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魏恒:“……”
骆承咳了一声:“王爷赶紧替皇上换药吧。”
骆承往旁边让开, 心里发沉, 刚才他没看错的话, 魏奕好像是真得晕过去了。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魏恒涂在他伤口上的药有问题。
魏恒既想要魏奕的命, 自然会趁他受伤的时候动手脚,这点魏奕和骆承也是早料到了。但骆承没想到这药居然真得能伤到魏奕, 让魏奕直接晕了过去。
魏奕武功多高他是清楚的,难道那种药没有办法用内力排解?或者魏奕一开始就没察觉到?
骆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下是他们大意了。原来是算装晕,让魏恒以为他们是真得中招了,自己露出马脚和证据。可这下魏奕是真得晕了,局势瞬间变得不可控起来。
正这时,居室外刚刚睡醒的魏昕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不好了!那些大臣找上门来了!”
骆承一惊:“什么?”
魏昕焦急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现在五哥在外面挡着呢。今日早朝那些大臣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皇兄被默弟刺伤了,还知道他中了蛊毒, 现在都聚在外面, 以几个老臣为首,要进来一探究竟呢。”
魏恒神色凝重:“定是昨日在饭厅里的那个下人漏出去的。”
骆承看了他一眼。
这倒一耙的功夫可真好,是谁漏出去的还不是一目了然。
魏恒脸上的焦急无懈可击:“那几个老臣都是三朝元老,顽固得很, 五哥只怕撑不了多久。不如我先从后门将皇嫂带出去, 免得万一他们进来看到人都晕着, 到时事情就难了。”
老六定会趁朕昏迷期间带走兔子, 到时只需将计就计便可。
当时魏奕是这么关照的, 事情也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发展。唯一的变数就是现在魏奕真得失去了意识。
骆承不敢冒这个风险:“就把他放在这儿, 看谁敢……”
话还没完,骆承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一僵。他枯站在原地,突然一个字都不出来。他的角度正好背对着魏昕,从魏昕的角度来看并没发现骆承的异样。
魏恒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当着骆承的面抱起莫默就走。骆承被禁锢在原地,眦目欲裂。
莫默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他知道外面的情况不对劲,正要结束装晕,后颈忽然一麻。紧接着真得失去了意识。
等莫默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放在一张冰凉的石床上,身体被拉成大字状,很快手腕脚环上都被套上了冰凉的铁圈。更令他惊讶的是屋内的景象。
墙面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都贴满了同样的画。
画中女子容貌妍丽,穿着一身华贵朝服,姿态端庄地坐着。原本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可画里人的眼神却是向下沉的,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尤其还是那么多张连在一起。莫默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那双眼睛下无处遁形。
魏恒跪在一旁的牌位前上香。听到身后的动静,轻笑:“真晕和装晕,皇嫂觉得哪种滋味更好?”
莫默一愣,明白过来:“王爷早就知道我在装晕?”
魏恒:“给你下东西的人是我,你若真是中招,该是什么样我最清楚,皇嫂即便演技再高超,也不可能学得十成十。不过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法子解开幻象的。”
莫默没有回答,他看着画中人的服制,沉吟片刻问:“这画中人,是先皇后吗?”
魏恒上香的手微微一顿:“难得皇嫂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他将香插好,慢慢起身:“不过也难怪,母后与皇兄眉眼神似,不像我……都不像是亲生的。”
莫默沉默,又盯着那些画像看了许久。
先皇后,就是皇上的娘亲。也就是自己的娘亲。
明明画中人的眼神还是那么诡异,但莫默却忽然心安了不少,连着声音也平静了不少:“王爷想取我性命,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吗?”
