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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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好辛进宫起便听太后赵氏染了风寒,年老体弱,便养在朝鸾宫内不出,封后大典,还是第二日好辛本该去请安的流程便都这样搁置了下来,好辛也不是傻的,知道她不想见自己,便当作是两人刻意避嫌。

    无论如何,好辛也没想到,这个老太婆居然在沈子昭离开宫中的第一日就要约见她,不知所谓何事,但总归应该是一场鸿门宴。

    她现在已无军权,且身后将军府也已陨落,只是后宫中人,坐在凤辇上,她苦思冥想,也实在想象不出太后会因为何事还跟她过不去。

    虽然沈子昭曾过不论如何沈见朝都不会对他有异心,但太后赵氏却未必如此。沈子昭现在不在宫中,她必须得心行事。

    思绪百转间,凤辇已行至朝鸾宫的门前,她下辇,在红仪的搀扶下步入宫殿大门。

    从前她以将军身份来这里时,满院的手侍卫与突如其来的银镖,可谓步步惊心,处处惊险。而现在却不同——她现在是皇后,除了太后,没有人能动她。

    而太后又只是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太婆,她定是也能得过的。想到这,她紧捏着的掌心便有些放松了下来,转身对红仪耳语一句,便独自踏入殿门中。

    太后居于高座,正手拄着头,疲惫地闻着熏香,香雾缭绕在殿内,气味浓烈,好辛忍不住紧了紧鼻子。眼风一瞥,看到一旁居然有人落于下座,好辛看清那人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那个曾经终日躲在宫中玩纸鸢的……江黛景!她的眼神略有幽怨,又若无其事地瞥开,袖中手指互相搅着,低着头逃避她的目光。

    好辛又抬头仔细看太后的脸色,似乎确实比上回见她要苍白无力了些,脸上皱纹深刻成一道道沟壑,正闭目养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辛缓缓跪地:“臣妾参见太后。”

    对方眼也不睁,以鼻音“嗯”了一声:“起来吧,坐。”

    好辛步步谨慎,确认不会失了仪态,落座到一边椅上。第一次次她以沈子昭之身来见这个老太婆时,似乎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侍女给她奉茶。

    太后拄着头的那只手懒懒地放下,始终紧阖的眸子慢慢睁开,露出了一双寒泉般的眼睛。

    不……若是寒泉,却又十分炽热,如同被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死死地盯着,好辛手指微微卷曲,心中一跳,就听太后道:“茶是外地奉来的雪顶茶,皇帝不喜欢这个味道,你也应该没喝过,尝尝吧。”

    “是。”她谨慎地答道,伸手捧起茶杯,抬头看同样饮茶的江黛景,便放下心来,浅浅地尝了一口,悠远清爽的苦味蔓延在舌根下,回味起来却是一股淡淡的辛辣,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太后随口与她聊天道:“皇后进宫也有一月了吧?”

    “回太后,还有四天就满一月了。”

    “嗯。你记得倒是很清,哀家原本以为你这战场杀伐之人便比寻常女子粗犷些,现在看来却也懂礼数,比时沉稳了不少。”她转动眼珠,一遍遍地量好辛,轻笑了一声道,“自芷贵人死在朝鸾宫的那日,似乎哀家就再没与你见过,那时你只是一个外臣……”

    好辛抿了抿唇,只能道:“是。”

    “听军队已经收编了,暂时归于张统领管理?”

    “是。”

    “怎么样,宫里住的还习惯吗?”

    “一切习惯,多谢太后关心。”

    话到这里,看起来都很是和谐,好辛微微松了口气,睨了几眼抱着茶杯口抿着的江黛景。太后因“风寒”而锁闭朝鸾宫,外界的事恐怕都是这个被她嘀咕的姑娘报而告之,她心中突然浮起一丝冷意。

    太后慵懒地坐直了身体,漫不经心似地道:“哀家原本应该在你刚册封时就见你,因病情耽搁了这么久,倒是哀家误了事,今日正好寻了空,这才把你叫来,本来心里寻思着在你时我也是见过很多面的,但既然做了皇后了,就算皇帝再喜欢你,整日把你圈在鸣凤宫中,这些流程和理解总是不能免的。”

    “太后的是。”

    太后哼了一声,冷笑道:“哀家听,这一月皇帝几乎日日留宿鸣凤宫?”

    好辛蓦然抬起眼睛,一时不知这话该如何答,手心泌出越来越多的汗液,额头也开始冒出细汗,脑中如同调转了个般昏昏沉沉,她轻摇了摇头,挥去这种不适感,心跳却越来越快。暗叫不好,凝视着太后慢慢笑起的苍白憔悴的脸,她支起身体站起身,双手双腿的力气不知何时被卸下,软绵无力,竟一瞬间倒在地上。

    好辛撑着身体,心中哼了一声。她步步紧退,一忍再忍,万万没想到这老妖婆真敢对她动手,此刻终于冷笑了出来:“太后您这是何意?茶中故意放蒙汗药,是想留我在这陪您用膳吗?”

