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番外三 他日寻芳
景康七年, 三月初三,京城郊外的官道之上,正是春季万物蓬勃生长之时, 一匹黑色骏马拖着一架马车在背后, 慢慢行驶在官道上。春和景明, 风光浪漫之时, 日光微醺,马车不急不慢行走着,驾马车的人丝毫不在意,慢吞吞地赶着马车。驾车人时不时随处看看周边风景,若是赶车累了,便从背后的马车中拿出一个包裹。
包裹内放置的皆是各种吃食, 虽然外面包裹的都是油纸, 可若是开, 却可以发现,均是各类精美的食与糕点, 还有些新鲜的菜肴,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再赶马车的人,面容大概五十多岁, 眼角有些细纹,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留下少许痕迹, 却未对他的容貌造成太多困扰。
其人眉目舒朗,风度翩翩,皮肤略有松垮, 却如傅粉一般白嫩,一双眸子亮如星璀璨,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精神俱佳,显得此人丰神俊逸。
此人就是苏南,只见他任凭着黑色骏马在前面拉车,他将背后马车的帘子掀开,边走边吃,悠悠闲闲地赶路。
走着走着,天空的日头却渐渐消失,乌云罩顶,突然一阵惊雷劈下,吓了他一跳。
他抬头看天,却发现眼见着就要下雨了。眉头一皱,心中暗叫糟糕,之前看着天气还好,怎么今天下雨就下雨?
照这个样子,自己可来不及走到前方城镇寻一处避雨的地方。
果然如果苏南所料,他还未走上几里路,天空突然落下了瓢泼大雨,黄豆大的雨滴落在官道上,顿时将官道上的土夯的稀烂,前方的官道骤然成为一条泥泞不堪的泥水路。
苏南心中发愁,他记得,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十多里路,雨下的这么大,他怎么办?
只能躲在车内,思来想去,还是准备让马车慢慢走到前方的树林下避雨,等雨一点再做算。
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正当苏南驾驶马车时,突然马车重重一顿,车身一沉,任凭前面马儿再怎么使劲,车身都不能再往前行一段。
不好,这马车如今陷在坑中,而且一番折腾,马车越陷越深了,任凭马儿怎么使力都无计可施。这种时候,若是想将马车拉出来,一定需要人下来在马车后面推,前面的人一起发力才能拖出。
但苏南犹豫的看了看这雨,再看了看这地下的泥水磅礴,心里面寻思了好多下,最终还是没有下去。
算了算了,他心中一阵烦闷,实在不行他就等着雨停了以后再好了。
今天自己故意将飞桀抛到了客栈独自出发,这可不就被报应了吗?本来天气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就连马车也被陷入泥水深坑,有心无力。
所幸这马车做工很不错,拉上帘子,任凭外面风吹雨,却漏不进水。
只是车内实在太黑了,苏南叹息,点燃了一柄蜡烛,就这样窝在马车中静待天晴。
不知过了多久,苏南有些昏昏欲睡时,门帘突然被拉开了,外面的冷风顺着雨气吹了他满面,一下子就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车外,一个身穿蓑衣的男子,大概二十多岁,身材健壮,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伸脑袋进来,看着苏南独自一个人坐在车内,大声对他喊话:“这位大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苏南立刻来了精神,连忙点头:“有的有的,这位弟,我的车陷入坑中了,因为没带避雨的衣物,被困在此处了。”
这憨厚汉子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帮大哥将这马车拉出,可好?”
苏南皱眉,纵然这汉子帮他将车拉出,可是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水坑,而且他未带蓑衣,也赶不了车啊。
“这样,这位兄弟,你是如何来的,可驾了马车?”苏南诚恳问道。
和他一番交流后得知这位憨厚汉子的身份,他本名叫做沈木,在前面的云文镇上开了一家酒馆,今儿是特意到其他镇上采购原料的,回来时遇到了大雨,在路上看见马车,心知是有人被困住了,于是下来一问。
苏南感动得眼泪汪汪,现在真是好心人多啊,多亏遇见了他,得知沈木驾驶了马车,苏南连忙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沈兄弟,你看着雨势颇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得下来,不知道可否搭我一层到前面云文镇上,好让我暂且避雨呢?”
“这有何难?”沈木爽朗一笑,对苏南道:“只是你这马车留在此地,会不会不妥,万一被路过人牵走了怎么办?”
苏南犹豫,这倒是是一个问题,不过这马车,也只有这匹马稍微好些,这车架子实在不值得一提,他思索片刻,便决定将马儿牵走,将这车架子留下。
得知苏南算,沈木吃惊:“这车架子做工不俗,就这么留在这里,岂不浪费?”
