的。”

    他看向如梓,依旧是那个无限包容他的青年,抿嘴一笑,师兄弟的对视惹来君免白轻轻的一声咳嗽。

    君免白拉了拉楚季的袖子,“事不宜迟,道长和几位掌门道别过,便随着上神去吧。”

    楚季在他话中捕捉了些许不对劲,顿时问,“你呢?”

    屋檐下,冰雪交融,寒风吹过。

    君免白笑容浅浅,却带着破冰般的魄力,他轻声而沉稳的,“我啊,要去找人算一笔旧账,道长放心,我很快就会到神界与你会和。”

    楚季觉得君免白似乎在哪儿不同了,不再是那个慵懒散漫,一味掩盖自己光芒的君免白,在这一瞬,楚季甚至想看到君免白带着千军万马朝他奔来,而他在漩涡之中,紧紧抓住了君免白的手,再不也放开。

    天色未暗,楚季同清虚和三位道长告别,曾蜀将他拉到一处,悄然往他手中放了袋沉甸甸的栗子,吹胡子瞪眼的,“这是为师欠你的,早些归来,仓夷都在等着你。”

    栗子的香气溢出来,楚季眼眶难以抑制一热,望着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师父,半晌,过夜道,“知晓了,等我回来,便再也不捣乱你的竹林。”

    曾蜀别过眼去,年过花甲之人满眼泪花,别扭的推推楚季,“再不走该迟了。”

    楚季挑唇一笑,这个老家伙,分明舍不得自己,还在假装什么呢?

    可他又何尝不是,谁都不知此去会是如何,仓夷的恣意生活似乎已经离他远去,他都要记不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楚季大步踏出道观的门口,香烟袅袅,面前是来送行的仓夷同门,这些口口声声他是仓夷霸王的师兄弟即使到了今日还是舍不得他,而他从跟着的如梓,便站在最前头,用自己最熟悉的温润笑容,张了张唇。

    楚季看出来了,他无声了句,师弟,保重。

    楚季抬眼,天色朦胧望不见边际,蒋遇雁已经在门前等他,他忍住心中翻滚情绪,走到君免白一旁。

    两人便这样对望着,什么话都没有,但楚季知晓君免白一定会来找他,他们好的,此生都不会放下对方。

    此次去神界,唯楚季和蒋遇雁而已,银淼因此还哭了一回,这会子还在含泪和蒋遇雁道别,蒋遇雁便伸手拭去他的泪,浅笑道,“又不是见不着,何必哭哭啼啼。”

    蒋遇雁哪里会明白银淼对他的至深情意,一次分别罢了,对他而言还会有相见一日。

    可银淼不同,上次蒋遇雁一走便是两百年,他怕这一回以后便再也见不着蒋遇雁了,但他也知晓此行之重,最后抽抽搭搭拉着黑的手站在一旁,不再挽留。

    时辰差不多了,楚季也不再逗留,和蒋遇雁乘云而去,君免白望着那道蓝白身影消失于眼前,眼眸微微一暗。

    但这一时的分离是为了一世的相守,那么也变得值得起来。

    楚季一走,君免白不久也和仓夷众人告别,而银淼和黑还留仓夷,热闹了没几天的仓夷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风刮得君免白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踏风而去,越过山川森林,带着破釜沉舟的气魄,势必要将挡在眼前的重重困境劈开。

    妖界有两块令牌,一块象征妖尊之位,在君闻身上,还有一块能掩妖气号百妖,被君免白带到了人界,若君闻所拥是人界玉玺,那君免白无疑掌握了将军令。

    父亲素来觉得君闻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不适宜当妖尊,他也并非不知君闻野心,只是兄弟情三字令他一退再退,直至把自己逼上了绝路,造就了今日局面。

    父亲临逝世,将他喊于病床前,亲手将白玉令交到他手中,为的便是来日若君闻痛下杀手,他也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他以为只要安于人界,不与君闻夺权,便能素然了此一生,可至今看来,他还是看错了君闻,早在当年,他就看错了。

    想来君闻已知晓白玉令在他身上,才会急不可耐的来到人界寻他,他猜测,君闻已经和沉仞站于一线,就连白玉令的下落,也是沉仞告知。

    骨肉至亲走至今日,何必呢?

    君免白神色皆敛,腰间白玉令还在散发着温热的温度,自古成王败寇,他并不为当年主动退出后悔,只是如今为了所爱之人,他不得再全身而退。

    君闻与他的兄弟情,早于百年前的蛊毒毁于一旦,今日他所前往,兄弟相残,反目成仇,妖界势必不得安生。

    但天下早已动荡,大义也好,私心也罢,君免白想要的,不过能和楚季于太平盛世下安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