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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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她的人生真相太过匪夷所思,陆旋眉头紧拧,好一会儿才消化掉丁侞律的话。

    反应过来后,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

    “那是怎么回事?”陆旋语气严峻。

    见他生气了,丁侞律连忙解释:“她不是有心想抢方向盘的。那时候离婚官司胶着了很长时间,妈妈的躁郁症十分严重,那晚她是病发了,神志并不清楚。”

    陆旋却冷静不下来,气愤道:“那她为什么要把错全推到你身上?!为了逃避责任?”

    丁侞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车祸并没有造成任何第三者伤亡,所有的责任也只不过是赔偿损坏而已,妈妈根本不必这样做。

    她一开始也不懂妈妈为什么要骗她,不过这两天她静下心想了一下,大概找到了答案。

    ——妈妈是想用愧疚控制她。

    这么多年来,她对妈妈的愧疚感不曾削减半分。她怪自己害妈妈失去了健康的双腿,所以愿意尽己所能地满足妈妈的所有要求。

    不曾想,妈妈就是看准了她这一点,所以把车祸的原因推到了她的身上。

    这样的答案,丁侞律无论如何也不出口。

    然而陆旋似乎也猜到了缘由,并没有再追问,而是问她:“那你算怎么办?”

    “我……”丁侞律咬咬唇,迟疑地答道,“还没想好……”

    虽然此时此刻她对妈妈十分失望,但到底,从到大,她的生活学习全都是朱丽雅一个人在照顾的。朱丽雅的确与一般的母亲很不一样,可妈妈在她身上付出过的无数心血并非虚假。

    她也许会继续照看妈妈的生活,只是有些东西必须有所改变。

    ……她理智上是这么想的。

    然而在情感上,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丁侞律心中痛苦纠结,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衣摆,指甲几乎要穿透薄薄的衣料嵌进手心。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握住了。

    陆旋滚烫的掌心一下驱散了自心底发出的寒意。

    丁侞律微怔,缓缓抬起头,只见男生正直视着她的双眼,漆黑的瞳仁深邃似海,里头的情愫犹如温暖的海水,将她团团包裹住,给她以无边的安心。

    “你可以慢慢想。有什么随时跟我。”陆旋一字一句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丁侞律立时鼻子发酸,眼泪很快便模糊了视线,忍了两天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她啜泣着,情不自禁地倒向了陆旋,额头抵在了他的肩窝,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男生看着她靠进了自己胸前,身体不禁一僵,内心霎时有些矛盾。

    丁侞律在伤心,他心疼得不得了。可她主动靠近他,他实在是忍不住喜悦。

    各种思绪在心里面斗争交织,昨晚下的决心最先分崩离析。

    他不要再只做她的朋友了。

    他要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保护她。

    陆旋捏了捏拳,无处安放的手温柔地搭上了丁侞律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

    “丁侞律……我……”

    剩下的话被敲门声断。

    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丁侞律醒过神来,忽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第一时间缩开了身体。

    她的体温抽离而去,陆旋只觉胸前一阵空虚。

    而丁侞律却是脸上发烫,心里鹿乱撞。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敲得更急了,仿佛在催促。

    丁侞律没时间再多想,胡乱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起身叫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温艺宁走了进来。

    “咦,你来了?”

    望见陆旋,温艺宁挑起眉了一句,却察觉陆旋目光凶狠,不由得心生疑惑。

    转头看向丁侞律,见她的脸红得像颗红苹果,温艺宁瞬间了然。

    他摊了摊手,:“早知道我就再晚点来了。我听你明天出院嘛,所以提早来看看。”

    陆旋听了,立刻问丁侞律:“明天什么时候?”

    “应该是上午。”

    陆旋有些泄气,:“……我白天有通告。”

    丁侞律也不禁失落,肩膀耷拉了下来。

    温艺宁见状没好气道:“唉,别这样,接下来见面机会多着呢。”

    陆旋闻言蹙了蹙眉,总感觉温艺宁话里有话。

    -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为了不扰丁侞律休息,尽管不舍,陆旋还是离开了医院。

    没想到却在停车场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陆旋在一辆车前走过,突然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了他一声:“陆旋。”

    他止住脚步,回过头,眉间随即皱起。

    “你怎么又来了。”夏新韵从车上下来,一边带上车门,一边微笑着道,“之前的事才平息不久,被人发现你们见面的话那些人又要乱写了。”

    夏新韵的话依旧令人火大,可语气听上去好像不及以往那么有攻击性。

    陆旋思疑,但也没兴趣深究,他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要向他确认。

    “你知道朱丽雅一直在骗丁侞律的吧?”

    夏新韵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我不懂你在什么。”

    陆旋根本不信夏新韵真的毫不知情,看他不承认,怒意更是腾地一下往上窜。

    他无法理解地摇头,道:“你和朱丽雅一样,都只想要控制她的人生。这么多年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活在愧疚里!”

