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A+A-

    楚慕带着齐妤很快回到府中,轿子刚落地,楚慕就掀开了轿帘,将齐妤从轿子里抱了出来,齐妤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道:

    “我就胳膊上一点伤,你别太紧张。”

    楚慕抱着齐妤进门,一言不发,埋头向前,齐妤知他现在心情低落,安静的等楚慕把她放在椅子上,半跪在她面前,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齐妤见他面色凝重,伸手按在他的手上,道:

    “皮外伤。待会儿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

    楚慕却并没有理会:“别动。”

    完继续帮齐妤处理伤口,直到他亲自帮齐妤清洗了伤口,仔仔细细的包扎好之后,才放齐妤去内间换衣裳。

    齐妤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楚慕孤单单的坐在床沿,目光空洞,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听见齐妤的脚步声才回过神,起身过来扶齐妤。

    这样的失落的楚慕,齐妤还从来没有见过,齐妤伸手抚在楚慕的脸颊上,楚慕抬头看她,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两下,笑道:

    “别这么看我,待会儿我可把持不住。”

    齐妤没好气的抽回自己的手,兀自爬上床,见楚慕还站在那里,齐妤难得邀他:“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算睡书房去了?”

    楚慕一愣:“你这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

    这么完之后,楚慕生怕丢掉好不容易回来的阵地,处理好自身一切,迅速爬上床去。

    他刚躺下,齐妤就主动环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这一举动让楚慕受宠若惊,低头想去看她的表情,可齐妤将头埋的很低,楚慕根本看不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不过那红的几乎快滴血的耳廓仿佛已经明了一切。

    楚慕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在那红成一片的耳旁道: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我吗?”

    齐妤闷声问:“那你被安慰到了吗?”

    楚慕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到齐妤会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楚慕发懵了。

    齐妤没等到答案,不禁抬头从楚慕怀中抬头看他,只见楚慕面上表情痴痴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齐妤见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可还没笑几声,身上就被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你可想好了?”楚慕居高临下,正色问齐妤。

    齐妤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心虚了,身子悄悄往下沉,楚慕眼明手快又把她给捞了上来,不许她逃避,正面这个问题。

    要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楚慕还在那边催促:“话呀。想好了没?”

    齐妤把心一横,两条手臂向上搂住了楚慕的脖子,了句:“太啰嗦了。”

    完,便搂着楚慕的脖子往自己靠过来,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短暂的接触仿佛给楚慕注入了精神,从失神中果断回神,如齐妤所愿那般,不再‘啰嗦’,身体力行的证明了齐妤今天晚上的这个决定,有多累。

    芙蓉帐暖,春宵渡情,一夜折腾。

    齐妤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被人狠狠了一顿般酸疼难忍,眼皮子像灌了铅水般沉重,整个人困得厉害。

    再瞧另一边,某人依旧精神硕硕,跟齐妤的颓蔫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楚慕把齐妤圈在怀中,丝毫没有倦意,莫名回想到时候。

    “我时候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母妃不喜欢我。她明明很喜欢孩子,哪怕是别的娘娘生的,她都很喜欢,却独独对我冷淡至极。”

    “我很就被送出宫,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讨不了他们的欢心。”

    齐妤撑着精神听楚慕话,半磕着双眼,素手在他心上轻拍两下算是安慰,楚慕难得见她这迷糊的样子,忍不住俯身亲了一口,又道:

    “皇叔对我很好,在中州军里不少他的心腹将领都知道我的身份,因为我是皇叔的孩子,所以中州兵权他们都很放心交到我手上,我不能辜负他们。”

    “皇兄死前下诏书让我回京,却又不放心我。让我娶了你,是想用齐国公府制衡我的。其实我可以不回来的,就他那个儿子,安国公府出身,背后除了些女人裙带,屁用没有!我回来救他,就意味着今后我就要给他挡刀,我要扶持他。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个摄政王的位置,那种脓包皇帝的摄政王我可不稀罕。”