“没事没事。”苏南笑了笑:“这车架子是我租用的千里车马行的,我在上面留一张纸条,若是等会等雨停了,有路过的人将车架子帮忙拉回千里车马行,车马行的人会给与帮忙找回车架的人一些报酬的。”
沈木点点头,他看苏南容貌气质皆为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不知为何会一个人落难到此,想来帮他也不碍事,便将自己的车赶过来,顺带撑着雨伞让苏南上车。
沈木的马车就很简陋了,坐的地方只有木板,但马车时两匹马同时拉动,而且这马又是专门拉货用的,所以无论是力气还是耐力,都要比自己的黑色骏马适合在雨中行走。
为了不让雨水进入车内,沈木将帘子放下,用一根绳子牵引黑色骏马走在自己马车的后面,这雨天虽大,马车速度也慢,但总归好过在原地等待。
身上有些润湿,苏南叹息一口气,正好坐在此地无聊,便和前面人聊起来天。
他得知沈木今年刚好二十五岁,家中有一位贤惠温柔的妻子,开了一个酒馆。沈木与苏南聊天很是合得来,便与他多了些。
“苏大哥,不瞒你,我家有一好酒,名叫做秦淮方,等会你到了我家酒楼,一定要多留一下,请你喝我家的酒。”沈木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连带着苏南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一定。”苏南含笑道。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了云文镇,雨还在下。云文镇是京城周边的一处城镇,雨势磅礴,街上空旷,偶尔见几人在店铺下避雨,马车慢慢行走,最终来到了一处酒馆前。
苏南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酒馆名字,上书“秦淮方”三字。
酒馆不大,但是里面生意很好,除了卖酒以外,这里也做一些家常菜,正巧是午饭时间,所以酒馆的生意很好。店面有十多桌,零零散散摆满了屋内,酒桌却几乎都坐满了,酒客嬉笑声,酒气味充盈其中,浓浓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苏大哥,你先找位置坐,我先到后院去,你看你需要什么菜,先招呼伙计点起。”沈木热情招呼苏南点菜,只自己还有事要忙。
“你快去忙吧。”苏南连忙道,屋内只剩下一处空位在墙边,他走过去,招呼了伙计,点了四个菜肴,三个是酒馆的特色菜,还有一个素菜,接着问了问这里的招牌酒。
伙计很爽快与他介绍:“我们这里只卖秦淮方一种酒,根据年份不同,价格也不同。最便宜的秦淮方是一年份的,一钱银子一两,越往上越贵。”
苏南思索片刻:“你们这里最贵的酒是多少年份的?”
作者有话要: 伙计讶异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位俊美大哥竟然出手如此阔绰:“最贵的是十五年份的,十五两银子一坛半斤,大哥想试试?”
“试试吧。”苏南笑了,不过十五两银子的酒,他还是喝得起的。
“好嘞。”伙计很开心的退下来了,在这镇中,很难遇到这样大方的客人。在等菜之际,外面又进来了两个人,看样子避雨的,扫视一圈,见都是满座,唯有苏南这边一座还空着人,眸中一亮,惊喜的走过来了。
“这位大哥,我们途径此处避雨,见店中无座,可否允许我们二人拼个桌?”其中一人开口语气诚恳的道。
“有何不可,坐就是了。”苏南言笑晏晏,招呼两人坐下。两人大喜,连忙道谢坐下,身上都是雨水,看着很是狼狈,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拿出帕子将脸上的雨水擦拭干净。
这两人应该是也是游商,坐下来便开始聊起天来,点了几道家常菜。不一会,苏南的菜肴端上桌了,还有一壶好酒。
菜肴美味,好酒不多,一坛大约半斤左右,二给他上了一个碗,他倒了一杯,阵阵醇厚的香气从酒中散发出来,果不其然是不错的好酒,在他游览周朝各地中,这酒虽然算不上极品,却也能算是中等偏上的档次,偶有瑕疵,但无伤大雅。
苏南慢慢品酒,顺便听拼桌人在一旁聊天。
拼桌人一人姓卢,一人姓张,那位卢兄深叹一口气:“现在生意越来也不好做了,听那位新任的四方门的掌门,基本将碧霞、绿乳等好几种品质中等的茶叶垄断了,现在我们都不好走货了。”
“是啊。”身穿绿衣的张兄同样无奈:“四方门家大业大,我们与它争,也实在争不过啊。”
苏南一边口喝着酒,耳朵微动,仔细听着几人的谈话。
那两位人在等菜间隙,一直在些关于四方门的事情,苏南笑容不变,等他们话间隙,插嘴:“方才我听二位在,有关四方门的事?”
