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谁是凶手
云清缓已经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了。
此时她正聚精会神地听坐在屏风外的十一皇子给她念着最新上的话本。
十一皇子在讲故事这方面真的是相当地有天赋。
握着书卷,低缓舒雅的声音就这么自然而热地从他的口中流泻,抑扬顿挫,饱含情感。明明不过是没有任何情感的纸片人,被他这么一描述,就跟活过来了似的。比书先生讲得还要引人入胜。
不过这也不能掩盖她必须待在房间,不能出去的事实。
见着云清缓闷闷地很是无趣,司徒瑾放下了中的书,体贴道:“表妹,可是烦了?”
“没。”云清缓口不对心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做,哪有什么烦的?倒是连累殿下,日日陪我。”
十一皇子温柔道:“这是应该的。”
看着云清缓似乎很不愿意继续待在屋中,十一皇子合上书页,有些得意道:“今天我给你带了个礼物。”
“哦?”云清缓来了兴趣,转过头看着屏风,好奇道:“什么礼物?”
十一皇子每次来看她,都会特意带一些从集市上买的各种各样的玩意。有些还是陈家从海外淘来的,大庆朝独此一份。
云清缓感念他用心良苦,愈发心存感激。同时还想着,等自己病好了也要做个荷包或扇套什么的,好歹也要礼尚往来一下嘛。
十一皇子拍了拍,就见白露和白霜两人推着一个带了轮子的红木椅子走了进来。
云清缓躺在床上,转过看到这个轮椅时,眼睛瞬间亮起。
明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红木椅,可上面却用着阴阳雕法刻了很多兔子,松鼠和鹿的图案,或啃着萝卜,或抱着松子,胖胖的,憨态可掬,精致可爱。
云清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脱口而出:“好萌啊。”
十一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特意让工匠做成了这样,还怕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云清缓疯狂点头。
这种萌萌哒的椅子,别孩子了,就算是现代那些“大龄”老阿姨都抵挡不住啊。
见到云清缓开心,十一皇子顺水推舟地提议:“表妹,不如我推你去园子里走走吧。”
云清缓笑得特别灿烂,激动道:“好啊。”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会,还是坐着这么可爱的椅子,晚上肯定会做同款甜梦的。
十一皇子先退了出去。
白露白霜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新的衣服,轻轻脚地帮云清缓换上,又在椅子上垫了厚厚的狐皮。
接着便有婆子把云清缓抱到了轮椅上。
等一切准备就绪,十一皇子便推着轮椅,带着云清缓一同在园子中慢慢地散着步。
云清缓没法伸懒腰,甚至都不敢深呼吸,只是眯着眼感受着凉风吹在脸上,惬意又满足地道:“没想到咱们大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拍了拍扶,摸着上面圆滚滚的松鼠,云清缓惊奇地赞叹:“这下就算是腿脚不便,也不必担心无法出门了。”
要知道,她一直以为轮椅是现代人发明出来的。她受伤的这些天,也想过让自家大哥给弄一个过来。不过她不知道轮椅的设计原理,也画不出图纸,就只能作罢了。
十一皇子今儿个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十一皇子笑了笑,怕云清缓头疼,控制着速度及其缓慢地推着:“这椅子过去是没有轮子的,推的时候难免就要费上不少气力,还容易磨损。这样下来普通人家也用不起。还是梁大姐聪慧,钻研了数月,终于在前些天制作出了如今这种平稳又不会毁坏的座椅。现今京城百姓都争相制作,不日朝廷就会把这椅子推向州府。正因此,百姓们也称之其为蘅椅。”
云清缓:“梁大师姐真乃奇人也。”
从圣武皇后梁行云到如今的梁以蘅,这梁氏家族怕不是玛丽苏女主世家吧。
也亏得圣武皇后祖训,梁家人从不入仕。只寓教于学,游历天下,以诗书礼仪开化万民,造福百姓。否则这大庆到底还能不能姓司徒,还真不好。
十一皇子也是真心佩服梁以蘅的,赞叹道:“要不怎么天下钟灵毓秀,尽汇于梁家以蘅呢?她是鲁班后人的弟子,真正是做到了匠心天下。”
云清缓:“”
她真的好想问,梁大师姐到底拜了多少个师傅?
