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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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季抱着银淼狠狠撞到了城墙上,瞳孔不自觉收缩,脑海不断回荡着方才那一幕——君免白竟然对君闻动手了。

    银淼被撞得闷哼一声,疼得慢慢睁开了眼睛,俨然处于状况之外。

    而君免白一个箭步越到了他们面前,三两下扶着楚季的手站情况,语气担忧至极,“道长,有没有伤到何处?”

    楚季只是擦伤,拿剑的手有些许不稳,他摇摇头,看向受伤在地的君闻。

    君免白深深提一口气,目光寒冷的望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君闻,不复一丝温暖。

    君闻嘴角血迹鲜明,先是无声的笑着,继而轻声而笑,转瞬似疯了一般凄厉的大笑起来,眼神一片灰败,他跌跌撞撞的走着,一双眼满是泪水,声音凄凉,“三哥,我没想到有一日你也会对我动手。”

    哪怕他做了再多错事,哪怕他怎样伤害君免白,君免白都未曾真的对他动手,而今日,只因为他对楚季动了杀心,君免白一丝考虑也无便将他成重伤。

    他恨毒的看着君免白身侧的身影,那个位子,以前分明是他的。

    君免白扶住楚季,音色冷冽,“君闻,我再三对你容忍,但你变本加厉,若你真的还执迷不悟,往后我不会再顾及半分兄弟情意。”

    君闻依旧是璀璨的笑着,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怎么,你想杀了我?”

    君免白沉默半晌,抿着的唇开,“若你伤害到我所爱之人,我会不留余力要你血债血偿。”

    从楚季的视线望过去,君免白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坚定如磐石,天崩地裂都无法撼动他半分,他心下一荡,喜忧参半。

    他自是感动君免白对他的心意,但同时也知晓君免白何等动情,真为他走到骨肉相残那日,君免白想必也不会好受。

    但楚季不知道的是,君闻的所作所为早就日渐将他和君免白的兄弟之情磨灭,君免白如今这一句话乃真心实意。

    君免白就是念及最后一点兄弟情分,才会留下对楚季有杀心的君闻。

    君闻的笑骤然僵在脸上,一个字都不出。

    楚季拉了拉君免白的袖子,“银淼很虚弱,先离开这儿吧。”

    君免白颔首,又看向君闻,语气已不是劝解而是警告,“妖界众妖对你投靠魔界已心生不满,你若还想在这个位子坐下去,好自为之。”

    君闻眼睁睁看君免白三人从自己眼前离去,眼神苍凉万分。

    他算计了一生坐上的位子,坐得摇摇坠坠,他爱恨纠缠了几百年的君免白,对他不屑一顾。

    纵然是坐拥高位,君闻却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君免白和楚季将银淼送出了妖界,外头风雪交加,洁白的雪落在君免白的发上结成冰霜。

    楚季望着他略显落寞的神色,轻声道,“君免白,君闻已经回不了头,你不要再为他伤神。”

    纵然君闻是君免白的亲弟弟,但如今君闻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实在没有半分可以同情的地方,只是楚季还是不想君免白为难,两百年前君免白就因为君闻受伤隐居人界,他不想两百年后君免白还遭遇同样的痛苦。

    君免白对他浅浅一笑,“方才我的话都是认真的,这个世间上,没有人能比你重要。”

    楚季还扶着银淼,君免白的真情实意让他顿觉有些难为情。

    果真,便听得银淼有气无力道,“你们两个酸到我的牙了。”

    君免白面色不改,楚季轻咳两声缓解尴尬,扶着银淼站好,“他们没对你用刑吧?”

    银淼虚弱的摇头,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楚季,期待的问,“上神呢?”

    楚季抿了下唇,有些不忍心,“他没过来。”

    银淼的脸立刻跨下去,掩盖不住的失落和难受。

    楚季悄然和君免白对望一眼,两人皆沉默着,没有再话。

    君闻虽没有对银淼用刑,但银淼近来受的波折有些多,整个人精神萎靡,回鬼界之时昏睡过去好几回。

    直到楚季快接近鬼界,能见到蒋遇雁时,他的精神才有所好转。

    银淼被楚季扶着踉踉跄跄进了屋躺着,姜瑜秀推门而入,他眼神咻的一下亮了,四处量着,却依旧没有见到蒋遇雁的身影。

    “我这鬼界是成了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成。”姜瑜秀三两步走到屋里,轻呵笑一声。

    银淼伸长了脖子,楚季也疑惑的看向姜瑜秀。

    姜瑜秀似笑非笑的,甚至带了点看好戏的神情望着银淼,“别看了,他已经走了。”

    楚季也一愣,脸色微微沉寂下来,蒋遇雁竟是连银淼都不见一面便走了。

    银淼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试探的问楚季,“上神是不是不知道我被君闻抓走了?”

