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收拾完东西出来的骆承撞见这一幕,脸顿时黑了, 他看着两个随从:“谁让你们乱话的?!”
随从们惊恐地低下头。
骆承脸色变了又变, 他早就通知全府上下不许他们提这个事, 可这两个人……
骆承心中存疑:“把他们两个关起来!”
两个侍从:“世子!的知道错了!”
一边人一边被架走了。
骆承对上莫默恍惚的表情,知道这事终究没瞒过去。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外头人多,骆承把莫默带进屋子里,原本是想先安抚一番, 但看莫默恨不得一副马上想蹦进宗人府里的表情, 只能单刀直入。
魏奕颓废时久,一直把自己关在府里,昨日不知抽什么风,突然想着要积极面对生活。于是主动跑到宫里去给魏骥请罪。
去的时候魏骥正在午休, 好巧不巧,魏奕正好撞上魏林当时正和几个内阁老臣在御书房议事。
魏奕与魏林素来相看两厌, 碰上面自然免不了冷言冷语,原本内阁老臣们也就是装聋作哑,结果不知聊到了什么, 魏奕忽然暴跳如雷,直接一拳头朝魏林招呼过去, 当场就把魏林的牙给断了。
这还不算,骆承想到自家母亲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表情精彩:“睿王这次真是疯得够厉害, 不但把襄王的牙断了, 还差点把他下面给踹得不能人道, 还好太医抢救及时……”
午睡起来的魏骥听到这消息,原本他身子就不好,这回直接气得吐了血。
莫默听得面色僵硬,双手直抖:“所以公主才要晚几日回京……”
骆承抓了把莫默的手,安抚地拍了他两下,莫默求助地看着骆承:“世子……”
骆承躁动地抓了把头:“放心,母亲在宗人府有人,你要想见他,现在就能把你送进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魏奕对莫默有多大的影响力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刚开始知道消息的时候,他才和魏珑一起联手封住了消息,生怕莫默动了胎气。原本应该万无一失的,可没想到闲话还是传进了莫默耳朵里。
离当场昏厥只差那么一点点。
莫默知道自己情况不太好,骆承去安排人手陪他去宗人府的时候他连忙灌了一碗安胎药给自己,又吃了两颗改良过的适合孕夫食用的救心丸,才勉强平静下来。
然而等莫默扮成太监溜进宗人府之后,他才觉得保心丸吃少了。
应该再来十卡车。
宗人府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了错的皇亲国戚的,条件虽然比天牢要好不少,但也不可能让你过得太舒服。
关着魏奕的屋子里充满潮气,空气中荡着一股疏于扫的酸臭味。莫默有身孕,原本是不宜进这种地方的。但现在他管不着了。
魏奕躺在地上,手腕脚环被套了铁镣铐,镣铐分别连接着四条有成人手臂那么粗的大铁链,大铁链末端是四个口,铁链可以根据魏奕的活动范围伸长缩短,但活动范围仅仅是这间屋子。
魏奕的左脸上还带着伤。
魏林也不是吃素的,被揍成了猪头不可能不还手。
身上也一定很难受,不然怎么他进来到现在王爷都闭着眼睛呢,必然是晕过去了。
莫默感觉自己快心疼死了。
他趴在魏奕身边,一双拳头扣得死紧,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直接把嘴皮子磕出了血。
一时间慌了手脚,他甚至都忘了把带出来的药拿出来,只那么干巴巴地盯着魏奕。眼眶红了半圈,窒息的感觉堵得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就在这时,魏奕的睫毛动了动,他忽然睁开眼睛,愣了:“兔子?你怎么来了?!”
莫默声音沙哑:“王爷……”
魏奕瞬间慌了,唰地一下坐起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清零哐啷作响,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了,但他顾不得这些。
魏奕抬起拷着锁链的手,帮莫默去擦还没来得及滴下来的眼泪。
莫默眼睛红红的:“王爷,您怎么成这样了?”
“我现在不是王爷了。”魏奕声音柔和,声音里带着诱哄的意味:“没事,真没事,别哭。我错了,不该让你担心。”
他在进来之前跟魏珑见过面,魏珑跟他莫默就要走了,她已经交代过骆承,消息绝不会漏出去。
可没想到凭淮阴侯府封锁消息的能力,居然还是被莫默知道了自己的事……
魏奕看了眼莫默身后:“就你一个人来的?”