十一皇子见云清缓很乐意和他话,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还能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分享。
云清缓在心底膜拜了一下神人后,有些执拗道:“我家林表姐,也是很优秀的。”
最多就比梁大师姐差了那么一点点。
“是。”十一皇子失笑着点头:“林大姐秀外慧中,柳絮才高,且纡余为妍,蕙心纨质。才华气度亦是京城贵女们所望尘莫及的。若非东平郡王府的穆郡主年少成名,恐怕如今这第一才女的头衔就要让贤了。”
云清缓满意了。
她就嘛,她家表姐可是天上的绛珠仙草。就算比不过梁师姐这般妖孽神人,但那些凡夫俗子,也是不能和表姐相提并论的。
此时已入深秋,素雅的兰花一丛丛盛开着,溢了满园清香。
十一皇子和云清缓就这么边话边赏花。丫鬟们都远远地坠在二人后方,把一方宁静留给这对青梅竹马,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安详。
不过和谐向来就是被用来打破的。
十一皇子正打算和云清缓他查案时发现的一些线索,一道爽朗的笑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叔,缓缓,原来你们在这呀。让我好找。”
两人抬头望去,就见徽宁郡主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骑装,腰间别着镶了宝石的马鞭,大笑着走向两人。
十一皇子有些不高兴,云清缓却很欢喜见到徽宁郡主。不过她如今没办法大幅度地运动,也没办法高声话,等到徽宁郡主走到跟前才弯着眼睛笑道:“郡主来啦。”
徽宁郡主看到云清缓的轮椅,眼睛立刻睁大,特别兴奋地左摸摸右摸摸,恨不能把这椅子给搬回自己的闺阁中:“缓缓,这椅子也太好看了,谁送的呀?”
云清缓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十一皇子:“是殿下送的。”
徽宁郡主虽然豪爽不羁,却也抵挡不了这种诱惑,当即抬头道:“叔,你也找人给我打造一个,怎么样?”
十一皇子温柔地笑道:“心虹,你又在胡闹了。你没有受伤,要这种椅子又有何用呢?”
司徒心虹不依不饶:“我不要这种带轮子的,我要那种普通的就好。”
十一皇子摇着头笑了笑,有些无奈:“行,依你还不行吗?”
司徒心虹高兴了,殷勤地走到椅子身后很有孝心地道:“叔你累了吧,你休息一会,我来推缓缓就好。”
十一皇子:“”其实我不累的。
晚秋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司徒瑾见着云清缓的脸已经微微的发白,冲着两人道:“去亭子里坐坐吧,喝上口热茶歇歇。”
二人自是无异议。
徽宁郡主知道云清缓体弱,坐下后便一直握着云清缓的,直到把她的捂热了,才笑着道:“你再不好起来,就要成病西施了。”
云清缓洋洋自得:“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有一天还能被人称为西子。”
徽宁郡主嗔道:“打趣几句,你还当真了?快些好起来才是正理。”
十一皇子一直注意着云清缓的情绪,见她时不时就瞅一眼园子里一朵开的正盛的墨兰,便弯下身问:“表妹,你想要那朵花吗?”
“好啊。”云清缓没想到十一皇子这么心细,开心地点了点头。
十一皇子去给云清缓摘来的时候,云清缓看着上这朵花,嗅了嗅香气,突然就笑了:“怪不得都看鲜艳的东西心情会好呢。”
司徒心虹也笑了,不过那笑容却有些一言难尽:“你不还好,这一,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哦?”云清缓见着徽宁郡主的表情,知道定又是什么难得的奇葩事件,遂很积极很耐心地吃瓜:“什么事?”