先皇后之所以生魏恒的时候会难产过世,就是因为孕中思念魏骥过度。而那时魏骥正在千里之外的河边苦寻莫封的尸首。后来更是因为莫封的死大受击,直接把魏恒交给贤妃抚养,疏于关怀 。
如果没有莫封,魏骥肯定会把心神放在即将要生产的先皇后身上,魏恒也不会一出生就失了亲生母亲,在贤妃那边过那样难过的日子。
莫默觉得魏恒完全有理由迁怒自己,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魏恒还要害自己的理由。
“果然剔透,难怪皇兄那么喜欢你。不,不止是皇兄,这宫里的每个人都喜欢你。”魏恒笑笑,走近莫默,“但我要你的命,不仅是因为这些,我最恨的人也不是你。甚至……连我都有些喜欢你。”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能放过你。谁让你被那么多人喜欢呢。这宫里的人,当年在我被贤妃和魏林欺负的时候,四哥五哥,还有七弟,还有那些宫女太监,他们全都冷眼旁观。就连二哥,我是他的亲弟弟啊,他当年又在干什么呢。他待我之心,就连待你的千分之一都没有。”
魏恒的脸渐渐扭曲起来。他是嫉妒莫默的,从回宫第一天起,看到他被魏奕,被那么多人护着时,这种嫉妒就在心中疯狂滋生。
凭什么莫默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关心?莫默不过是怀了孩子,一切安好,所有人都心翼翼,生怕他有一点不适。可当初呢,他被在贤妃那误撞上桌角,满头鲜血,还要被魏林变本加厉欺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关心关心他呢?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世,或许会帮他上个药,可是母亲在生自己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宫墙之内多薄情,魏恒后来也渐渐接受了这种氛围。直到他在皇陵不断听到有关莫默的消息,听到他是如何被人众星捧月,再到后来回宫……
魏恒摸上莫默鼓起的肚子:“你如果你和这家伙一尸两命了,他们会不会痛不欲生?”
莫默没想到魏恒会心理变态到这种地步,他感觉魏恒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就好像一颗□□。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直不安地踢莫默的肚皮。
莫默难以置信道:“你就因为这种理由,为了让他们痛苦?”
魏恒脸色阴沉:“母后因父皇和你爹而死,二哥他明明知道,居然还跟你在一起!他从来都一意孤行,那年母后病重,太医需要生在险峻之地的药草下药,原本该让武艺高强的禁军去取,是二哥不知天高地厚,一定要亲自去采药,结果轻功不行,耽搁了时辰,还受了伤,让母后更加挂心,加重病情。他从来只想着他自己。”
莫默蹙眉,要帮魏奕话,魏恒却像着魔似的停不下来:“他想要皇位,我偏就不如他的意,不过魏林那狗东西不争气,最后也没有斗过二哥。”
莫默了然,在魏林身后操控的人果然就是魏恒了。至于当初那个总被魏林欺负的孩是怎么长成身在皇陵还能搅弄京城风云的阴谋家就不得而知了。只有一点,论及城府,动不动就跳脚的魏林是绝对比不上魏恒的。
“好在对现在的二哥来,最重要的并不是皇位了。能让他彻底崩溃的命根子,现在掌握在我手里。”魏恒的手还在莫默的肚子上来回摸,肚子的胎动也越来越厉害。
莫默的脸色发白,虽然他很想让魏恒不要动他的孩子,但很明显现在这种话也没什么用。
原本他们计划等魏恒抓走莫默,暴露真面目之后,魏奕就带着几个朝中重臣破门而入,一举揭穿魏恒的罪行,可现在却出了变数,魏奕因为魏恒的药,真得失去意识了。
“要怪就怪二哥吧。”魏恒冷笑,“他素来绝顶自信,以为我一定会中他的套。但从你装疯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们在谋划些什么了。二哥大概万万没想,这世上还有凭他的内功无法化解的毒药吧。”
刀刃闪烁着刺眼的寒光,魏恒抬起手,欲往莫默的肚子刺去……
就在这时,石床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魏恒的刀还没刺下去,石床忽然极速上升,仿佛活物一般长出四根石,将石床稳稳地托到高处。
魏恒被这巨大的变化震慑,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整个人被飞了出去。
床下地面分裂成两半,开出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魏奕从里面爬出来,掸去一身尘土,将石床上的莫默牢牢护在身后。他看着吐血不止的魏恒,眼神冰冷:“朕绝顶自信,是因为这世上没有朕想不到的事。”
莫默惊讶:“皇上?!”
