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后宫的风云人物，新任五品宫殿监正侍桂公公上任的第一日，青檀换上了缂丝锦绣监正侍袍，头戴乌丝滚金边直七寸巧士冠，腰系四寸宽紫锦带，拿玉柄一尺半荼白拂尘，面如脂玉，眼若晨星，唇若凝胭，一颦一顾间绝代风华，令人见之惊叹，内宫出了这么一号妖孽人物，不免引起轰动与注目。

    无论朝堂还是宫内，她不管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明的暗的眼睛在注视在窥探。人们除了议论她最近的政绩之外，还捎带议论上了她的外貌品行，大家都在悄悄猜测，凭着皇帝对这宦官的宠信程度这么下去，将来内宫下一任正四品内侍总管大太监之位，恐怕非她莫属了。

    议论总是如风一般散播得很快，不出半日，连太后都惊动了，宣懿旨让桂七宝到她平日打坐念佛的法德殿觐见。

    青檀一得到消息，不敢耽搁，整整衣冠，忙朝着法德殿快步奔去。

    这李太后出生富户，却因为嫁给先前戎马倥偬的太祖刘知远，被迫苦守寒窑劳作十数载，后来太祖称帝才将之认回，一生经历可谓多有磨难，李太后年纪大了笃信佛教，法德殿是她每日必去修行之所，在这里宣一个内侍官觐见，倒是颇有些特殊。

    青檀走到大殿门口，见里面供着一尊楠木大佛，慈眉善目，俯瞰众生。地上放着香炉和蒲团，青烟缭绕，味道清爽，令人精神一振，一个青衣妇人脸上蒙着块防尘纱布，正提着扫帚在一旁静静洒扫，青檀站在殿门口等了一阵，除此之外未见任何侍人，也没有任何人通报，当下为难起来。

    肃静之地，她心有敬畏不敢喧哗，抬眼看那洒扫妇人，只见其身穿普通白灰土布，朴素干净，眼神安详。青檀心里猜想这可能是法德殿的侍者或者女官，但人家没有理她，她倒也不敢开口相求，只拂了袍角，默默跪立在殿外，不敢惊扰。

    良久，那妇人在大殿里扫完了一圈，这才抬头看向她，“进来吧！”

    青檀立刻恭敬道：“宫殿监正侍桂七宝，蒙太后懿旨召见，望夫人能否通报则个，七宝不胜感激”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将扫帚和簸箕收拾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道：“不急，你且进来先话罢！”

    青檀一躬到地，蹲下身脱了鞋子只着素白的袜子才敢入内。

    妇人随意一指地上的蒲团：“不必拘束，坐！”

    “谢夫人，那七宝失礼了！”她依言盘腿坐下，妇人仔细端详她一阵，拿出一个香炉来舀了点香粉用香篆拓出个云纹形状随即点燃：“先焚香喝茶等着吧。”

    那香冒出缕缕青烟，带着特有的凉意，在空中游离散播开来，大殿清净肃然，身居其中，颇有些离世修行的味道，似乎能令人忘记这其实是座皇宫。

    “好香！”青檀不禁赞了一句。

    “哦？公公也懂香道？不知公公是否闻出，这香里放了什么？”那夫人眼带笑意，蒙着纱布的脸看不到表情。

    青檀细细品来，这香里苦涩中带有淡淡的药香，清新醒脑，当即不假思索道：“艾草，化浊辟晦，除障安神，散寒平呕，驱蚊去疫，通经醒络，这可谓民间最有用的一味药草！”

    “不错！倘若这样呢？”着舀了一勺名贵的沉香与艾草混在一起用另一个香炉拓出形状再次点燃。

    炉内散发出一股怪味，并没有艾草的苦涩清香与沉香的清凉，而是一种尤其怪异且格格不入的味道，青檀皱眉道：“此乃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也！”

    妇人笑笑，继续上的动作，把一勺沉香、一勺艾草、一勺天竺旃檀香粉混在一起再次点燃，这一次，青檀直接站起身来，避到殿外用使劲扇去味道：“不合时宜，胡乱混杂，奢侈浮夸，此乃香道之大忌，不知夫人为何故意而为之？”

    妇人撤去了发出奇怪味道的两炉熏香，意味深长笑道：“为臣之道，亦如这香道，不知公公以为如何？”

    青檀一愣，看着两炉余烟未尽的残灰若有所思，而那第一炉艾草越烧越旺，烟雾氤氲，蓦地豁然开朗：“多谢夫人提点，奴才受教！奴才心中亦有为臣之道，愿以香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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