“柔平。”徽宁郡主看着那朵墨兰,伸出碰了碰花瓣,有些好笑道:“你也知道,柔平天生软弱温柔,连话都不敢大声,就爱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平日里见到花瓣落下都会不自觉地流泪。”
“上次我去二皇叔的府上,不心拧断了一只开得正盛的玫瑰。结果柔平堂妹竟然哭了,我怎么能这样不心,花也是会痛的。”
云清缓:“”
风中凌乱。
十一皇子:“”
三观震碎。
云清缓艰难道:“柔平郡主”
这简直就是圣母白莲本莲了吧。没想到红楼世界居然也有这种白花。
徽宁郡主看到二人表情,瞬间满意了。
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的嘛,这样才有趣。
云清缓颤着端起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平复好自己如浪潮般波涛汹涌的心绪后,才颤巍巍道:“郡主,你还是跟我这坠马事件查出了什么没有吧。”
虽然她不反对柔平郡主的做法,但也真的欣赏不来。
徽宁郡主挑了挑眉,看着云清缓这一脸惊恐的模样,好心地不在逗她,而是喝了口茶道:“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是柔平的陪侍薛宝钗。”
云清缓点了点头:“这很正常。”
不过又立马道:“但不可能是她。”
十一皇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肯定,转过头问道:“此话何解?”
“她可没这么蠢。”云清缓拉了拉自己膝盖上的被子:“她是牵马的人,若嘉泰郡主受伤,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徽宁郡主嗤笑:“这道理谁不明白?奈何嘉泰找不出证据,只能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薛宝钗身上。你没去书院都不知道,如今嘉泰对薛宝钗动辄非打即骂。要不是她们薛家好歹还有那么几分影响力,她又是王大人的外甥女,恐怕受的折辱还不止如此。”
十一皇子也叹道:“嘉泰性格如此,加之你受伤这件事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镇国侯府。在查出真凶之前,总会有个人被推出来承担各方怒火。薛家姑娘,就是这个临时的替罪羊。”
“那殿下如今有线索了吗?”
十一皇子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看云清缓:“来惭愧,大理寺派出人日夜调查,可真凶就像是蒸发了般,杳无踪迹。也不知用了什么段,竟然瞒过了这么多人。”
云清缓紧了紧中的被子,抬头看了看十一皇子和徽宁郡主,又迅速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欲言又止。
徽宁郡主福至心灵,倾过身将搭在扶的松鼠上,急切道:“缓缓,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云清缓皱着眉,似乎是很不愿意:“我其实不确定,只是有一点点怀疑而已。”
点了点头:“只有一点点。”
十一皇子没想到云清缓真的有线索,眼角难得地透出了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温柔道:“表妹,你怀疑谁就,我们也不会透露出去。不过是照例去查查罢了。”
徽宁郡主附和:“对呀。缓缓你不知道,祖母这几天脸色好难看,我都不敢进宫请安了。你就赶紧出来,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才是。”
云清缓撇了撇嘴,揪着被子上绣着的胖胖的肥鸟,纠结了好久才开口:“嘉泰郡主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那可不。”徽宁郡主嘲笑道:“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若非你挺身相救,恐怕她下半辈子就要成废人了。”
“不过她倒还知道感恩。”想起这些天嘉泰郡主时不时来找她,拿了一堆上好的人参燕窝托她转交给云清缓,徽宁郡主也觉得她好像没那么讨厌了:“虽然不来看你,却经常向我问起你的情况,也是真的关心你了。”
云清缓对此事不可置否。
毕竟她为了救嘉泰郡主差点没了半条命,要是嘉泰郡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那才真的是没救了。
“起来,柔平郡主和温素郡主在二皇子府很不好过吧?”
“自然。”十一皇子见云清缓了太多的话,似乎是有些费神,贴心地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云清缓的中:“二嫂毕竟”
好歹是长辈,哪怕二皇子妃尖酸善妒的名声京城人尽皆知,也不是十一皇子能够置喙的。所以他只是隐晦的提道:“嘉泰其实从来就没把二哥侧妃侍妾所诞育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兄妹。”
“那就是了。”云清缓皱了皱眉,看着面前两人期待好奇的目光,谨慎地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去查查柔平郡主。”
“柔平——”嘉泰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议地悄声道:“你怀疑柔平?怎么可能是她。”
云清缓抬起,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的框框:“所以我只是有一点点怀疑嘛。”
在十一皇子眼中,柔平郡主向来是软弱无依的。因着嘉泰郡主经常欺负这些庶妹,所以他有时看不过便会出相帮。可是云清缓竟然怀疑柔平郡主。
思及此,十一皇子有些不安地敲了敲桌子:“表妹,你为什么这么?”