苏南长的俊秀,态度又和善,很容易便和两人搭上话了。“正是那四方门,不过看兄台不像是京城附近人?”张兄好奇问道。
“我一直与人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路途遥远,每年也难得回京城一次。”苏南这样解释道:“不过这四方门,即便不是京城人想来也听过。”
四方门,听名字像是一个江湖门派,其实也相差无几,形式类似商会,却又和商会不全一样,只不过这个“门派”不搞杀杀,它最出名的地方,是专注于赚钱。
四方门的成立时间已不可考了,大约是在七十年前,由一位名叫苏南的人创立的,听这人也算是惊世艳才,而且富可敌国。他创立四方门的最初意图,其实就是为了赚钱,取名意为“广纳四方之才(财)”之意。
四方门虽然是苏南创立的,但是据他本人非常低调,当了门主不过十年时间,便退位让贤了,由另外之人接替门主之位,他本人却不知所踪了。
四方门既然是赚钱,其业务就非常广泛了。最初四方门不过是专攻一类,发展至今却涉足各行各业,旗下产业包括粮食、香类、衣料,住宿、交通等等,囊括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真的非常富有了。
而且这四方门挑选门主的方式也非常奇怪,苏南此人虽然创立了四方门,本人却并不让自己子孙继承门主之位。本门内部据传有一套特殊的筛选流程,针对门主候选人会派发不同的考验,最终考验通过之人才能继承门主之位。
而且被考验人的身份也完全不同,听曾有几位门主,也是从某一店铺伙计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成功通过考验,就任门主,管辖四方门下的所有生意。而且四方门规定,规定每一任掌门任期不可超过六年,总任期不得超过十二年,退位后的门主,依旧可在四方门内居要职,只是隐于幕后。
“但是我听,这一任的门主是去年刚刚上任的。”卢兄声的对同伴道:“而且啊,你别看四方门家大业大,听内部斗得很凶啊,从上次争夺门主之位就能看出来了。”
苏南眼睛中眸光闪烁,突然出声断:“这位兄台莫非知道这其中内幕?”顺手拿起酒坛将两人面前的碗倒满,“这秦淮方就算是在下请两位的,在下也是好奇的很,烦请兄台能否也让我听听?”
那位卢兄见苏南搭话,还为他们倒酒,也是受宠若惊,喝过酒,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出来。
那四方门虽大,可是内部却分了好几大派系。苏昕文派系是其中之一,听他是四方门第一代掌门苏南的直系,也是四方门中势力也是最大的一脉,主要生意范围在河道和陆地运输,并且提供宫中贡品,代表着皇商一脉。但是苏昕文年事已高,听近年来已经不过问门派中事了,静养在京城某处。
如今新上任四方门掌门叫做齐长,他的父亲齐元达也是四方门中非常有威信的元老,齐元达早些年以四方门的茶叶起家,后来做周朝与藩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如今也是隐居幕后已久了,但听这次齐长之所以能位列掌门,其中就离不开其父的帮助。
卢姓游商见苏南确实感兴趣,将他所知道的一一列出,上述不过是两方派系,听四方门内结党过重,算上去,莫不是有五六方势力。
苏南听的很认真,边听还便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是不是点点称是,也让对方讲的更有劲了。
“只可惜啊,那苏南死的太早了。” 卢姓游商感叹一句,“想来若是他还在,四方门或许比今日还要繁华吧。”
苏南笑了笑,意味深长的了一句:“那可不一定。”可惜后面的话已被淹没在醉人的酒香之中了。
“对了,聊了这么久,不知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啊。”卢姓游商好奇询问。
苏南笑了:“在下苏嘉熙,算得上半个京城人士,这次来京城是探寻故人的。”
三人互相通了姓名,便又聊起来了。正当外面聊得开心时,外面出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少侠。
少侠身穿暗红色劲装,长相明明非常英俊,一张脸却冷若冰雪,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寒气,怀中抱剑,就这么闯进酒馆,倒像是来寻仇的,下一秒就要兵戎相见了。
酒馆中热闹的气氛一瞬间冷凝下来,客人纷纷将目光放在少侠身上,只见他扫视了半个酒馆,在注视着苏南的时候,冷凝的眼眸中突然燃烧起了熊熊烈火,快步向他走来。
他路过的人莫不让开,满脸恐惧的看着这个煞神,生怕惹毛了他。只见少侠快步走到了苏南的身边,白净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不要误会,那是气的。
如利剑般的眼神触及苏南:“先生,您可跑的真快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出这句话,苏南坐在喝酒,眼神飘忽心虚,见对面两人被吓住了,连忙笑着解释:“这是我晚辈,来,飞桀,一路赶过来累了吧,喝点酒吃点菜?”
名为飞桀的少年冷冷的道:“黑风呢?”
