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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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再次热泪盈眶,好辛轻轻道了句:“父将。”

    “哭什么!”老将军哼道,“不过去春猎几日,回来反倒娇情了!听你们在那遇到了刺客,你是怎么搞的?以你的身手,还能反被刺客伤到?当时就你在圣上身边,你就得保护好他的安全……”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教训声,此刻她心中竟没有半分幽怨,只觉得能再次听到这些熟悉的话,实在不易,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分。

    父将虽为人刻板严苛,但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关切担心万分,如今见她安好,反倒宽下了心,只剩唠叨了。

    好辛第一次如此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所有唠叨,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的一切,扶着父将回主房内,父女俩整整又了一个时辰,她才算被放过了,得了个对方间歇的机会,忙道;“我兄长呢?他不在府内吗?”

    “天涧还在兵部值岗,最近战事吃紧,兵部调度人员调度得厉害,他已经晚回好几日了。”老将军长长一叹,心里憋着久了,此刻面对女儿忍不住一股脑地倾倒出来,“你他做什么不好,非喜欢去做什么文官,还只是兵部的一个侍郎!白瞎了我放在他身上的那些期许!”

    好辛忙抚慰父亲,为他倒了杯茶水,笑道:“兄长志不在武,况且已经有我代他完成了父将的期许,您就莫气了,这些话从我时听到现在,我都听腻了,您还不腻。”

    老将军又重重地长叹一声,拿过茶杯,道:“我老了,这天下终归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好家五代为将,旁支之脉虽各有其职,却也皆效忠天子,单单出了这一个逆子,去了兵部!”

    “兄长栖身兵部,难道不是父将的意思?”

    “现在朝中局势水深火热,正是人人自威之时,兵部这个位置是烫手山芋,大家都避而不及,偏偏他还要做出头鸟!”

    这话却让好辛疑惑了,兵部尚书余庆,正是后宫嫔妃余芷音的父亲,分明站队在沈子昭一派,怎还成了烫手山芋?

    便道:“兵部有何不妥?余庆为人清廉自正,且有女入宫为妃,应是个好势头才对,怎还人人避如蛇蝎了?”

    老将军叹道:“那是以前!余庆现在已经……摄政王在暗中给他施压,宫中余芷音被太后针对,余庆自己决定让位,被贬谪至偏州,现在兵部尚书之位是摄政王的人,名叫赵千,你应该有些印象,和太后攀点关系,他也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现在整个兵部都是摄政王的囊中之物,你兄长如今入兵部的意思,分明是在逆君!”

    这话的倒也没错,毕竟摄政王与沈子昭不合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事。

    而那位身在后宫中的赵千的女儿,好辛也是认识的,之前在后宫转悠时,她为了知晓各位嫔妃的身世和名字,在那位宫中也坐过片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女子好像叫赵娥永,眉目清冷,八句话不出一个屁。

    当时她便猜想这个永妃不给她好脸色,定是有站队摄政王,太后给她指示的缘故。

    想到这里好辛震惊地道:“兄长怎么会去摄政王的兵部为他做事?”

    茶杯被狠狠摔到桌子上,老将军狠狠道:“逆子!逆子!我真是养了个逆子!我好家代代清廉,正大光明,对君王忠心耿耿。家里竟然出了他这么个败类!”

    话到这里,门外有守卫地进门禀报:“老将军,大少爷回来了。”

    真是曹操曹操到。

    “哼!”老将军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直接站起身,茶水也不饮了,就要往里屋走去,显然是不想见人。

    好辛听到恨铁不成钢地踹门而出,手拔出腰上佩刀,怒气冲冲。

    门口便是练武场,此刻原本在练武场上练功的人都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带着官帽穿着官服的青年。

    青年声音欢快,清朗地喊道:“哇!这是哪儿来的豹子?!”

    虽是官服,却是吊儿郎当的穿着。领子上的扣散乱系着,袖子也随意挽起,很是潇洒不羁,没个正形儿。青年的双眸神采奕奕,黑白分明,透净似浅浅水波。长了张文弱书生的脸,白皙细嫩,眉目带桃花,一笑便春风拂面。只有下巴上一片浓密的胡须煞了风景。

    杜天涧的邋遢程度,和她简直不相上下——她不爱梳头,亲哥不爱剃胡子。

    但好辛记忆中的杜天涧的脸,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怎么糟蹋,也不见半分颓然黄面的样子。

    豹子一瘸一拐地逃离他的抓捕范围,被他弯腰一捞抱起来,挣扎不停。

    好辛咬牙切齿道:“杜天涧!”

    青年闻声抬头一看,双臂好不容易抓住的豹子立刻逃脱,僵硬了片刻,注视着好辛的脸,最后张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美滋滋甜丝丝的:“阿辛!你春猎回来了?怎么样?玩的还开心吗?”

