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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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伤

    巳时三刻,隅中。

    青檀和萧漠带着几个黑衣巫觋火急火燎往城东老庙疾行,目的在于赶在午时之前,将那些致命陷阱破坏掉,避免误伤柴荣。

    萧漠一脸歉疚,一路上不住地道歉:“少主对不起!属下万万没想到狼巫觋动作这么快,居然趁夜布置好了陷阱,属下自己去拆解便好,何劳少主亲往冒险?!”

    青檀转身摇摇头,善解人意地道:“萧叔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过了吗?这根本不关你的事,能制止狼巫觋进一步行动已经很了不起了,谁也料不到他们竟然会在入城的第一时间就行动,咱们赶着去破坏掉便好,萧叔又何须内疚?”

    她着着面色一红,“另外我想亲自去,还有个原因,我想偷偷看看他,毕竟我和他很久没见面了呢”

    萧漠看着她含情脉脉的女儿态,心头不知为何,

    竟涌上一阵伤感,“可是这太危险了!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如何对得起银宗对得起你娘?”

    “萧叔,你就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孩子,我本事好得很呢!而且,我也不放心让萧叔一个人冒险啊,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又怎对得起银宗对得起我娘还有大家呢?对不对?”

    看着跟前的少女一派纯真烂漫,萧漠摇了摇头,心头虽满是涩意,却莫名多了几分温暖,只得点头道:“罢了,左右现在也无法阻你了,只是万一遇上危险,绝对不可逞强,逃命要紧,明白吗?”

    “知道啦!萧叔你就放心吧!”青檀拖长了嗓音回答,不像有听进去的样子。

    萧漠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再次叮嘱狼巫觋们必须时刻保护好她,违者论处等云云。

    一行人疾行了片刻,只见前方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通往城东老庙的路,直接被堵得严严实实。

    “什么情况?”萧漠眉头一皱,急忙问道。

    一个狼巫觋上前回禀,“大人,是中秋游街花车堵了道路,百姓们都争着出来凑热闹,人潮一眼望不到

    边,一直堵到东大胡同口,一时之间,怕是难以通过了”

    “混账!怎么会这样!”萧漠看着满大街吹吹打打慢得跟蜗牛爬一般的花车,越发焦虑起来!

    “他们在那城东老庙,安放的真是石漆吗?”青檀问道,“我听过高奴县有石脂水,又叫石漆或猛火油,浮上如漆,水腻,点火瞬燃,水扑不灭,一旦沾上人身,非烧成灰烬不可休,想不到阿力旦带兵出这么凌厉,咱们得快点赶过去,万一午时一到,引爆了石漆就麻烦了!”

    萧漠点头,“城东老庙前有一日晷,迎面朝阳,狼巫觋在其上悄悄安放了无色琉璃镜,待得日头上到最高处,透过那琉璃的光就能聚到一处,随后点燃关导火索,到时候整个老庙一爆炸,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可是咱们眼下被困在这,连转身都难,又如何赶得到?!”

    萧漠一边,一边观察这宽阔的广场,连个爬屋顶的地方都没有,走房檐更是别想了,他们几个人如大海中渺的水滴,被热情而又爱看热闹的人群彻底淹

    没,只能在里面接踵摩肩地慢慢挪动。他一边挥汗如雨替青檀推开热闹的人群,一边带着她困难地前行,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

    正在焦急间,忽然周围的老百姓骚动起来,很多人朝一个方向蜂拥奔跑,似乎有更大的热闹出现了。

    “快看快看!荣殿下来了,还有公主也在!”

    “哇!!!是真的!!!快去看啊!”

    随着人们的呼喊,只见人头攒动,人潮往内城方向一股脑涌去,浩浩荡荡迎来一支军队,那队伍众星拱月地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从官署缓缓驰来。

    只见马车上坐了三个人,一人器宇轩昂俊逸无双,举止大度,正是任澶州节度使的柴荣;另一人姿容秀丽,服饰华贵异常,便是那新下嫁柴荣的前朝公主刘嫣然;旁边的一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看上去颇有气度,有人认出他乃是镇宁节度使慕容彦超。此刻他正兴味盎然地观赏游行花车,同时目光不忘四处乱扫,恨不得用那双绿豆眼将澶州的一切尽收眼底,全部记在脑袋里。

    “慕容将军对不住,没想到今日城内如此拥挤,中

    秋佳节将至,百姓们有他们的乐子,聚在街道看花车也是情有可原,咱们离城东老庙还有三条街,不如放宽心情缓缓前行,与民同乐吧!”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因看热闹而挡住去路的人潮,柴荣悠然一笑,对慕容彦超抱歉道。

    “呃这无妨无妨!咱们当官的体恤民情,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会,便缓缓而行,与民同乐好了!”慕容彦超收回目光,勉强应酬两句,虽十分无奈,却也不好表示出来。

    刘嫣然眼观下方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好奇瞻仰她风采的大头百姓们,这种时候正是当众给自己造势造舆论的好会啊,今天苦哈哈的出着臭汗出府的目的不正是为此吗?她当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阿嚏阿嚏”她抽了抽鼻子,迎着和缓的秋风装模作样打了两个喷嚏,然后用力抱住颇有些斤两的自己缩了缩,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娇声道:“哎哟,今日的风好凉呀,怎么感觉有点冷呢夫君你可要注意添衣啊!”