“黑风在后面呢,你放心,店家喂着粮草。”苏南讨好,招手让他坐下,飞桀眼中怒火未散,就这么坐在无人的一面,手中的佩剑重重放在凳子上,倒是让那两位游商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我家晚辈就是脾气坏了点,但不是坏人,两位吃,喝酒。”苏南极力缓和气氛,两位游商相互扫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惧。
我的妈呀,这少年怎么这么吓人啊。
苏南笑眯眯的给飞桀挑菜,对方吃的飞快,桌子上一大盘菜,不过一会,就被此人扫的精光。吃完以后,冷冷道:“先生,您不是今天急着赶到京城吗?既然吃完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这孩子,怎么还开始催我了呢?”苏南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却对他毫无办法,只能给对面两位游商赔罪:“两位,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两位游商连忙起身还礼。
苏南到了前台想要结账,却被伙计告知:“客官,我们老板吩咐了,他与您是一见如故,既然是朋友,这顿饭就当他请你了。”
苏南愣住了,了句怎么可以,便想要留下银两,可是伙计死不要,苏南提出要见老板,却被告知老板到酒馆不久后就离开了,听是家里有急事。
苏南想了想,笑了:“既然如此,我留信一封,帮我转交给你们老板可好?”伙计备齐了笔墨纸砚,苏南快速写完,将信折叠好,将腰上挂着的一枚玉佩一起装入信封,递给了伙计,便离去了。
门外的雨虽然点了,但是仍在下,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比之前苏南偷偷骑走的马车要大上一些,外表低调,进入却发现实乃别有洞天,里面布置得十分舒适。
苏南掀开了窗帘,飞桀骑着之前自己拐走的那匹黑风站在旁边,苏南偷笑,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黑龙驹,拉马车一点都跑不快。”趁着飞桀发飙之前飞快放下帘布,语气中夹杂着笑意地扬声道:“启程。”
他给沈木留下的一封信和一件信物,提及若是将来他与他的后代遇上了什么困难,可凭借此物到四方门内求助,可以完成他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
车内燃着熏香,苏南酒足饭饱,看着书便快要睡着了,眼睛渐渐闭上来,身体也渐渐滑落在马车内的软垫上。窗帘微微掀开,飞桀见苏南就这么睡着了,眉头一皱,让身下的神驹快步走到了马车前方,一个腾身便稳稳落在马车前段,而马车行驶过程中居然没有一点颤抖。
飞桀进入车厢内,将旁边一块毯子搭在了苏南的身上,随即退出来,以同样的方式飞跃到黑风身上,继续行走。
等苏南醒来时,他们正在排队进京城了。
京城永远都那么繁华,大路上因为刚下过雨,不少地方都积着水,人们纷纷撑着伞走在街道上。苏南了一个哈切,见还是下午,时间还早,便对车夫:“等一下,到院前,先到世外阁。”
驾驶马车师傅点点头,听从的吩咐驾驶了马车来到了世外阁。多年未回这里,世外阁周边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这一带区域在重新规划之下,原来热闹的巷子早已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世外阁旁边不过才一两层楼高的的青砖屋,如今已纷纷看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阁楼。世外阁对面的一排房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中间的路经过扩宽变成大路,唯有世外阁,还保持着过去的模样。
苏南下车时,看到熟悉的建筑怔愣了一瞬,眼中闪过诸多回忆,飞桀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很快回过神来,一步跨入了店门。
店内的布置改变不大,格局未变,店内生意却有些冷清,柜台背后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应该是掌柜,另外还有一个伙计,弹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灰尘。掌柜见是客人,立刻挂上笑容从柜台背后出来了。
“这位客人,您看您需要点什么?”掌柜笑着来到苏南身边,距离不远不近,也没有急着推销,反而询问起苏南的要求。
“有面膜吗?”苏南踱步在店内走着,背后的飞桀则站在宽阔处,板着一张脸,不言一语。
“有的有的。”掌柜笑着将苏南领到了一处柜台前,指着台上的东西道:“客官,这是我们的睡眠面膜,晚上涂上免洗的;这个是蚕丝面膜,这个罐子里面是精华液,用于涂抹脸上的....”
掌柜的娓娓道来,却并没有普通厮那边啰嗦,他的声音偏柔,很好听。
掌柜介绍完后,便走到了一边,等苏南静静观看,并不上前扰。
苏南想了想,道:“补水保湿的给我拿三罐,清洁肌肤的给我拿两罐,还有,抗皱抚平皱纹的给我拿五盒。”苏南在刚刚看过的几个地方点了点,掌柜点点头,立刻招呼伙计过来包。
这个伙计也很年轻,闻言立刻过来了。苏南皱了皱眉头,询问:“有如厕的地方吗?”
掌柜马上反应过来,领着苏南到后院:“有的,我来带您去。”
跟随掌柜到了后院,过了这么长时间,院子内几乎也没什么改变,熟悉的老树,熟悉的石桌,苏南一路走来,回想起在这座院子中发生过事情,只觉一切恍若隔世。
苏南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放水,只不过找个理由进来瞧瞧罢了,他早就不是苏南了,四方门虽然是他创造的,但如今门中认识他的人很少,就连他最初发家的地方,如今也不过是四方门的一处寻常资产罢了。
出门后,掌柜还等在旁边,苏南心想,这掌柜看着年纪不大,招呼客人倒是周到。外面的伙计更是年轻,也不过才十多岁,就好像.......苏南又陷入了回忆中,他很快摇了摇头,清醒过来。
“对了,我看店中的生意,为什么不好?”这几年他很少来世外阁,记得上次过来还是好几年前,记得当时生意没有那么萧条啊。别的不,世外阁好歹也是如今京城鼎鼎有名的大牌子,听其他分店的妆品,几乎卖的供不应求啊。
掌柜闻言,苦笑摇头道:“世外阁生意是挺好,京城中世外阁共有八处分店,这里是最的一处。”掌柜告诉他,这里的店面已经很老了,听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其他几处世外阁,多是修建得富丽堂皇,,生意自然也水涨船高。这里的很多格局和装饰都多年未换了,有些过时了,再加上与周边店铺相比,外表其貌不扬,很多人都以为这里是山寨的,所以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苏南静静听着,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将这里重新装修呢?”
掌柜以为他不过是好奇心重点的客人,却也和他解释:“世外阁的每处分店都是独立收支,这个店赚的钱,远远不够装修花费,事实上,之前还有消息,计划将此处分店拆除,腾出位置用于其他事宜”
苏南点点头,脚步也向外移动,“对了,听世外阁是四方门下面的产业,那你也就是四方门的人了?”