    楚慕对齐妤将往事心路娓娓道来,齐妤撑着精神问: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问题也算是齐妤心中想不明白的,因为她之前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楚慕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回来勤王保驾为的就是效法那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可跟楚慕接触以后才知道,楚慕根本没有人们猜测中的那种野心,朝野上下不服皇帝的人很多,但却都因为有楚慕这个实力雄厚的对手望而却步。

    可楚慕既然没有野心,那他又为什么非要受诏命回来呢?这个问题,齐妤和齐振南曾经在私下讨论过多回,却一直无果。

    “回来之前,母妃曾与我修书一封。那是她第一次给我写信,她让我回来。”

    楚慕平淡的将困扰齐妤这么多年的谜题骤然解开了。

    对于姬氏,楚慕不管什么时候都心存向往,这世间哪个孩子能真正割舍下自己的母亲呢。

    可是楚慕对姬氏的一次次付出,一次次期望,最终都未曾得到过回应与认可,他如今已不是少年,可那份被忽视的伤却会跟随他一生一世。

    “齐妤,你这么聪明,你能不能告诉我,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楚慕抱紧了齐妤问,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的期望齐妤给他个答案出来,只是想让齐妤了解一下他心里的纠结和疑惑。

    齐妤在楚慕的怀抱中蹭了蹭:

    “回中州吧。这里没什么让你留恋的。”

    齐妤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撞上楚慕的心房,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忽然坐起来,顺带把齐妤也给自然而然的带了起来,楚慕问:

    “你什么?再一遍?”

    齐妤困得不行,给他拉起来十分痛苦,一个劲儿的想回枕头上:

    “没什么,赶紧睡吧。”

    楚慕用手掌托着齐妤不住往下坠的脑袋,让她与自己额头相抵,语带哄骗的道:

    “先别睡,你刚才要我回中州?那你呢?你跟我一起吗?”

    齐妤被楚慕迫切的语气闹得没法睡觉,微微睁开双眼,便看见楚慕一脸着急,齐妤伸手抚上楚慕的脸颊,笑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自然是要跟你走的。”

    楚慕从来都不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的各种情话。

    齐妤完这些后,是真的困了,累了,直接倒回枕头沉沉睡去,楚慕心疼的为她理好乱发,然后珍而重之将人搂入怀中。

    ********************************

    国公府中。

    齐振南认真的看着前来辞行的夫妻,问:

    “你们可想好了,此去中州,若再想回朝,就只能你自己进来了。”

    齐振南的是实话,楚慕手上的兵权太重,让他留在京城,尚且能稍加压制,若放他回中州,将来可不会再有诏书封他做摄政王了,若是楚慕再想回朝,那除非他率兵攻。

    楚慕跟齐妤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道:

    “岳父大人,若我不回朝述职,您是不是就不欢迎婿带妤儿回来看望您了?”

    齐振南一愣:“这叫什么话?我齐国公府的大门,随时为你们而开。我就那么一,的是朝堂上的事情,若不入朝,你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楚慕颇为感动,伸手拉过齐妤的手,果断起身,行礼告别:

    “多谢岳父大人。婿定会时常带妤儿回来看望您老人家。”

    齐振南看着眼前这对夫妻,不禁笑了:

    “下回回来,我希望你们别再两手空空了,懂点事。”

    齐妤不解:“爹,我们什么时候两手空空了?”每回她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点礼品的。

    齐振南没好气的嗤了她一声,还是楚慕懂事,忍着笑道:

    “妤儿还,不懂事。但婿是懂得,下回定不会两手空空,请岳父大人放心。”

    完之后,翁婿俩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楚慕便带着齐妤坐上回府的马车。

    马车里,齐妤问楚慕:“你跟我爹什么哑谜?”