身体这么不好,怎么能孤身进出这种鬼地方?
“世子派人跟臣一起来的,他们在门口守着。” 莫默这会儿听到魏奕声音还正常,心里微松了下,但还是疼得很。
他拿出伤药,给魏奕脸上伤药的时候动作都是十二分轻。
带着兔子体香的袖子轻轻擦过鼻尖。
在这里被关了一天,所见一片黑,闻到的都是酸臭味。莫默突然出现,魏奕尽管很担心,但油然而生的惊喜却是骗不了人的。
魏奕见莫默一副担忧的样子,故意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把脸凑上去:“用点儿劲,皮厚着呢,不怕疼。”
莫默哪敢用劲,他心翼翼地给魏奕擦完,道:“臣明日出去跟皇上求情。”
莫默蹙着眉一脸认真,口气和往日对待魏奕时的软绵绵截然不同。
魏奕看着心痒,忍不住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这次是我先动的手,你去求情也没理,还是你又想用金牌让父皇听你的?一次机会用掉了吧?”
莫默跑路的时候魏骥帮着莫默瞎话,魏奕事后多多少少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莫默苦恼了一瞬,意志坚定道:“那臣就去跪着。”
他总要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舒服。此刻莫默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个崽的事。
魏奕笑了:“这么护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老三吗?”
莫默没有犹豫:“王爷总有王爷的理由。”
护短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魏奕心软得跟团棉花似的,他抓住莫默给自己上药的手:“这次父皇都气病了,为了你好,别趟这个浑水。我不会有事的。你早些出去就回江南吧。”
明明人都要快走了,又为了他去而复返地折回来,身体明明这样弱了,连问都不问就要去给他下跪求情。
魏奕现在很不确定,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不会松口放莫默走。
他现在就很不想了。
魏奕抓着莫默,脑中天人交战,脸色一时有些阴沉。
莫默担忧地看着他。
魏奕神色微敛,看莫默惴惴不安的样子,知道他没把自己刚才的安慰听进去,笑道:“真没事。不出五天,我就能从这里出去。”
爵位都被废了,怎么出去?即便莫默是个无脑王爷吹,也不免露出质疑的表情。
魏奕笑笑:“想知道为什么嘛?”
问是这么问,魏奕满脸都写着你想知道。
莫默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魏奕压低声音:“隔墙有耳。”
莫默机灵地凑近了点。
魏奕扫了眼他沾在地上的屁股:“你身子不好,别坐地上。”
关押魏奕的这间屋子没有椅子,但宗人府毕竟也是皇家的,铺设用的地砖材料还算不错,地上虽然硌人冰凉,但一会儿会儿倒也没什么大碍。
莫默:“臣没事……”
魏奕脚上的铁链忽然清零哐啷响了两下,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咱们点私密的。”
声音低沉充满磁性,烧得莫默脸发烫,他下意识道:“王爷您腿不好……”
魏奕敲敲自己的腿:“当然不好,被这两条链子栓了一天,都快没知觉了。”
他虽已经瘸了,但一身武功还在,魏骥大约也是怕他在宗人府再发疯,所以关进来时命人锁了他的手脚。
莫默心疼地看着魏奕的腿。
魏奕自己不觉得,只盯着莫默坐在地上的软趴趴的屁股:“你坐上来给我压压,大腿又没伤,你压压大腿,我能舒坦点。”
莫默犹豫了会儿,看看魏奕现在的样子,最终抿了下唇,挺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肚子侧坐到魏奕的大腿上。
为了现在的王爷,他什么都愿意做,
莫默挺直腰板,让宽松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肚子,以防被发现端倪。
魏奕低笑,在他耳朵边吹气:“勾住我脖子,别掉下去了。”
身上的铁链又重又沉,魏奕不敢随便抬手,怕砸到莫默。
肚子里有宝宝自然要万事当心,莫默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红着耳朵勾住了魏奕的脖子。
莫默身材,蜷着腿坐在魏奕怀里,身体几乎都要被他包进去。看上去好像陷进了一只巨型狼枕头里的白兔。
魏奕一脸魇足,先是以让莫默坐的舒服为由,强行逼他在自己大腿上换了好几个姿势。一会儿正坐一会儿斜坐,最后甚至让他把两条大腿分开,跨坐在自己身上。
莫默满脑子都是魏奕独自一人被关在宗人府里可怜,对于他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那予取予求的样子实在让魏奕恨不得把他压在身下好好□□一通。
然而也只能想想。
他怕莫默累了,闹了会儿见好就收:“差不多行了,这个姿势舒服吗?”