掌柜愣了愣,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害羞:“是的,在下不才,也是四方门下的一人。”
苏南叹息:“按照四方门的规矩,你被派来理此处产业,想来是在门中极为不受重视了。”
掌柜闻言更加羞愧了:“您的不错,我做生意的天赋不如其他人好,所以才被门内分派到此处。”
苏南点点头,到了大厅,将自己包好的东西拿在手中,掌柜为以示尊重,还专门送他上车,只是临上车时,苏南突然转头了一句:
“按照四方门的规矩,你向门中提交试练申请,可以此处分店扭亏为大盈为赌注,现在生意那么差,要完成试练并不难。只要你通过一项试练,你能获得的资源就能更多了。”
掌柜的听得愣住了。
苏南抬头看了看牌匾,上面的字确实不好看,可他记得还是他当年亲手写的呢。
“等你有了资本,你就可以将此处拆掉,世外阁内的竞争太多,卖妆品已经不是一个好选择了,你不如试一试其他区域,白手起家,会更容易成功的。”完苏南就上车走了,徒留掌柜在原地发愣。
刚才那位客人好奇怪啊,掌柜思索,那人怎么会对四方门这么了解?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院子中,却发现自家书房的门被开了。
刚刚自己忘记关门了吗?掌柜疑惑,还是上台阶准备关门,余光却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好像多了几本书。
掌柜好奇进入,却发现果然是三本书,分别是三本医书、菜谱、香谱,掌柜飞速翻阅,顿时目瞪口呆,急急忙忙跑到店外,可哪里还有刚刚客人的半点声音。
这边苏南却下了马车,自己在大街上漫无边际地走着,不一会,飞桀悄然而至,苏南一边翻开摊位,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飞桀点点头,过了一会,看苏南面上表情淡淡的,突然问道:“您现在是不是在生气?”
苏南的手顿住了,无所谓笑了笑:“是有点,不过也无所谓了,拆了就拆了吧。”
飞桀:“您若是不愿意,等会只需要给大长老一声,他一定会让人留下那幢建筑的。”
苏南摇摇头:“留在回忆中与原地踏步都不是好事,你看那里的装饰和风格,在很早以前很流行的,可是过了这么久,也不过是普通快要倒闭的铺子。”
“我生气的是,它不应该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它应该是像我当时那样,客流如云,有客人为了抢购一份新出的妆品,能宵禁刚过就来门口排队。”苏南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茶楼前,茶楼里面很热闹,里面还有书人抑扬顿挫的讲话声,和人们的掌声。
“走,进去看看。”苏南轻松的着,便拉着飞桀一起进去了。“等会晚饭再过去蹭饭,我们先吃点东西垫下肚子。”飞桀被拉得没有反抗能力,只能无奈跟着苏南一起进去。
可是飞桀一进去就后悔了,台上的书人口若悬河,得正是忠义公夏修新的故事,飞桀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顿时就想拉着苏南走,可他却听得有滋有味,“这书先生讲的真有水平,飞桀,点一壶好茶,恩,最贵的,慢慢坐着听。”
飞桀无奈,只能陪着苏南坐下来,好茶和好茶点上来,苏南专心致志的盯着前面的书先生,讲到精彩的地方还不忘拍手叫好,兴致很高。
飞桀沉默坐在位子上,这时候有个十四岁的丫头提着篮子到了苏南的面前,举着手中的书本朝着苏南,甜甜道:“这位长的很帅的叔叔,你要是想听之后的故事,不如买这本话本看啊,这话本上记载了忠义公从年少成名到去世的所有故事,可好看了。”
飞桀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就准备想要驱逐这个姑娘时,苏南已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那我买两本。”接着便让飞桀付钱。
飞桀沉默的看了一眼苏南,默默开始掏口袋。
“谢谢叔叔,您真好。”姑娘甜甜笑着,接过了三两银子,将两本书递给了苏南,随后蹦蹦跳跳走了。
飞桀翻了两下书,开口:“这书上写的完全不对,日期写错了。”语气不满。
苏南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师父要是三十多年前死了,这么三十多年来教你武功的是鬼啊。”翻了翻话本,话本上记载,忠义公成名于十六岁,终年九十六岁,距今已有三十多年时间了。
史书和民间对忠义公的评价很高,其去世后,坊间有人将其故事编撰成了一本话本,在民间很受欢迎。
飞桀被怼得不话,只能黑着脸听台上讲,苏南听了一会,书先生讲的一段是夏修新年少成名时,如何深入敌穴取敌将首级的故事。听完后意犹未尽,可是时间已到,只能遗憾离开了。
苏南走出茶楼,马车依旧静静停在外面,他径直上车:“去院吧。”
院是苏南的简称,全名叫做茶花院,名字很土,顾名思义,院子中养了很多品种的茶花,院子中更是住了一个擅长养茶花的老人。
苏南从马车里出来时,门口已经等了两个人了,一位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精神很好,旁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胖子,脸蛋就像是面团捏得一样,白白嫩嫩。
“啊,你终于来了!”孩子气鼓鼓的道:“我和爷爷都等了你好长时间,怎么这么晚啊,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旁边的人老人眉头紧皱,瞪了他一眼:“聪儿。”聪儿立刻不话了。
苏南哈哈大笑:“谁让你中午吃的太少,肚子饿了吧。”
老人恭敬地对苏南弯腰行礼:“聪儿无心之语,先生莫怪。”
“没事没事。”苏南笑眯眯的道,摆了摆手,他怎么能和孩子生气呢,你是吧。对老人微微点头,态度却很柔和:“昕文,好久不见了。”
老人点点头,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笑,“先生,饭菜早已备好了,您一路过来风尘仆仆,不如先进去歇息用膳吧。”
苏南笑了笑,熟门熟路的朝院内走去。留下后面的聪儿,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马车,疑惑的问飞桀:“喂喂,冷漠脸,你那位凶巴巴、但长得很英俊的霸气师傅今年怎么没有来啊?”