    若不然,怎么不去救他,怎么他到了也不来见他一面。

    楚季不忍心回答他,姜瑜秀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会不知道呢,人家是躲着你呢。”

    银淼的眼神一窒。

    “姜瑜秀。”楚季低声带了点不悦。

    “你骗他有用吗,难不成蒋遇雁就会因此回心转意?”姜瑜秀没有温度的笑着,“神界迂腐至极,蒋遇雁的脑袋跟木头一样不会转弯,这样明了的告诉这条蛇才是最对的做法。”

    楚季被姜瑜秀一番话得沉默。

    他不了解蒋遇雁,但姜瑜秀对了一点,蒋遇雁一直在以人妖不两立禁锢着自己,若不让银淼看清这个局势,日后受伤的只会是银淼。

    “楚季,”银淼难得没有喊楚季臭道士,一双眼波光粼粼,“他的是真的?”

    楚季别过脸了声是,银淼水汪汪的眼睛一合,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君免白沉声,“道长,让银淼休息吧。”

    楚季颔首,几人出去之时顺手吧门给带上了。

    九正把外伤的药拿来,走到门口就被姜瑜秀给牵住,他不明所以眨眨眼睛,“不是要给银淼上药吗?”

    姜瑜秀笑笑,“死不了。”

    便不顾九担忧得直回头把九给牵走。

    君免白和楚季沉默的走出院落,外头的雪还在落,想要将天地埋葬一般。

    楚季回想起银淼的神情,无声的叹气。

    “道长,他们的事情便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君免白劝道。

    楚季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当年秦宇牺牲自己,如今的局面依旧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若蒋遇雁和银淼划清界限,也不一定便如同他所想的那般。

    理不断,剪还乱,不正是这个道理。

    楚季对着君免白笑了下,不置可否,他想——若当年秦宇接受了沉仞,和沉仞回魔界,那么这世间也便没有他,他更不可能遇见君免白。

    而遇见君免白,却又是何其有幸。

    鬼界的天慢慢暗下来,就快要变天了。

    银淼在鬼界修养了几日,本就是皮外伤,很快便好得透彻,可他却终日怏怏不乐,连姜瑜秀都看不过去,连连他鬼界虽然都是鬼,但也没有比银淼更加死气沉沉的,是以让九去陪银淼。

    九性格恬静,也不太会话,姜瑜秀让他陪着,他便真的安安静静坐在屋里和银淼干瞪眼,结果向来聒噪的银淼忍不住这寂静,沉寂了几日就和九搭起话来。

    “你什么时候跟在姜瑜秀身边的?”

    银淼一问便是九难以启齿的问题。

    他支支吾吾许久,才红着脸声,“前些日子,主子召见,我便一直跟在主子身侧。”

    银淼想了好久才明白召见这二字其中的含义,盯着九看了半晌,忽然凑近九的脸,“你心里没有喜欢的人么,姜瑜秀召见你就去?”

    九往后仰了仰脖子,笑得甜腻腻的,“我喜欢的便是主子。”

    银淼被九的笑容晃了眼,把身子坐直回去,嘟囔道,“姜瑜秀有什么好喜欢的?”

    长得太过妖艳,性子还不好,他想不清九喜欢他什么。

    可九却认认真真看着银淼,眼里承载着星星一般,“其实主子不像外界传闻那么坏,他对我很好。”

    银淼想要九傻,可九的笑容和语气都过于幸福,让他怎么都不出口。

    要论傻,其实他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他以为相处了这些日子,蒋遇雁多多少少会在乎他,却没想到他心心念念想要蒋遇雁来救他,却得知蒋遇雁要躲他的消息。

    他不是纠缠的人,若蒋遇雁嫌他烦大可告诉他,虽然......他不一定会乖乖离开就是。

    银淼又蔫下来,“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九眨着眼。

    银淼却不出来,他羡慕九可以跟在喜欢的姜瑜秀身边,即使姜瑜秀再坏,也是九喜欢的。

    可是他喜欢的蒋遇雁,却躲着他甚至不肯看他一眼。

    被君闻俘虏之时,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蒋遇雁,盼着蒋遇雁和像以往一般解救他于危难之中。

    只可惜是他奢望了。

    银淼越想越难过,俏生生的脸耷拉下来,唉声叹气的,九只得又静静陪着他,不多时,屋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银淼悠悠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