    陆旋越想越愤怒,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了夏新韵的衣领。

    “你居然能为了让她留在那里,一直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有过那样的猜测,事实是怎么样的我确实不知道。”

    “那有什么不一样?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从来不是干净的人。而且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陆旋怒极反笑:“你还有脸喜欢她?!你只是喜欢你自己!”

    男生用力推开了夏新韵,夏新韵趔趄两步,被身后的车子绊了一下,跌坐在了车前盖上。

    “麻烦你们放过她吧。”陆旋自上而下地睨着他,目光与语气同样冰冷。

    紧接着他又坚定道:“不过也无所谓了,从今往后,我要她只做她想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控制她的人生了。”

    夏新韵不语,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拉了拉被陆旋抓皱了的衣襟,脸上笑容不再。

    陆旋瞪视他几秒,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住,警告道:“如果你真有那么一点为她着想的话,这事你别跟任何人。丁侞律的选择就让她自己做。”

    要的都完,陆旋转身离开。

    夏新韵低垂着头,久久伫立在原地。

    其实他早就知道,丁侞律喜欢陆旋才是对的。

    只有陆旋能做到他始终做不到的事。

    “……夏医生?”一把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

    夏新韵一惊,倏地抬起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近月。

    他习惯性地挂上了亲和的微笑,跟她了声招呼:“你好。你也来看侞律吗?”

    “……”

    江近月看起来有些尴尬,她沉默了片刻,:“刚才我都看见了。”

    夏新韵微愣,苦笑了一下。

    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装了吗。

    “你上去吧,侞律应该醒着的。”夏新韵完,又走到车旁,拉开了车门。

    江近月讶然,问:“你不上去了吗?”

    “不了。”夏新韵淡淡地回了一句,坐进车里。

    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后,车子启动,在她面前开了过去。

    江近月的心激烈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没办法骗自己不在意。她一跺脚,匆匆跑向自己的车,开车追了上去。

    -

    眨眼间,一周过去。

    入院的事没被爆出去,身体也没再出什么问题,丁侞律平安出院,迎来新一年的同时,也迎来了一系列的新工作。

    上午有个碰头会,丁侞律一早起床,走出房间之前先从门缝里偷瞄了一下客厅。

    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被拉开,整间屋子光线昏暗,一片静谧。

    朱丽雅似乎还没有起床。

    丁侞律暗暗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

    然而她刚把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朱丽雅就已闻声从睡房里走了出来。

    “今天又有工作?”她轻蹙着眉问。

    丁侞律努力藏起满心的不自在,颌首应了声:“嗯。”随即又问,“妈妈要吃早餐吗?”

    可朱丽雅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

    丁侞律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妈妈在客厅的沙发坐了下来。

    由于不知该怎么面对妈妈,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和夏新韵的事,丁侞律这段时间都早出晚归,借着工作避开与朱丽雅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过她也明白,她不可能无止境地逃避下去。

    果不其然,一坐下,朱丽雅便质问她:“你跟新韵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侞律出院那天,夏新韵来看了她一眼。紧接着第二天,夏新韵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乐城,一个字也没交代下来,而且直到目前为止也没再和她们联系。

    朱丽雅这几天都为此着急得不行。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有矛盾的话就好好解决,你先别顾着工作了,去找他。”

    朱丽雅的命令就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了下来,令丁侞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向妈妈低头。

    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妈妈,”丁侞律紧握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喜欢师兄。”

    朱丽雅一听,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什么呢?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这样做!”

    “我和师兄是不可能的,之前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我已经跟他清楚了,他也是明白了我的心意才走的。”

    “你什么?!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一鼓作气,丁侞律索性把所有要的一口气了出来,“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朱丽雅嗤笑一声。

    “喜欢能值几个钱?喜欢能得到什么?你看看妈妈我!”她指了指自己,“我当年那么喜欢你爸爸,为了他牺牲了那么多,最后得到了什么?只有背叛!你能保证那个人会喜欢你一辈子吗?”

    “能。”丁侞律毫不犹豫地回道,“他会的。”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就算我跟师兄在一起,也不能保证我能得到妈妈希望我得到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像爸爸那样,而我也不想跟妈妈一样……”

    “啪”的一声响,她剩下的话语仿佛都被散在地。

    丁侞律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都是歪理!”朱丽雅激动不已,喘着粗气吼道,“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你必须听我的!”

    面对歇斯底里的妈妈,丁侞律却始终冷静又坚定。她以清明的目光直视着朱丽雅,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害的。”她笃定地。

    朱丽雅猛地怔住了,震惊地望着她。

    “妈妈……你永远会是我的妈妈……”一直在眼眶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丁侞律哽咽了一下,道,“但我不想再对你言听计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