飞桀脸色一变,之前压抑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恶狠狠地朝他一笑,蹲下紧紧捏住了胖子的脸蛋:“屁孩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提一句我师傅,我折你的腿。”
聪儿脸扭曲着,求助着看向自家爷爷,谁知道很好话的爷爷这次也没有站在他这边。
“飞桀得没错,聪儿,你要是再没大没乱话,不但飞桀要断你的腿,我还要家法惩处你。”苏昕文和蔼的模样尽数褪去,板着脸训斥他。
聪儿讪讪闭嘴了,飞桀冷笑一声,松开了手跟了进去,苏昕文紧随其后,留着聪儿一个人在后面,有点委屈的摸了摸脸,怎么都这么凶嘛,他就问了问而已。
苏昕文在吃饭间隙,向苏南起了四方门的事情,后者不耐烦的摇摇手:“吃饭就不要这些了,烦人。”见苏南心情不太好,苏昕文转移了话题:“按照以前的习惯,今年四长老齐元达一派的齐长最终赢得了门主之位,您要见见齐长吗?”
苏南闻言,脸色沉下来,直接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你不这件事情我都快忘了,齐长我就不见了,让齐元达吃过晚饭后滚过来。”
先生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晚上不定又要发作,苏昕文心想,面上恭顺回答:“好的,先生。”之后便立刻遣仆人去请四长老。
用过晚膳后,苏南在书房中看书,飞桀尽职尽责地待在离苏南不远处保护他,晚上戌时三刻,门外传来了扣门声,飞桀去开门,外面站着的便是两个老头,其中一人就是苏昕文,另外一人稍微年轻些,头发却也花白,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精光熠熠,但此时眼中却有些惊慌,就是齐元达了。
刚刚来之前,苏昕文就隐约给他了,先生今天心情不太好,可能会发脾气,让他早做心里准备。
先生的身份到底是何人,他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他名叫苏嘉熙,在四方门内地位非常高,而且只有门主及以上,就是长老一辈的人才能见他。
听他是已故门主苏南的嫡系,包括已故去的几位元老都对他十分尊敬,在四方门内,做出的决定一不二,苏昕文个糟老头子,身为大长老,平时在他们面前拽得是二五八万,在他面前却也是恭恭敬敬的像一只温顺的猫儿。
飞桀站在旁边开始瞌睡,苏南也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来,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他们。
下方的两位老人却头也不抬,苏南冷笑两声,骤然发难:“听你们前段时间闹得很欢啊,京城上下,连个在外的游商都知道,你们为了个门主之位的头破血流?”
齐元达着急了:“先生,这件事我们可以解释.........”
“这件事情是元老们没有注意,才让这件事情扩大得人尽皆知。”苏昕文立刻将话抢过来,低眉顺眼地解释,齐元达怒目而视,老匹夫,又抢他话。
苏昕文侧眼看着他,瞪了他一眼,解释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是他的人和五长老、七长老闹得不可开交,没看见苏南发火了吗?
“齐元达。”苏南阴测测的开口,齐元达被点到命上前一步:“属下在。”
苏南冷笑:“我听,你手下的人,直接将京城的多种茶叶垄断了?害的其他商人都没有茶叶买,坐地起价,你可真能干啊。”
齐元达慌忙抬头:“先生,这件事情我真不知道啊!”
装,还在装,苏南直接将一个笔筒砸到他脚下,吓了他一跳脚:“还跟我装,四方门的茶叶生意不是向来握在你的手中吗?除了你,他么还有谁能垄断?”
齐元达连忙叫冤,可苏南不想听,直接让他闭嘴:“你给我闭嘴,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放开茶叶垄断,再做这种缺德的事,我让飞桀断你的腿。”
齐元达惊恐的抬头,就撞进了旁边飞桀,只见他眉头一挑,看神情有些跃跃欲试。
今天绝对是他的倒霉日,这一茬还没完,苏南又开始挑着他的错:“我听,现在世外阁的生意是放在你手上了?”