魏奕转过头,亲了亲莫默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莫默目光贪婪地在魏奕身上逡巡。
正门被人破开,以骆承等人为首,几个老臣跟在后面,韩拓带着禁军冲进屋内,将坐在地上吐血不止的魏恒紧紧围住。
魏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被禁军挡住去路,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魏奕,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你不可能没事,你明明……”
魏奕冷笑:“朕明明中了你在朕伤口上下的毒是不是?可惜,就那点毒,还难不倒朕。”
魏恒大叫:“不可能!就连父皇都……”
莫默瞳孔骤缩。
当初魏骥中毒身亡,魏奕暗中派人调查,久久没有头绪,不知毒源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解药为何。现在看来,魏骥的毒居然也是魏恒下的!
这事也是魏奕最近才彻底查清楚的,他猜魏恒应该也会用同样的毒药来对付自己,所以事先预备好了解药。他当时在房里晕过去是真,但后脚韩拓就送来了预备好的解药。魏奕服下之后迅速从密道到了这间魏恒关押莫默的屋子里,这一切都在魏奕的计划之中。
之所以没告诉莫默,甚至骆承,是怕他们一个不慎在魏恒面前露出端倪。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他的兔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
“你派去惊陆风胎的宫女都招了,她当日想服毒自杀,那毒跟父皇所中之毒是一样的,都是你亲手调配!还有,你惊陆风的胎,故意让宫女来给皇后通风报信,就是为了扰乱皇后的心神,意图谋害皇后和龙裔。”
魏奕神色冰冷,想到当日莫默因为陆风难产一事痛不欲生,简直想把魏恒的头当场拧下来:“好一个处心积虑、草芥人命的六王爷!”
莫默万万没想到害了陆风的人也是魏恒,就为了惊动他,魏恒就害念念一出生就没了爹爹……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悲戚涌上心头。莫默心中对于魏恒的最后一丝怜悯同情也消失了。
有老臣道:“皇上!六王爷谋害先皇在先,欲刺您再后,还妄图加害皇后和龙裔,罪无可恕,应当严惩!”
如果不是魏修骆承他们带他来这儿看一出戏,他们差点就着了魏恒的道,以为是皇后中邪刺伤了皇上。甚至连先皇驾崩的真相都被蒙在鼓里。
两个禁卫上去压制魏恒,却都被他用内力挣脱。魏恒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魏奕:“不可能!她是不可能招的!她也想为母后讨回公道,她也想惩治那些害了母后的人,父皇、莫封的儿子,还有你!你们都该死!”
魏奕忍无可忍,拨开禁军冲上去摁住魏恒的头,力道大到几乎要把他的颅骨捏爆。魏奕将魏恒一路压到先皇后的牌位前,强迫他跪下。香炉里,前不久魏恒点上的香已经燃尽了。
魏奕强迫魏恒抬头,让他对着先皇后的牌位,沉声道:“母后生下你,临终前朕就在她床边,你可知道她了什么?”
魏奕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让朕不要恨父皇,也不要恨莫将军,她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他们都是被宫墙宫规禁锢的可怜人。朕当年年少气盛,不明白,母后过世,朕疏远父皇,在军营里摸爬滚,好几次命悬一线,朕以为是朕命大。其实都是父皇暗中派人护朕。”
魏奕看着眼中饱含怨气的魏恒:“你觉得父皇从待你不闻不问,还发你去守皇陵,殊不知当年他已经察觉出贤妃和老三的狼子野心,所以才故意冷待你,怕你引来贤妃的嫉恨。纵使他一开始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他也在尽力弥补了。你自配的毒药确实高明,天下本无解药,你知道朕的解药从何而来吗?”
魏恒冷笑:“皇兄有个好皇后,自有解药。”
莫默连他精心准备的使人致幻的药物都能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魏奕:“是父皇留下的。”
那宫女招供之后,魏奕顺着她给的线索查下去。查到魏骥中毒身亡前,曾经收到魏恒从皇陵中寄来的信,魏恒就是将那毒物涂在信纸上。
魏奕:“朕在父皇放你那封信的下面发现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药丸,据能解百毒。父皇何等英明,纵使当日误服了你的毒药,事后必然有所察觉,他当日为何不吃那枚药丸?”
魏恒大吼:“你是想他知道我下了毒,故意不服解药,也不惩治我?可能吗?!”
