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山雨欲来
山雨欲来
“咬脐咬脐我的儿啊娘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一口水井边,妇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喊着他不为外人道的乳名,朝他扑过来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如何会知道我的乳名?”他大惊失色,嫌弃地躲开。
“我是李三娘你的亲娘啊咬脐,难道你连娘都忘记了吗?”妇人迎上来,浑浊的眼里绽着晶莹的泪花。
“亲娘?我娘乃是岳帅府的大家千金,怎会是你这连鞋都穿不起的穷妇人?”他后退一步,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戴的这个白兔玉佩,正是我和你父刘知远的成亲信物啊当年你父投军,娘已身怀有孕,兄嫂逼我改嫁,我死都不从,被当做奴役使唤,可怜娘白天挑水,夜间推磨,到临产那一夜,在冰冷的磨房地上生下了你!可是娘穷的连把剪刀也没有,只得用牙咬断脐带,故而唤你‘咬脐郎’”李三娘泪如雨下,哭得泣不成声,“娘自知无法养活你,便解下这个白兔玉佩戴在你身,请乡邻寻找你父,将你送到他身边所以你是我儿咬脐郎啊!”
“咬脐郎想不到这乳名,竟有这番难堪的来由”他继续一步步往后退,捂着耳朵声嘶力竭大吼:“不要!!!!我不做咬脐郎!我不要穷困潦倒一无所有一辈子!!!不要!!!!”
“不要!!!!”他拼了命大吼一声,眼一睁腾地坐起,气息急促地环视四周,寝宫龙床上的
雕龙似乎正目光炯炯盯着他,头顶雕梁画栋的藻井在暗处依然能显出皇家的富贵!他缓了一口气,擦擦额头冷汗,直楞楞咚地一声又躺回枕上,眼睛大睁着,彻底无眠!
后汉隐帝刘承祐的父皇刘知远,出身贫寒,幼时便做了马奴,后邂逅李三娘,刘知远向李家提亲,被嫌家贫,直接被打将出来。他不甘心,趁夜到李家抢亲,这才娶上媳妇入赘李家。
等刻薄的长兄当家,兄嫂嫌弃刘知远穷困,逼他写休书,欲让李三娘改嫁,刘知远一气之下投了军,彼时三娘已有身孕,坚决不改嫁,被兄嫂逼迫,做奴役使唤,于是她白天不停挑水,夜间不停推磨,到临产那一夜,无人问闻的状况下,她在寒冷的磨房地上生下刘承祐,可是穷的连把剪刀也没有,只得用牙齿咬断脐带,于是悲伤地给孩子取名“咬脐郎”。
狠心的兄嫂趁李三娘昏迷之时,竟将婴儿扔进水里意图溺死,幸得善良的邻居窦翁救起,幸免于难。李三娘自知无法养活孩儿,便解下随身的白兔玉佩戴在儿子身上,请窦翁寻找刘知远,并将咬脐带到他身边。
刘知远投军千里之外,被上司岳帅的女儿看中,娶了岳姐,又入赘一次进了岳家,与新夫人举案齐眉之时,窦翁带着咬脐来寻他,刘知远悲喜交集,留下了咬脐,但因他已入赘岳家,若还将结发妻子接来,实在扫了岳帅面子,于是便把此事給搁置了。
十六年后,咬脐长大,能文能武,刘知远时任九州安抚使,率军驻扎在当年成亲的村子不远。一天,咬脐与随从到郊外射猎,骑马追赶一只白兔追到一口井边,白兔消失了,却见井边睡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是日夜辛劳的李三娘!
咬脐见她样子狼狈不堪,不由得问她为何没有穿鞋,李三娘凄惨答:“也曾穿过绣鞋来”咬脐深表同情,便解下身边白兔玉佩送与三娘,以补无米之炊。
李三娘一见玉兔,百感交集,没想到亲生儿子竟来到身边,于是对咬脐将事情和盘托出,咬脐听,五内俱裂,哭到在地,遂回家威胁,若是父亲不把李三娘接来,他便自杀。
刘知远无奈,只得告知岳姐,此时面对翅膀长硬了的刘知远和咬脐,她只得同意接回三娘。
至此,咬脐一家终于团聚,而后刘知远起兵太原,做了皇帝,这才封李三娘为皇后,封咬脐为太子,一年以后刘知远病逝,咬脐登基,便是如今的后汉隐帝刘承祐!
“咬脐郎过去不知道,以为我的乳名很特别,后来才明白,这是个凄楚不堪外加耻辱的名字!我的父亲因为家世低贱贫困,只能入赘两次,为了全力争取生存,连结发妻子都不敢相认,一生如履薄冰,过着马背刀口舔血的日子;我的母亲,十六年来寒窑苦等,受尽折磨,都是因为怀着希望,等待将来相公和儿子出人头地的那一日!”
刘承祐狠狠捏着那玉兔,几乎将它嵌进肉里。
他慢慢起身,环顾四周,这是真正的皇宫,自己坐的是这天下的帝位,父亲刘知远花了大半生用命拼来的帝位,母亲李三娘忍辱负重十六年等来的帝位,他咬脐郎无论如何,辜负不得!
正思考间,忽然远处传来兵刃刀戈之声,当啷乱响,听上去像是军队出动操戈之声,刘承祐心头一惊,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来人!快来人!”
外间值夜的青檀听得皇帝叫得急,声音里还带着焦虑与恐惧,她急急忙忙冲进内室,“陛下,奴
才在,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刘承祐慌慌张张道:“快,出去看看,哪里来的兵戈之声?可是那帮逆臣带兵谋反冲进来了?”
“兵戈之声?谋反?”青檀侧耳细细听来,果然有铁器敲打之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紧接一阵,听上去还真有点像军队集结刀兵碰撞之声。
“陛下请安心,这不是什么兵戈谋反,而是皇宫下属的铁器作坊里锻造器物之声,这几日宫里任务下得紧,他们便日以继夜赶工,惊扰了陛下真是罪该万死!奴才这就去让他们停了!”青檀着就拔脚准备出门。
“等一等!”隐帝一把抓住她,“不用了,明日再去!你留下来陪朕一会!”
青檀叹了口气,回过身来,“陛下勿忧,有奴才在,陛下安心休息便是”
安顿好惊魂未定的隐帝逐渐入睡,青檀心下不禁泛起复杂的情绪,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担忧。皇帝显见紧张过度,最近权臣们与他的矛盾达到顶峰,朝堂上不但公然藐视于他,偶然君臣之间还爆发争吵,对着老爹给他留下来的这帮“珍贵遗产”,他一定胸闷的想撞墙。
最近皇帝频繁召见几个近臣,闭门讨论时局,李业等人因为久受史弘肇、杨玢、王章等顾命大臣打压,久不得志,刚好投其所好,拼了命乘谮史宏肇等人专权震主,不久必致祸乱,而隐帝也深以为信,越发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他把铸造铁器之声误听为刀兵谋反之声,足见内心张惶,皇位得来不易,为上者必先防其下
不轨,隐忍不发,无非是欠一个爆发时而已!
想到这些,青檀不禁忧虑重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时局诡谲难测,可见的危如阵阵闷雷在这个新生的后汉政权上空鸣响,很快,惊天雷霆将要辟开重重黑幕,用泼天大雨,清洗这空天白翳,让尖刀戮沥鲜血,改换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