飞桀默默注视了苏南一眼,果不其然,他就知道苏南要发作这件事。齐元达心惊胆战回想,世外阁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世外阁的生意是他从大长老手中换过来的,世外阁的妆品非常受欢迎,而且体系也很成熟了。这些妆品在藩国及其他国家都非常受欢迎,几乎每年都能带来一笔不菲的利润,他换到手中,也是想要和茶叶生意相互搭配。
“是.....”话还没完,苏南又是一个砚台摔倒了他的脚下,开始训斥:“你是猪脑子吗?我问你,世外阁的最初的那家老店,你凭什么叫人拆掉?那家店就算生意再差,我没发话你敢拆,谁给你的胆子?”
齐元达发觉自己可冤了,他知道先生向来不喜垄断,偏偏手下不知道哪个不长眼得想捞一笔结果正巧被先生逮住了,至于世外阁,老店??那是什么啊?而且拆店这种事,他平时完全不过问,谁知道就这么触了他霉头?
苏昕文再次上前:“先生,老四不知道世外阁的事情,情有可原。”齐元达犹疑的看着苏昕文,想着这老匹夫怎么今天这么好话。
“既然你接手不来世外阁,那就还到苏昕文的手上,之前有什么条件也还回去。”苏南冷漠道,便将世外阁这块肥肉划到了苏昕文手中。
齐元达还来不及悲恸,就听见苏南继续发问,这次是针对苏昕文和齐元达两人:“我问你,当今圣上身衰,沉迷炼丹与寻找不老药一事,是四方门谁搞的鬼?”苏南冷冷询问。
苏昕文与齐元达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苏南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我警告你们,我既然问得是谁搞的鬼,就代表我知道是谁做的。”顿了顿,苏南突然爆发道:“他么的居然敢查到了我头上,让我知道是四方门谁做的,我非扒了他的皮!”
齐元达和苏昕文登时异口同声道:“是七长老做的。”
“七长老找了一名游方道士,托大臣引荐给圣上,编造了长生不老药的名头,想要讨好圣上”齐元达连忙回答。
“据我所知,查到您的头上实属意外。”苏昕文也连忙解释道:“您放心,我们待会便去找七长老,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扰您了。
苏南仍旧骂骂咧咧:“我他么要是有长生不老药,还能轮到那皇帝儿占便宜,自己早就吞了。”
“七长老脑袋也糊涂了,既然那么糊涂,干脆就别呆在四方门了,让他趁早退休回去颐养天年吧。”苏南一席话让两人都不敢接话,也不知道他在气头上的算不算数。
苏南气的头都疼了,靠在椅子上闭眼揉着太阳穴,飞桀见状,皱着眉头对他们道:“先生累了,需要休息了。”
齐元达巴不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连忙行礼告退,苏昕文有些担心的看了苏南一眼,垂下眼眸也退下去了。
临走之时,齐元达问了苏昕文:“那垄断茶叶的事情我就不了,那破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到其中缘由,万不得已才询问苏老匹夫。
苏昕文叹了一口气:“那是世外阁的老店,你知道当年苏南最初发迹时做的什么生意吗?”
齐元达愣住了:“什么。”
苏昕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连这都不知道,他输得不亏:“苏门主最开始就是做胭脂水粉和那些妆品发的家,你口中的破房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苏门主在那里住了二三十年,你为什么他要发火?”
齐元达心中简直要狂骂人了,他就苏昕文这老匹夫,那破房子在那里那么久了,为啥他还要保持原样,他这次绝对被坑惨了!
送别了怒气冲冲的齐元达,苏昕文回到了书房,一进书房,便双腿跪在了苏南面前,双头磕在了地上,愧疚告罪:“先生,昕文未察觉到七长老行事,竟然带来了这般严重后果。”
飞桀站在旁边,不言一语,冷冷看着底下的苏昕文。
苏南睁眼,脸色不太好:“那些探子并未给我们造成太大影响,国公一事,与探子无关。”道这里,苏南脸色不太好受,头疼地闭上眼睛:“但是我要知道老七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他是有意,那老七真的可以不用留了。”苏南深深叹一口气。
“我明白了。”苏昕文跪在地上起身回答,苏南注视着他,苏昕文白发苍苍,那张皱纹深刻的脸早已不再年轻了,苏南看见他,依稀记起了他年轻的模样,苏昕文这个名字名字,还是苏南给取的呢。
“起来吧。”苏南叹息一声:“你年纪也大了,以后不要动不动跪下来了。”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早已离去,苏昕文,算是跟在他身边为数不多的熟悉面孔了。
“祖父曾过,若他去了,便由昕文来服侍您。”听到苏昕文恭谦的话语,苏南眼中模糊了一瞬,听他这样,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尚且年幼的松竹,也是十几岁的稚嫩模样。
“下去吧。”苏南挥挥手,满脸疲惫地让他退下了,烛光微闪,苏南蓦然感觉一阵乏意袭来:“飞桀,你也下去休息吧。”
飞桀站立不动,也不答话,只是静静看着苏南,良久才道:“您先去歇息吧,我在您旁边。”
苏南勉强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听他的话,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准备入睡,临睡之时,对睡在外间的飞桀轻轻了一声:“晚安,飞桀。”
苏南本以为自己一定睡不好,谁能想到一觉好眠,第二日醒来时,苏昕文准备了丰富的早餐,有肉包子和馒头,还有虾饺和灌汤包,灌汤包是蟹黄口味的,一口一个,味道极鲜。
用过了早饭之后,苏南来到了花园,既然叫做茶花院,这花园中就是种植茶花了。
这里的茶花品种极多,大约有五十多种,几乎收集了大多数的茶花类型,苏昕文自幼喜爱茶花,他身为四方门的大长老多年,财力人力都是有的,所有收集一些奇珍异种根本不算难事。
唯一惹人注意的,莫过于花园中一个用透明玻璃搭起来的温室,有些南方茶花对温度要求较高,之前苏昕文收集茶花时吃了很多亏,来请教苏南后,他就帮他搭了一个玻璃温室。
难度是有点高,苏南也花了好长时间,但就被他这鼓捣出来。
苏南拿着一把剪子,正在修建茶花的纸条,聪儿鬼灵鬼灵的跑过来,对苏南道:“先生啊,你这次要待多久啊?”