魏奕摁住快要发狂的魏恒:“父皇当日身子已经不好,就算你不给他下毒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解药服不服对 他来根本无所谓,但如果服了,他至少可以少受些折磨,可是他没有。他可不可能故意让你毒害他朕不知道,但朕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你心存愧悔。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母后……”
魏奕质问魏恒:“却不知母后对父皇一往深情,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心爱之人吗?!”
魏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痛哭流涕地跪趴在地上,不停地用额头撞击地面,也不知道是在宣泄什么。
魏奕松开他,闭上眼睛冲禁军摆摆手,将已经无力反抗的魏恒架了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有几个好事的老臣掂起脚尖,想去看看石床上的皇后。
上次民间传言皇后怀的是东皇太一,他们很早就想观赏,奈何陛下没有准许,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惜还没有如愿,就被骆承一个个请出去了。
魏昕看了看还被禁锢在石床上的莫默,想上去跟他两句话,也被魏修弄走了。
屋内重归寂静,莫默躺在石床上看着杵立在原地的魏奕,有些忐忑:“皇上?”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魏奕。孤身一人站在那儿,孤寂得让人心疼。
魏奕走到莫默身边,坐下的同时用内力将莫默手腕脚环上的铁圈给震开。
手脚重归自由,莫默凑上去抱住魏奕,摸摸他发红的眼眶:“您还有臣,还有孩子。”
莫默将鼓鼓的肚皮贴到魏奕的腹上摸磨了磨。崽崽从刚才开始就在胎动个不停。
魏奕眼神放柔,一手搂住莫默,另一手去摸他的肚皮。
温暖软和,动人心扉。
魏奕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他嗅着莫默身上的味道:“让你受苦了。朕也没想到时机那么巧,真晕过去的时候正好被你察觉,害你担心了这一路,其实老六抱你出去的时候朕就后悔了……”
让有了身孕的莫默如此牵肠挂肚,自己简直是个混账。
莫默摇摇头:“皇上没事就好。”
来也是奇怪,当时魏恒拿着刀子对准自己的时候,莫默虽然害怕,却没有恐惧到不能自已,好像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魏奕一定会赶来救他们,虽然那种感觉毫无根据。
莫默疑惑:“皇上怎么知道六王爷会把臣带到这间屋子来?”还能提前做好准备,从秘道穿过来。
魏奕笑笑。一甩手将满屋贴着的画全都用内力震了下来。
屋内窗明几净,阳光倾泻入内,照得四周的墙壁熠熠生辉。
莫默看着正对石床的那面墙,上头还有一幅画,画中先皇后的仪态和魏恒画的那些差不多,但眼神明显更和善温柔。
魏奕:“这是母后过去的寝宫,她过世之后,父皇一直命专人扫,这幅画也一直挂在这里。老六既存着要替母后讨公道的心思,自然会把你带到这儿来。他画的那些画,也是为了用来恫吓你。只不过他没想到,母后屋中居然还有秘道。”
秘道是当初经过魏骥允许才开凿的。魏奕时候喜欢玩捉迷藏,先皇后为了让他尽兴,就奏请魏骥开了这条密道,秘道四通八达,其中一条就能通到莫默和魏奕睡的寝宫。
魏奕自嘲一笑:“朕这个兄长当得实在不怎么样,母后看了刚才的情景,只怕要怪朕了。”
皇上频繁自责,看上去很需要安慰。莫默摸摸他的脸:“先皇后不会怪……”
脸颊的肉忽然被捏,莫默唔唔两声。魏奕笑看他:“应该叫什么?”
莫默乖乖改口:“母后……”
魏奕笑笑:“朕知道母后不会怪朕。毕竟朕将功折罪,虽然没把弟弟照顾好,但给她娶了这么个乖巧好看的儿媳,肚子还这么争气,给她添了个乖孙儿。”
莫默笑笑,主动凑上去亲了下魏奕的嘴。蜻蜓点水,魏奕自然不可能满足,迅速从莫默手里拿回掌控权,将人压在石床上亲了个够。
手掌无意间碰到先前那些束缚莫默的铁镣铐碎片,魏奕道:“对了,刚进来的时候朕忘了跟你了。”
莫默以为魏奕有什么重要的正事漏掉,瞬间认真起来。
魏奕含住他的耳垂,往他耳朵里贯气:“你被锁在这张床上的样子特别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