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谋反大罪
“李崧,天恢恢疏而不漏,你强词夺理又有何用?人证物证俱在,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来,瞧瞧,这是什么!”苏逢吉一挥,立刻有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些破碎的,色泽呈黄白色的蜡丸,里面还塞有白色纸条,旁边另有一件物事十分蹊跷,似乎是半个印鉴,仓促间也看不清是什么,只感觉来历复杂。
李崧情急之下,只觉火急攻心,眼睛似乎都看不清了,借着光费力地辨认那要命的蜡丸,只见里头封有用蝇头楷写的纸签,居然是与河中李守贞的往来密信;另有一张上写着貌似行动方案的内容,还有联络人的详细名单,居然有不少李府人的名字;那枚貌似印鉴的东西,上书“河中守备”四字,旁边刻了一半的花纹,想是可与别处的另一半合起对上,作辨认真假之用。
“这些来历不明的物事,为何凭空便成了老夫勾结谋反的证据?你们不曾查过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妄断老夫罪过?”他厉声质问。
“来历?这些东西什么来历不用明知故问了吧?你李府上的东西,还用我们告诉你么?你不把它们藏在夹墙里,我们还找不到呢!”尉迟敬冷笑。
咚地一声,李崧心跳一顿,似乎缺血了
好周密的安排!
先是买通葛延遇写诬告状,然后弄出个运输商队故意撞在官兵刀口上,把污水泼给李家,再抓住李屿刑讯逼供屈打成招,随后在李宅放上所谓的通敌证据将罪名坐实不得不,非常周密!目击证人有了,行动物资有了,谋反信件、勾结信物都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谋反计划完成了!一切都自然而又顺理成章,苏逢吉是想要整个李家人的性命啊!
他已经不需要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已经能勾画出整件事的脉络!一切都做得煞有介事,像模像样,除了他自己,谁会相信这是一场诬陷一个圈套?如此周密的计划布置,他要如何自证清白?这黑雾越踏越深,这冤屈真的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了!
“葛延遇何在?他可敢与我当面对质?”李崧强撑问。
“呵呵,葛延遇当日进相府状告于你,不知为何竟被一个刺客听了去,后来这刺客入狱,而你一家恰在此时慌忙逃走,想来也是和你有莫大关系之人!你倒是提醒我了!看来得好好严刑伺候那刺客,或许才能让你彻底伏法!”苏逢吉冷冷一笑,心中笃定得很!不久前听闻大牢里那刺客已然毒发,此刻应命不久矣!若是再使个段污给李崧,告他个买凶入狱杀人灭口,那他这罪上加罪,想翻案就再也不可能了!
李崧一听“牢中刺客”四字,立时激动起来,猝不及防直直冲上去一把掐住苏逢吉脖颈,“苏逢吉!你这魔鬼!我李家和你平日无怨素日无仇,为何要如此迫害于我?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围士兵立马前将李崧拉开,直接按翻在地,李崧犹不罢休,拼命想起身,被士兵牢牢控制住,口中不断声嘶力竭地叫骂。
苏逢吉脖子上被抓了几道血印,吓了一大跳,虽心中恨恨,却不敢稍露情绪,只得整了整衣裳,咳嗽几声,面上一派委屈,讪讪地抬眼朝几个同僚看去,求助之意明显。
“苏丞相受惊了,这人犯看似文弱,没想到如此凶悍,竟然倒打一耙,苏丞相为国为民举报凶嫌,真是用心良苦!”尉迟敬赶忙巴结。
“相爷辛苦!也是为难相爷了,这李崧一直把苗头对准您,怕是事情败露,疯癫了罢,疯狗一般乱咬,还相爷勿惊,相爷勿惊”大理寺卿章铎也忙着安慰。
苏逢吉心中暗爽,面上却做苦状,“唉各位知道就好!老夫也真是不容易啊老夫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啊!”
李崧被按在地上,胸中愤怒欲喷薄而出,想到苏逢吉对自己一家下不算,又打算对檀下,心中越发忧急,想到当日王凝回来檀夜闯相府,撞破了阴谋,失被擒,后来被柴荣截走送进汴京大牢,他推断她应暂时安全。好不容易将她逐出家门了断和李族的干系,如若这次再牵连上她,非但前功尽弃不,她夜闯相府所听所得无法证实,亦是枉然!
“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人无关!老夫要面见皇上!若不能见到皇上,老夫死也不会交代!”李崧心一横,给在场的人出了个难题。
尉迟敬和章铎正待反驳,旁边侯益立刻凑过来悄悄耳语:“两位大人想想,这状告谋反事关重大,这李崧也是前朝重臣,朝中有不少向着他的势力,倘若真是诬告而我们误抓误判,恐怕将来桶开了不好交代。既然他口口声声要面圣才能实话,咱们不如先禀告皇上,让皇上定夺见不见他。一来可让他心服口服,二来,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自然先有丞相和皇上那担着,刑部、大理寺和我汴京府也好见行事啊!”
尉迟敬和章铎对这官场套路也颇有心得,当下点头,“那不如就按候大人所言,咱们先将今日之事禀告皇上吧,苏丞相,你看如何?”
苏逢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却也不好拒绝,“如此甚好,先收押起来罢,看皇上如何定夺!”
当下三人下令,将李崧一家收押汴京大牢,奏隐帝后再行定夺。
皇宫,勤政殿。
隐帝一夜未眠。
圣旨已经发出去了,他还是不能相信事实。
一个前朝丞相,三十车危险品,一堆通敌作乱的证据
这真是可笑,这可是一个历经千难万险、宁愿舍弃辽国高官厚禄归国的忠诚老臣,会做出这种事吗?
不久前面圣的时候,李崧并没有交代任何寻找三奇的线索,当时看了两封奏折就对他生了嫌隙,如今竟将当时的揣测一一印证,这是真的吗?
如若他真的勾结反贼,在皇都作乱,他的命,留不留?
留,河东反叛未除,后患无穷
不留,那千古一题,便再也无解了
还有那该死的祥瑞天启啊,隐帝想起密诏李崧归国之际,他命柴荣去辽汉边境抢来的那糟心玩意那大鳌龟肚上的什么青牛白马一个姓李之人要把他的汉室江山,送给辽人吃掉的天启啊这一切看上去还真的一一对应上了!难道真要应验吗?大鳌龟是烧掉了,那天启也跟着烧成灰烬,但却深深烙进他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难道天要亡我后汉社稷?
不不不不可能!
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
隐帝不敢再往下想了!
“还是明日早朝再定吧!”他看看外面夜色沉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靠在勤政殿卧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门外,沐连海将三个重臣挡在阶下。
“圣上难得刚刚入睡,三位大人还是明早再奏吧!”
“可是这皇上让我等有任何情况立即报告”三司会审的三人十分为难。
“再过几个时辰,很快天就亮了,皇上最近很少能熟睡一阵子,若是龙体有恙,恐怕欲速则不达啊!”沐连海劝道。
“也罢,便明早再奏吧!此刻叫醒皇上,没准龙颜大怒,我等吃不起怪罪!”尉迟敬第一个打了退堂鼓。
“此言有理!也好,那咱们走吧”其他两人点头。
“有劳三位大人了!”沐连海歉意。
“公公客气了!告辞!”三人转身离去。
夜色更加暗黑,一丝星光也看不到,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