“怎么,你就这么想赶我走?”苏南笑嘻嘻他。
“怎么可能,我把你当祖宗供着的。”聪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先生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走啊,我呆在京城可无聊了,整天念书,古人不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我也想跟着你到处玩。”
“我拒绝。”苏南虽然在笑,可是态度却很坚决。
“别啊,飞桀那家伙,那么无趣,一路上先生你不孤单吗?带上我吧,我还可以给你讲笑话,比起飞桀那张死人脸强多了。”聪儿开始拉着苏南袖子撒娇。
苏南却一愣,眼神恍惚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笑眯眯道:“我有没有给你过,飞桀的听力超好。”
聪儿心中一咯噔,看了一眼站在花园外的飞桀,之间他又用那双寒冰眼眸紧紧注视他。
“所以啊,你完蛋了,飞桀绝对听见了,他肯定要揍死你了!”苏南幸灾乐祸的道,聪儿很快就明白苏南绝对不是再看玩笑,因为飞桀真的笑的无比恐怖,双拳做出击的动作,恶狠狠的朝他冲过来。
“啊啊啊啊!!”聪儿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喧闹声渐渐远去,花园中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苏南脑中却有稍微的不适,他想起了刚才聪儿的一句话,幽幽叹气:“寂寞吗?”
他在茶花院呆了将近半个月左右,离去之时,他将世外阁那位年轻掌柜和沈木之事告知了苏昕文,后者点点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不留痕迹得关照他们二人的。”
苏南满意拍了拍苏昕文的肩膀,就喜欢那句不留痕迹,这么多年,苏昕文果然深得他心。
苏南离去后,聪儿才衣衫不整的跑出来,一看就是刚睡醒还未梳洗的样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前,顿时悲伤地哭出来了:“哇!先生您怎么又跑了啊。”
苏昕文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孙子:“先生临走时嘱托我了,要我对你好点。”
聪儿眼泪还挂在脸上,顿时惊喜的看着他,可随即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爷爷提起了他耳朵:“痛痛痛!!!!”苏昕文心想,还是功课太少了。
景康七年,周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朝皇帝因为服用方士炼制的丹药中毒过世,太子继位后,第一件事便处死了那骗子方士。
同时,四方门动荡,门内因为利益相互斗争,闹得不可开交,听最后还动了血,一位重要人物被刺杀身亡,四方门也因此元气大伤,行事低调了许多,默默开始养精蓄锐。
太子即位后改国号为太元,太元一年,又是三月初三,同是春和景明的一日,飞桀骑一匹黑色骏马到了茶花院。
飞桀从马上轻身跃下,很快就在院内找到了苏昕文,交给他一样东西,那是一张白色石板。
苏昕文怔愣了片刻,指着石板半响不出话来。
飞桀叹了一口气:“是他让我给你的。”
“那他......”苏昕文连忙发问,一时间竟然不敢听他后面的话。
“他将石板交给了我,让我给你过来。”飞桀叹了一口气。
“那你还回去找他吗?”苏昕文着急问道。
“要吧,我还要回去找他,他还在等我,但是我得先把东西给你送过来。”飞桀对苏昕文道。
“他了,这无字天书有灵性,会自动寻找主人,让你好好保护这本天书。他还了,这主人不定十年会出一个,也不定五十年,一百年才会出一个,也或许是一千年才会出一个。如果四方门在有生之年能找到配得上它的第二个主人,就将四方门全部交给他吧,如果他将四方门败光了,就是命,如果没败光,那就是命。”
苏昕文怔愣无语。
“还有,他还了,趁着这段时间四方门乱了,趁机分家吧,至少是表面上的分家,四方门风头太盛了,迟早会被朝廷养肥宰了的。”飞桀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过这么多话。
“我走了。”飞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完了东西便乘黑马离去,只剩下苏昕文坐在院中。
苏昕文深深叹了一口气,侧头盯着一旁的茶花盆栽发呆。院中茶花一如既往开得繁茂艳丽,方能显出这大好春光,可惜了,以后很少有人能与他一同欣赏这景色了。
茶花依旧会一年一年开下去,四方门的故事也在继续中。
(番外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