    “你贵为皇后,却一点也不懂事。你曾经也是朝臣,难道不知道这后宫三千,满园春色,皆是朝中众臣之女放在心尖上的宝贝?送入宫中来,就盼望她们能诞下皇子公主。”太后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你是皇后,本更应时时提醒皇上雨露均撒、泽陂苍生,你却日日让皇上留宿鸣凤宫,皇家如何开枝散叶?”

    江黛景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殿外突然走进几个太监,抓住好辛的双臂,将她架起来,好辛双腿虽跪在地上,头却不肯低下,她冷笑道:“既然如此,臣妾回去多提醒陛下就是了,可太后如今这意思,似是臣妾反了滔天大错,就要就地处决了一样。”

    太后笑道:“现在还有力气挣扎?少两句吧,还没到你哭的时候。”

    她轻拍掌心两下,自殿外缓缓走进一位婢女,手捧案盘,盘中是数碗红色如血般的汤汁,整齐地盛放着。站在她面前的江黛景此时也有些慌了,似是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转身问太后:“这和好的不一样!”

    太后笑道:“让她喝下去这个东西,以后自然有你的机会。”

    好辛瞳孔紧缩,大喊道:“我还不信太后有这么大的胆子,没有任何圣旨就就敢置我于死地!”

    端碗的那位侍女缓缓道:“皇后娘娘误会了,太后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规整后宫秩序,这碗汤水只是一碗避子汤罢了。”

    好辛怔了一下。

    避子汤……?

    太后嗤笑道:“如果你自己有心,也不用我如今逼迫你喝下去,只是见皇后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后知后觉的样子,哀家才不得不替你出手的。”

    两个太监架着她的手臂,侍女端着碗送到她嘴边,好辛死死地紧闭着嘴唇,来回挣扎着,江黛景茫然地看着好辛,她虽年纪还,可身为女子也知道那么大剂量的避子汤,若是全喝了下去,怕是这辈子再难有孕……

    她转身对太后跪下去,磕头道:“太后……臣妾错了,臣妾不该皇后娘娘的不是,皇后娘娘她并没有错!是皇上一心宠爱她!我只是……我只是妒忌,觉得不平衡罢了,并无陷害皇后娘娘的意思!您别逼她……”

    “啪嗒!”

    一道瓷器破碎的声音。

    江黛景向后看去,发现那原本在侍女手中端着的瓷碗已掉在地上摔碎,汤汁流淌在地上,宛如蜿蜒的鲜血。而那侍女正颤抖着肩膀捂着手中的伤口,那伤口亦在汩汩流血!

    好辛“呸”地一声吐掉口中的血肉,恶狠狠地瞪着上座的太后,森森道:“太后,您可别忘了,我没进宫前可是持有虎符和几十万军队的武将!本就是战场杀伐之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你想用后宫那一套手段制住我?怕是再多一倍剂量的蒙汗药才够!”罢,她拼尽全身力气挥起一臂,挣扎出那太监的桎梏中,一拳猛地出在他胸口上,可那些话终归是她的勉强些,她一个踉跄,又再次被钳住双手,被迫跪下去!

    被震住一瞬的太后恢复了常态,又冷笑道:“果真是养不熟的野狼,就像你带回的那个畜生一样,兽就是兽,野蛮就是野蛮,难登大雅之堂!”

    她一挥袖,再换来其他侍女,齐齐有五六人压制着她的身体,一人掐着她脖子,一人掐着她的嘴,第二碗红汤抵到她嘴边,好辛挣扎之时不知哪里来的重拳在她腹部锤了一拳,她咳一声,血汤药便顺着她的喉咙中灌进去,她以舌尖牙齿相抵,血汤呛入鼻中和气管中,她被强制地喝下一碗避子汤后,整个人却也是被折磨到窒息,拼命抵着地面咳了几声,似乎要把那恶心的汤药全部呕出来。

    太后道:“继续!”

    第三碗汤药再次被递到好辛嘴边,她满脸都早已是这些粘腻的液体,正当此时,殿外突然传来女子的一声重叱:“都住手!”

    “咳——咳咳咳!咳咳……”好辛被呛得窒息,得了机会终于咳了起来。

    来人一身红色薄纱,金簪碧玉,正是罗之乐,她面容冷凝,眉间却难掩怒色,她被拦在门口,却也不顾一切地往里冲,郑重地走到殿中,跪在好辛身边:“臣妾参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