莫默心道我一开始的姿势也挺舒服的,是您一定要让我换……
他两腿分开,跨坐在魏奕的大腿上,声道:“挺舒服的……”
魏奕:“天赋异禀啊。”
自己动都能这么舒服。
莫默迷茫地眨了下眼睛,不明白魏奕在什么。
魏奕笑笑,莫默的脸色已经没刚才进来那么差了,显然是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魏奕:“看着精神不太好,分量倒是比离开王府前要重了些。”
还有一层马甲没掉的莫兔心里一惊:“其实臣是胖了些的。”
莫默低着头,警惕着自己的肚子不要碰到魏奕,声转移话题:“王爷要跟臣什么?”
魏奕原本就是随口一句,闻言终于开始正经事了:“其实我是存心找事,故意逼父皇罚我的。”
莫默惊疑地看着魏奕。
魏奕眼色微深,他凝视着莫默,将前一日与刘烨秘密筹划的绝不能泄露给第三人的计划和盘托出。
前段日子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魏林这些年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证据收集完全,如果直接告到皇上那儿,定能拖魏林下马。但魏林毕竟是亲王,是皇帝的亲儿子,和朝中多名大员都有联系,魏奕要将他砸得永远翻不了身还需要花点力气。
这大半年里,魏奕使劲儿折腾自己,原本是抱着让对方放松警惕的心态,但魏林那个暴躁鬼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世外高人的指点,任是莫默消失那段日子魏奕天天疯颓度日,他始终没有露出致命的马脚,就好像琼山一事本来已经足够证明魏奕的腿不好使了,照理来魏林应该觉得睿王咸鱼再难翻身,开始躁动起来,可他还是没什么大动作。
好在前不久魏奕安插在魏林那儿的探子传来消息,魏林好像终于要沉不住气了,魏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决定欲扬先抑,这次一定要砸得魏林振聋发聩。
只要最大的敌手凉了,下一步魏林必然要冒进了,根据魏奕的计算左不过就是这两天。
其实他本来是想等莫默完全走了之后再闹事,但在御书房里撞见魏林的时候,魏林为了激他居然拿莫默开刀,什么意|淫的下流话都了出来,把魏奕气得差点掀了御书房的房顶。
他干脆也不忍了,直接当着朝廷重臣的面挑衅魏林,最后再大逆不道了他一顿,逼得魏骥当场就重罚了他。
当然魏奕没把这些都告诉莫默,尤其是当中魏林意|淫莫默的那些话。毕竟他很清楚莫默的性子,自己要是那么,莫默肯定又觉得自己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
魏奕:“这会儿那狗东西指不定就在府里大摆宴席庆祝我被废了呢。”
再过两天,魏林自己定会折腾出幺蛾子,现在刘烨正带着韩拓他们在外头盯着,一有动静就能参魏林一本,让他再难翻身,永绝后患。
魏奕将这一年来自己的各种排兵布阵,安插了多少人都同莫默交代了一遍。
他知道莫默一开始要来照顾自己是因为仰慕过去的自己,但之前出于各种原因,他只能装颓,没有在心上人面前秀一波的机会,这回既然坦诚公布了,魏奕索性没脸没皮地将自己天上地下地吹了一番,话里话外都表达一个意思。
你相公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将来你的聘礼就是这万里江山了。
信息量过大,莫默一时没转过弯来,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
肚子不能往前供,莫默只能勾着魏奕,尽力把脖子伸出去些。脑袋顶着魏奕的肩膀,莫默的声音几不可闻:“王爷……想当皇上?”