    迎面而来地是一击重拳,狠狠地把他的脸撞向一边,好辛原本拿在手里的佩剑被她猛地扔开,只剩拳脚踢,击击在皮肉上,毫不客气。

    本来要走开的奶豹立刻停住脚步,凄切地“嗷”了一声。

    脸撇开,好辛怒不可遏地居高临下掐着他的脖子:“你喜欢文墨,喜欢写诗,家里又不逼你非要为将或入仕!你进兵部,是去做摄政王的走狗了?!”

    杜天涧呲牙咧嘴,哼哼唧唧求饶了半天,才发觉那力道软绵绵地仿佛在锤棉花般,笑道:“阿辛,现在你这力道可不如时候了!”好辛放开他,他却刻意不回答她的问话,快速地爬起来道,“听你春猎上遇到了刺客受了伤?怎么样了?现在可还有事?”

    “托摄政王的福!快死了!”

    这话很有赌气的成分,的让人心间一震,好辛狠狠睨他一眼:“你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去为沈见朝做事了?”

    杜天涧抓着豹子的两只前脚,非要把它拎着站起来,可惜豹子重伤未愈,这个想法想实现有些困难。没过一会儿对方便体力不支,软趴趴的倒在好辛脚边了。

    杜天涧把厚重的官服脱到一边,轻轻地抚摸着豹子的脑袋,他淡淡一笑,却转移话题:“你给没给这只可爱起名字呀?”

    “……没有。”好辛一愣,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他视若无睹,自顾自道:“豹子的名字就跟我们人的名字一样,一生中总要有一个的,你快想一个呀!”

    双手抱胸,好辛哼道:“麻烦,也不一定会一直养着,不定过两天他伤好了就自己回山林里了。起名字浪费感情……不对!你倒是告诉我,你真的去给摄政王做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的时候养过一只黄狗,养了不出一周他就跑丢了,那时候你哭的满脸都是鼻涕,非要让我去给你找回来。”杜天涧双臂枕在脑后成了一个懒腰,悄悄瞥了一眼她,手掌不经意地覆上她的头顶,摘下一片落叶,又漫不经心地在揉了揉她的头发,非要揉成一团杂草,烂漫地笑道,“那时候的辛辛真是可爱呢。”

    好辛赌气地把他的手开:“……往事休要再提!”

    柳絮被风吹动,漫无边际地在半空中圈儿飘舞,最后又静静落入尘土。

    杜天涧拄着下巴注视着她,上下量了一番道:“阿辛呀,你这好像胖了一圈儿,是不是在春猎场上吃的太好了呀!”

    “你……!你有完没完!你去投靠摄政王!可还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我们好家?!”

    “还是这么粗暴啊,哥哥本以为你会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呢~”

    好辛死死咬着下唇,抬手一挥,在对方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狠狠道:“混蛋!”

    这个巴掌是十十地用足了力气,杜天涧有些头晕目眩,身侧奶豹看看他,又转头看看好辛,踉踉跄跄地跟着她去了。

    杜天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被的脸。

    这么暴躁才是他妹妹嘛。

    他默默地想。

    虽然这孩子刚从蛮族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拂开自己身上刚刚跌在地上蹭到的杂草断枝,宠溺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柳絮翩飞旋,他被迷了眼睛,靠在树旁微微笑了笑。

    “……生气,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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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近日鸡飞狗跳。

    听是好辛将军春猎归来,亲自整顿府中秩序,整个将军府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这些士兵面对好老将军尚且没有如此严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偷得几分闲适,可这位年级轻轻却大权在位的女将军好辛却不同。

    尤其这次她回来,整个人的情绪特别暴躁,一言不合便要出手。

    比如前几日,厨房杀猪的屠夫刀劈坏了,没了工具,对着猪尸不如如何下手,好辛一上便徒手用蛮力将其肉皮分离,蹭了满手的血,眼神凶恶,抵得上十个屠夫。

    将士们都知道女将大人天生神力,徒手撕猪尚且不是最恐怖的,与她一对一单挑才是地狱级别的可怕。

    快准狠,毫不留情,任你用利剑盾牌、亦或是铁锅防身,都承受不住她那几拳,凡是跟她单挑过的人,第二日铁定都要挂彩。

    于是大家暗自在底下联合冠写给了她一幅对联——

    “辣手摧猪,血手屠人。”

    这天风和日丽,又是一个接受被屠宰的好日子,众将士地站在演武场上,不约而同地散发着哀怨的气息,面前是前不久刚被赋予对联的女将大人。

    好辛双手抱胸,虽个头上比这些将士矮了几分,但气势却碾压了全场,她双眼冷冷一凛:“单人背向式摔击练习,上来个人,我给你们演示一遍,然后自由练习。”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大气都不敢出。

    但也不乏有不怕死的——

    杜天涧笑得宠溺,宛如桃花绽开,趴在演武场的栏杆上,甜滋滋地道:“阿辛~辛儿~辛辛!理理哥哥嘛!”

    大家如释重负,有了杜天涧的到来,他们定能扛过这一关,不用和将军大人对了!

    结果——

    一记冷刃射去,好辛没好气地对他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