    矫情的语气意有所指,吸引了一旁慕容彦超的目光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过来,似乎想看看传中利益交换的政治婚姻下,这对新婚夫妇到底是怎样的相处之道,同时也在盘算着,看是否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柴荣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慕容彦超,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显然是在观察他会怎么做,倘若此时不表演一下,定然会被怀疑,一个被夫君敌视的妻子,定不可能偷得有用情报提供给刘崇大军,当着慕容彦超的面应对刘嫣然,得用点段。

    于是他配合地轻咳一声,装出有些尴尬的模样,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刘嫣然披上裹好,动作又轻又快,似乎当着众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青涩得恍如初恋那般紧张。

    这一切尽入慕容彦超眼底,他唇角一勾,意味深长一笑,“荣殿下,夫妻这般恩爱,羡煞旁人呀!”

    “让将军见笑了!”柴荣故意谦道。

    “哈哈哈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阁下与公主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般伉俪情深,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哪!”慕容彦超大笑,心下却犯了嘀咕:

    “咦?这也太恩爱了吧?难道是我想错了?这么看

    来,那些军情不应有假吧”

    他方才的大笑似乎点燃了下方民众早就酝酿好的八卦情绪,人群中开始有人跟着他的话重复大喊:

    “伉俪情深呀!”

    “羡煞旁人呀!”

    于是更有好事者起哄:

    “荣殿下和公主如此恩爱,明年保准生个大胖子!!”

    “祝荣殿下和公主殿下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民众纷纷献上美好祝愿,柴荣在澶州深得民心人气极高,百姓们由衷的祝福此起彼落,顿时将现场气氛掀到了最**!

    刘嫣然见自己那么受欢迎,不由得意地起身,和蔼地对着下方民众挥致意,一时风头无两。

    这么热热闹闹地,百姓队伍拥着马车欢呼向前,只有一个人被远远抛下,落寞地定定立在原地,好似呆了一般。

    “少主,你别这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误会了”

    萧漠看着青檀傻了一般定在原地,足无措地想安慰她,却发现她根本听不进去。

    “萧叔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只听她弱弱问。

    “不不是可是”萧漠想点什么,却在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时候,沉默了。

    后面的人群不断往前挤,将青檀推得踉踉跄跄,只听几个妇人在背后议论:

    “听公主每日在陈记酒楼订购最好的食材亲自下厨给荣殿下炖汤补身,还天天陪在荣殿下身边寸步不离呢!前几日公主身边的云汐大姑还来我家药铺托掌柜的收购十几斤鹿鞭和苁蓉,那可是补肾壮阳的好东西,这两口当着人都那么恩爱,背后更不必!新婚燕尔,年轻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的,补一补大有必要!得了这样贴心的娘子,荣殿下有福气啊!”

    另一人接口道:“这荣殿下乃是咱们澶州百年难遇的好父母官,有公主这样温柔体贴的可人儿贴身照顾着,又如此恩爱,老百姓们都为他们高兴呢!你赶紧提醒你家掌柜的,给公主配几付助孕汤送过去,或许不久,这两口,就能喜得贵子了呢!”

    “啊,对对对!我得赶紧回去跟我家那口子去”

    两个妇人话声不大不,正正传入青檀耳中,只见她浑身猛地一颤,似乎有些站不住,整个身子靠心武刀顶在地上支撑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半晌,她回过头来,看着百姓疯狂欢呼声中远去的马车,以往神采飞扬的目中变得空空洞洞,面色也惨白得渗人,人群中几个看热闹的孩童从她身边跑过,轻轻一碰,她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绵绵倒在地上。

    萧漠见状,急忙上前扶她,才碰到,不禁心惊,她浑身竟然凉的像冰一样,肩膀不住地颤抖,脸埋在臂弯里看不到,呜咽压抑在喉间,惟有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泄露了满怀情伤。

    几滴冰凉的泪落在萧漠上,瞬间烙烫进他心里,心酸得窒息,他忍着心痛强行把她扶起来,不忍再去看她伤心的面容,只任她将脸埋在他肩头,无声地流泪。

    “萧叔我是不是多余的啊?”

    听着她心碎的语声,萧漠感觉自己的心也碎了。

    “不是!当然不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贵!有些人单远远看着你,这辈子就满足了!你怎么能这么认为”

    萧漠想分辨想劝解,然而青檀似乎根本没听他话,只自顾自默默不停流泪,萧漠瞬间发觉自己失态,立刻将情绪压抑回去,缓了缓,这才沉声道:“巳时三刻了,怎么办?”

    青檀一听,猛地抬头,默默擦掉眼泪,将心武刀佩回腰间收紧,轻声道了句:“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