魏奕坦率承认:“是。”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以为魏奕是因为断了腿郁郁不得志,所以时长做出些疯颓的事,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魏奕一早就计划好的。
从魏奕的腿被战马踩断的那一日起,就一直韬光养晦,隐忍至今。这当中受过多少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自不用想。这种超乎常人的蛰伏力与忍耐力实在叫人不能不敬佩。
莫默看了魏奕一眼。
魏奕依旧痞痞地笑着,但不知是不是将深埋心底的**了出来,莫默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
好像一匹锁定了猎物的野狼,静静地蛰伏,决绝而炙热。
莫默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这样的王爷真是帅得过分了,他突然很羡慕被魏奕盯上的皇位。
魏奕见莫默一直不话,以为他是被自己惊到了,笑道:“跟你,这回事成之后,我原来掌控的那些兵力父皇必然要赐回给我的,十万大军在我手里,到时候我一后悔,你就再也跑不掉了,没准就当着骆承的面把你办了。”
这话时魏奕有意无意地捏了下莫默的手。
虽然他是用开玩笑的口气的,但其实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前天夜里他是冷静地分析了局势,觉得放莫默好好出去养病,等将来京中局势稳定再将他接回来宠着是对莫默最好的,毕竟凡事都有万一,将来要是有个什么事,莫默背后还有淮阴侯府能保他一世无虞。
何况放走莫默也是顺从了他的心意,魏奕不想自己在莫默的事上太过霸道。
当时是理智占了上分,但他在莫默床前守了一夜,魏奕的心情却慢慢发生了变化。有些东西真得不由他控制,看了一遍就想看第二遍,摸了一遍就想摸第二遍,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却反过来越陷越深。
魏奕知道自己是彻底中了莫默的毒,那种想不顾任何东西,只将人锁在身边的感觉,随着他和莫默分离的这一天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莫默溜进来看他……
魏奕盯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莫默,心道你最好听了我的话吓得现在马上就走,不然等我从这里出去,可就不好了。
他心里波澜起伏,莫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甚至没去想魏奕要办了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一直琢磨着另一件事。
莫默欲言又止,过了会儿道:“臣不走了。”
魏奕呼吸一窒:“你什么?”
莫默:“臣不走了……臣想留在您身边。”
事实上他进宫之后,在到宗人府之前,曾经暗中和魏珑见过一面。当时魏珑看他魂不守舍,差点没走到水沟里去,当即就问他要不要干脆留在京城里。
照魏珑的话,你根本就放心不下睿王,强行回去心里也念着,回头再把自己搞出病来,肚子里的宝宝可就惨了。
莫默巴不得留下,只是担心肚子会被魏奕发现,连累魏奕。好在魏珑早有算。
莫默给魏奕听:“公主皇上身子愈发不好,她也放心不下,索性就将候府搬回京城来。臣上午去您那儿给您看病,看完了再回侯府住着。尽量……少跟您接触,不把病传染给您。”
本来都已经睡一张床了,搞了半天现在干脆分房子了。
魏奕有些郁闷,但他知道莫默也是为他好。而且这应该是现阶段最好的方法了。既能天天看到莫默一会儿,又不用担心自己将来万一东窗事发,他住在自己府上会受牵连。
兔子愿意为了他留在京城……
魏奕恨不得挣脱铁链将人好好抱进怀里。尤其莫默刚才那句想留在他身边,对魏奕来简直就是致命的。
他想用镣铐将莫默锁住身边,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想着放手,莫默却主动带上镣铐走到他身边。
魏奕心口热得要烧起来,他看着莫默,忽然道:“我口渴了。”
莫默愣了下,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但还是急急忙忙地准备从魏奕身上起来:“随行的大哥有水袋,臣帮您去拿。”
“不用,麻烦。”魏奕盯着莫默不久前被他自己磕破的嘴唇皮,凑过去直接对着他破皮的地方轻轻舔了下:“喝你的血就好了。”
莫默眸子骤颤,那酥痒的感觉顺着他的嘴唇皮一路贯到心底。
一瞬间,一直以来堵在心底的那股迷茫渐渐散去,某种不可言的感情拨云见日地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