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离乱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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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有今无，本无今有。

    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涅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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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章首功之人

    河中城。

    兵戟丛立森寒，军鼓震天。

    残破带血的军旗，或被入城军的铁蹄踏入泥尘，或被燃尽成灰，带着青灰苍凉的颜色，萦绕在残垣断壁上，与那城破的狼烟一道，升上青天，见证着一个历史性时刻，镌刻入册。

    李守贞和李崇训的尸体，被十分礼貌地对待，按照规矩，枭首装入木盒，送入汴京，呈禀皇帝陛下验看！

    城破后，主帅郭威入城已有五日之久，四方军备正在整顿，一切井井有条，部下众将掩不住的喜悦，从他们参加军事会议热烈讨论，与高涨的情绪中透露出来，一个个就等着班师回朝，在御前论功行赏！

    相对而言，郭威则沉静许多，睿智依然体现在他身上，并未被巨大的战功所冲昏头脑，更有甚者，他反而有些沉郁，偶尔会看着头的文书，不自觉发起呆来，似乎这场胜利对他而言，不似一件好事，反而带给他如履薄冰之感。

    予其惩，而毖后患。

    莫予荓蜂，自求辛螫。

    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

    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

    这首毖是前些日子柴荣从汴京回来，给他带来的，应该是汉隐帝对他态度的最关键一首诗。

    王权旁落，辅政大臣的权利太大，酿成祸患。古往今来都层出不穷，汉隐帝坐在一把空悬的王座上，无实权，对握重权的老臣又恨又怕。如今，那些暗涌微澜下的躁动，愈发明显不安！

    这得来不易的胜利固然宝贵，然而有些时候，敛去锋芒，未必不是避身处事的明智之举！

    凯旋而归的大军本该风风光光开拔入京的，然而当此要紧时，郭威这个主帅却不得不决定收起锐气，拿出低调再低调的作风，只命大军班师，不得大张旗鼓庆祝，亦不得大肆声张，刻意压制胜利之师的气势

    看着跪在下方的监军太监，他忽然心里有了计较！

    “桂大人身体可好些了？想当日桂大人神妙算，将李守贞父子逼到绝路麾下反目，我军才有如今之战果，这一役，在桂大人苦心孤诣下，终获大胜！看来这首功，桂大人当之无愧！”难得的盛赞出自主帅之口，让座下众将领兀地一愣

    青檀和柴荣在东海道经历了银宗最大变乱，也算有惊无险，她虽恢复身份，但仍记挂着为李族复仇翻案的使命，并未在十方岛踟蹰，而是安排三大长老按照计划处理银宗内务，便跟随柴荣回到了前线，继续扮做桂七宝。

    身体微恙的借口倒也好用，她不在的这几日名正言顺地避而不见，即便归来，也能大大方方露面表示痊愈，到也无人怀疑！反正在这大军中，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如今怎么听着郭威的口气，是想给她扣个首功的帽子呢？

    “郭帅谬赞！属下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不足挂齿！其他将军们英勇攻城杀敌，那才值得表彰！这首功，属下万万不敢当！”她心头一跳，紧张地推辞。

    “非也非也，若是没有桂大人先行拯救平民护送出城，又安排妙计从城内与大军里应外合，想必我军攻城少不得要费一番力气，牺牲多少，却是未知之数，如今我军不损分毫就能所向披靡，这功劳，桂大人当仁不让！各位同仁们，你们来，是否如此啊？”

    也奇怪，郭威竟然铁了心，不把首功自己包揽或者给属下，而是给了一个与他军权党阀毫无相干的太监，这做法值得推敲

    那些将领们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却见他态度郑重其事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这些兵油子都是枢密使军阀派系的骨干，虽不明白主帅的想法，然而也不好违逆，只得七嘴八舌地违心呼应：

    “咳咳桂大人劳苦功高都累病了真的不容易啊”

    “桂大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桂大人举妙计安天下，佩服佩服！”

    “桂大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没有桂大人妥当运作，我等也不可能打进城啊”

    言不由衷地来去，怎么听都是桂大人屁事没干，指头都没伤一个，就助大军破了城

    这叫什么奉承，简直是拆台好不好！

    坑啊！

    看着这帮人故作姿态不着边际地吹捧，青檀嘴角扯了扯，头上冒出豆大冷汗，这是要闹个哪样，征西平叛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一个内监身份，如何当得首功，这明摆着不是让人看自己笑话么！

    大将王骏是个直人，不跟其他人一路货色，听闻要将首功给这太监，面上就不乐意起来：

    “我不同意！这太监虽然还有点用处，然而也没厉害到可以领首功！出去，还让朝廷里那帮文官毛锥子们以为咱们军中无人，只能靠个阉人立功，如此一来，置千万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于何地呢？”

    青檀一听，深深感激这个愣头青，急忙辞道：“王将军所言甚是，杂家不过是个凑数的，临场发挥而已，哪当得了首功啊！还望郭帅三思！”

    她话间猛一抬头，突然发现郭威朝柴荣使眼色，只见柴荣面色凝重，深思熟虑地略一点头，拉着副将赵匡胤一同起身，亲热地一左一右搂着王骏的肩膀，“来来来，大概王将军对桂大人的功绩认识不深，我二人为你详细道”

    一边着，一边就将他半拖半拽架着出了议事大厅，不让此处再有半点反对的声音。

    这架势，这苗头，麻烦啊！青檀眉头皱成一团，重重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大概今天不认命是不行了

    郭威也不管她一脸惶恐沮丧，直接对下宣布：“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就这样定了！征西军三镇平叛，桂七宝大人评为首功，其余将领贡献各有先后，这便报上朝廷，请陛下论功行赏！”

    于是评定功勋的过程飞快结束，青檀被当成楷模推上首功，其余将领各自按照功劳客观评定，一群人虽心有不甘，迫于主帅威严之下，也无话可！

    奏表千里加急送进朝堂，汉隐帝刘承祐早得知前线告捷，缓缓打开瞟了一眼，大感意外，“不会朕的七宝，竟然立了首功？呵呵郭威啊有些道理，看来你很清楚！只不过，避是避不开的”

    他罢，挥了挥，让御前太监郭允明宣旨，对征西凯旋大军大加封赏，责令尽快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