    楚慕但笑不语,直到齐妤要着急了,楚慕才凑近她耳旁了句话,齐妤这才恍然大悟,微微红了脸颊,啐了楚慕一口:“呸,谁要跟你生一串孩子。”

    “没有一串,两个三总得要的吧。”

    “……”

    *************************

    御书房里正为摄政王楚慕要离京回中州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觉得楚慕回京为摄政王,本就是受命于先帝,有诏书为证,而在做摄政王的这几年中,所有人都以为楚慕要挟天子令诸侯,图谋不轨,但也只是以为,楚慕不仅没有动过篡位的念头,甚至还将朝政力挽狂澜,拨乱反正,肃清朝纲,不失为臣之功,楚慕请辞书中写的很清楚,现在新帝继位,朝纲稳定,他这个摄政王自然要还政给新帝,既然还政了,那他也就没有继续留在京城的道理,自请回中州,合情合理。

    而有人觉得楚慕手中兵权太重,若是贸然放他回中州,不定就是放虎归山,到时候将在外,根本没法控制,会给国家带来不必要的不稳定因素,所以这一部分人是竭力阻止楚慕出京的,除非楚慕交出中州兵权,否则放他出京必然冒险。

    两方人马吵的不可开交,楚策坐在龙椅上听的越发头疼,将两边折子都放到一边,对站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齐国公问道:

    “此事,齐国公怎么看?”

    楚策话音落下,就又有大臣抗议:

    “陛下,齐国公乃是肃王殿下的岳丈大人,此事想来不便出面吧。”

    楚策耐着性子道:

    “孙大人,朕只是想问问齐国公的意思,怎的这御书房里,只能你孙大人开口,其他人便开不了口了是吗?还是,你觉得朕初登大宝,没有能力亲政。即便肃王归还了政权,朕在你们这班老臣面前,依旧连句话都不得,是吗?”

    楚策的话让孙大人十分惶恐,当即面色苍白,跪下请罪:

    “皇上恕罪,臣,臣不敢。”

    楚策继位以来,一直走的都是温和路线,臣子间不管哪一方的意见他都会听一听,任人唯贤,还未跟朝臣们起过冲突,这样的皇帝,感觉也没有比上一个皇帝多点魄力什么的,所以有些老臣不免将楚策跟之前的皇帝一样看待,觉得皇帝就得倚靠他们这些巩固之臣,行为举止上也就多了几分傲气。

    楚策这番话连消带,不仅仅的是孙大人的事情,连其他臣子也一起训斥,让大家都认识到,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并不是以前那个对谁都战战兢兢,一句话要看朝臣好几回颜色的皇帝了。

    楚策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孙大人,而是继续对齐振南道:

    “齐国公,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觉得朕该放肃王回中州吗?”

    齐振南拱手上前行礼,未曾有任何犹豫,道:

    “启禀皇上,以臣之见,肃王殿下既然如今已非摄政王,还政于陛下,那他继续留在京中的意义便不大了,不如让他回中州,继续在中州为陛下守住疆域。”

    齐振南的话刚完,那些反对楚慕出京的一党就跳出来了。

    “国公大人此言差矣,肃王殿下虽然还政于陛下,可他手上还有国之重器,三十万中州大军的兵权啊,句不好听的,若让肃王殿下出京,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来若肃王殿下有了反心,试问这京城内外,有谁能抵御的了他中州大军?难道国公大人能抵御吗?”

    一阵附和之声在御膳房中响起。

    楚策刚要开口制止,就听齐振南果断回道:

    “若真有那一日,便请李大人将我齐国公府上下送去祭旗好了。”

    御书房中因为齐振南一句骇人听闻的话而忽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懂齐振南这句话什么意思,李大人蹙眉甩袖道:

    “下官与国公正经话,国公何苦与下官这些不着边际的。”

    “我的也是正经话。”齐振南走到那李大人面前,正色道:

    “举朝皆知肃王乃我的齐国公府的女婿,他离京之后若是将来真如李大人所揣测那般兵临城下,那我齐国公府第一个出去祭旗,绝无怨言。”

    李大人被齐振南的气势所逼,节节败退,周围先前还与他同一阵线的同僚此刻也没了声音,竟无一人声援于他,李大人硬着头皮与齐振南较量:

    “齐国公此言,是,是要为肃王作保咯。”

    齐振南一派轻松的点头:

    “不错。”

    御书房里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先前的争吵声因为齐振南的介入而烟消云散,本来那些反对楚慕回中州的官员们就没有站得住的理由,是担心楚慕今后手握重兵谋反,但一切都是担心,什么都没发生的事情,实在没什么服力,再加上楚慕这些年在朝中,跋扈是跋扈了点,但终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先帝让他辅佐太子登基,他也确实做到位了。

    如今齐振南直言作保,可以是把这些反对的声音彻底压死了。

    “诸位可还有什么想的?”楚策心下佩服齐振南,只用一句话,就把争吵了这么长时间的问题直接解决了。

    能做到御书房里话的臣子,自然都是人精,话既到此处,他们若还不能看清形势,那这么多年的官场浸淫就算是白费了,皇帝明显是偏着肃王,又有齐国公作保,如今任谁也拦不住肃王归去的脚步了。

    “既然诸位大人无话可,那此时便定下了。朕许肃王离京,继续为朕执掌中州兵权,保卫中州安宁。”

    “臣等遵旨。”

    一个月后。

    高耸的城墙之上,两道目光送别远去的车队。

    楚肖脸上带着病容,站在楚策身后,道:“皇上就真的不担心?”

    楚策遥遥望去:“有表姐在,朕不担心。”

    “表姐……齐妤吗?她聪明了一辈子,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看走眼了。她跟楚慕去中州,中州那边都是莽夫,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后悔了。”楚肖如是。

    楚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眸中透出不舍的楚肖,半晌后,才对楚肖问:

    “四哥,你知道我表姐为什么选了三哥,却没有选你?”

    楚肖一愣:“陛下知道为何?”

    “嗯,朕知道。”楚策:“诚如你所言,我表姐是个很聪明的人,最讨厌的便是莽夫。怎么看她都应该更喜欢你,而不喜欢三哥。我也纳闷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后来我观察了一阵就明白了,因为三哥对她毫无保留,有七分,恨不得给她十分。如果换做是你,你扪心自问能做到三哥那样吗?”

    楚肖似乎还有不服:

    “他叫什么毫无保留,他开始喜欢齐妤,根本就是因为……”

    楚肖话了一半,忽然止住了。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初楚慕爱上齐妤确实是因为中了情蛊,可他在中了情蛊以后,明明知道怎么解毒,却宁愿不解蛊毒,也不愿伤害齐妤半分,拿齐妤去冒险。

    而他呢?为了让楚慕快点醒悟过来,直接便让人取了齐妤的心头血。

    那时的他,是真的为了让楚慕赶紧解毒,放弃齐妤,还是在害怕,若不解毒,等到齐妤被楚慕的柔情蜜意俘获之后,他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嘴上着要给齐妤幸福,可实际上该把齐妤推出去的时候,他一丝一毫都没有迟疑过。

    到底,齐妤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只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自己的一切被楚慕抢走。

    这些事情,他现在才看清,但齐妤想必早就已经看清了吧,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楚慕。

    原来是这样。

    楚策看楚肖的目光中透出了然,便知他已懂得。原处的车马已经看不太清楚,楚策爽朗一笑,果断转身,勾着失魂落魄的楚肖走下城墙。

    “四哥,如今三哥已经离开了,咱们头上总算没有人压着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咱们去喝酒吧。”

    完,不等楚肖反应,楚策就拉着楚肖钻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渐渐南去的车队,迎着朝阳前行。

    齐妤掀开车窗,往越来越远的京城望去,心中颇为感慨,这一去也不知经年能归。

    楚慕随护在马车左右,伸手在她眼前一晃,道:

    “舍不得吗?”

    齐妤点头:“有点。”

    “后悔吗?”

    齐妤继续点头:“嗯,也有点,不知道中州什么样,住不住的习惯。”

    “你要是住不惯,我就带你回来。”

    楚慕诚挚的话让齐妤心上一暖,夫妻俩相视而笑,迎着朝阳继续前行,从今往后,不管何种境遇,夫妻同心,携手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