云清缓皱着眉,细细地回忆着马场变故那天的情况:“郡主和嘉泰郡主赛马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跑很远,反而是一直看着表姐那边。当时,柔平郡主正在和表姐话。”
云清缓闭着眼,脑海中慢慢地浮现了当时的画面:“我和柔平郡主打过几次交道,真真是如温月般的人,甚至柔顺到有些怯懦。可是那天——”
“柔平郡主和表姐话的时候,我看得分明,郡主明明是和以往一般笑着,笑容中却一闪而过了一抹得意狡黠,还带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之后她又回头望向薛宝钗,薛宝钗不知为何,竟然似乎有些害怕。柔平郡主是那么和善的一个人,按理这不应该呀。”
到一半,云清缓就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最后肯定道:“我绝对没有看错。但我问过表姐,表姐柔平郡主只是邀请她一道骑马。可是,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出的奇怪?”
云清缓睁开眼睛,完自己的想法后又马上否认:“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直觉,当不得真的。”
谁知话音刚落,云清缓就听到了徽宁郡主干脆又果断的声音:“是很奇怪,你没有感觉错。”
十一皇子还是有些不明白,看向徽宁郡主:“这是为何?”
徽宁郡主看着十一皇子,有些好笑道:“叔,缓缓,你们不常常和柔平温素她们打交道,可能不清楚。她们在二皇子府的地位可不止是单单受嘉泰欺负这么简单。毫不夸张地,她们对嘉泰可谓是怕到了骨子里。”
想了想,补充道:“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十一皇子本来就聪慧,听闻此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云清缓听得是云里雾里。看着叔侄二人高深莫测地打着哑谜,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智障。
拉了拉徽宁郡主的衣袖,云清缓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明白了什么?跟我啊,我一句都没听懂。”
徽宁郡主笑着刮了刮云清缓的鼻子:“有时候看你聪明的很,怎么有时候又这么笨呢?”
“这么跟你吧。如果不是需要见客,没有嘉泰的允许,柔平温素她们甚至连坐都不敢坐下。有时候嘉泰心情不好,还会把她们叫到跟前来,不仅会动打她们,甚至会让她们像婢女一般端茶倒水的伺候她。最夸张的一次是去岁冬日,当时天寒地冻,万物冰封。嘉泰不知因为什么事大发雷霆,竟然让柔平跪在她房间的地板上,用冰冷刺骨的水为她擦拭地板”
云清缓抽了一口气,结果牵动伤口,闷疼不已地咋舌:“甄贵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不管管吗?”
十一皇子叹了口气,边拍着云清缓的背替她顺气,边道:“管?怎么管?据甄贵妃娘娘幼时被庶母和庶出姐弟磋磨过,所以最讨厌的便是庶出子女。二皇子妃又是她亲自为二哥挑选的正妃,更不用还诞下了嫡长子。有了嫡出的嘉泰,她又怎么会在意那些庶女呢?”
“而且嘉泰很有分寸。”徽宁郡主补充道:“至少明面上她和柔平温素她们还是很过得去的,更何况”
徽宁郡主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们是庶女,不是庶子。”
不是儿子,本就不在意庶出的甄贵妃自是更加无所谓了。不过是将就着养着,日后好送去联姻罢了。
“至于二哥”十一皇子叹了口气:“后院之事都是二嫂打理,二哥从不过问。加之她们的母亲又不是大族出身,就更加不会多加干涉了。”
云清缓听了,心里莫名有些难受,沉默了好久,才问:“那这和柔平郡主举动奇怪有什么关系呢?”
十一皇子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怎么没关系?你想想,柔平是一点都不敢忤逆嘉泰的。如今林大姐是嘉泰想要交好的人。嘉泰那边还没得到林姐的准话呢,柔平就迫不及待地邀请林姐去骑马。这不是在打嘉泰的脸吗?”
除非她能确定,嘉泰郡主再也找不了她的麻烦了,才敢如此张扬。
云清缓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到柔平郡主,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可怜:“只不过她没想到,她的这番计划,全被我给毁了。”
徽宁郡主对柔平郡主的印象向来很好,此时见她居然谋害长姐,既觉得她狠毒,又不知这算不算因果报应,万千情绪最终只化成了一声长叹:“柔平年纪便能如此缜密,环环相扣丝丝不错。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让大理寺的人都查不到一丝痕迹。”
十一皇子喝了口茶,笑了笑:“这就只能靠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