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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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上,陈俞刚刚在培育舱中配合着纪葙他们完成了一轮实验,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同样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就走了进来,表情隐隐透出一丝焦急,俯身到纪葙耳边:“组长,陈宜那边又出事了,全身大出血,精神力萎缩,状态很不好,恐怕还是得尽快输血。”

    纪葙皱了皱眉:“又出事了?这都几次了,血库里还有存量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了,一滴都不剩了,她的血型本来就特殊,血库里的存量实在太少。再加上她得的那个精神力易感症需要的血量太大,抽取的过程又太痛苦,没有几个人愿意义务捐献的,这么几次下来哪里还能剩什么余量……”

    着,他的目光就不由得落到了陈俞的身上。

    纪葙微怔了一下。

    按理,陈俞是陈宜的血亲,这种时候从他身上取药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实话,伴随着这么两天和陈俞的相处下来,她的确有点于心不忍了。

    这个孩子看着是那种脆弱的长相,实际上却十分坚强,不管她想要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淡淡地答应一句好,然后一声不吭地忍耐顺从着,从不抱怨,也不哭闹。

    实话,对于这种实验,纪葙他们也自知有点违背人道,所以对于孩子们提出的要求,除了不能走出这个实验基地十公里开外,其他都是尽量满足的。

    但是,在其他孩子们纷纷提出要出去玩,或者是要甜点吃的时候,陈俞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一句话也不,沉默地简直让人心疼。

    而且,让她不忍心的原因也不只是这个。

    精神力易感症是个很特殊的病症,一旦得了之后,人就会变成易感体质,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能受刺激,否则精神力就会在体内急速膨胀,撑爆血管,造成全身大出血,直至人体休克死亡。

    而且这个病基本上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即便现在联邦的医学技术已经十分先进,也还是一直没有找到治愈的方法,只能靠别人的输血来吊着命。

    更为麻烦的是,如果病人一直接受的都是特定某一个人的输血,他的身体就会对这种血液产生依赖性,一旦以后对方停止供血,再受到刺激的话,病人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也就是,如果她现在真的从陈俞身上抽血用来治疗陈宜的精神力易感症,那么以后陈俞恐怕就真的要成为陈宜的长期血包了。

    按照陈宜的现在接受实验,受刺激的频率……她很担心陈俞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她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陈俞这边的,但是偶尔也还是会到陈宜那边去转转的。

    次数多了,她就发现,那个女人简直冷漠得吓人,对周围的一切,包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陈俞,都显得十分漠不关心,即便是纪葙主动提起陈俞的近况,陈宜也都是爱答不理地敷衍两句,从来不会再细细追问。

    这样的话,再联想起十几年的事情……

    听那个时候陈宜其实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却谎报了自己的生育情况,声称自己只有一个孩子。然后,为了能够躲开中庭计划的筛选,她亲手掐死了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把尸体上交给了联邦军总部。

    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纪葙还有些疑惑既然她都能狠得下心来去杀死自己的骨肉了,为什么不干脆掐死两个,还落得清净呢?

    而现在,纪葙知道了。

    恐怕她早就清楚了自己身患易感症的事情,留下的陈俞,只是她为了以后准备的一个专用血包而已。

    每次想到这里,即便是纪葙这种情感不太丰富,内心相对理智强大的人,也还是会感觉到阵阵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还能算是母亲吗?

    于是,对着那男人的明里暗里的暗示,纪葙沉默了。

    但是,在那之后,陈俞却自己从培育舱里站了起来,先她一步回答道:“可以,带我去吧。”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不想面对就能真正逃避了的。而且,如果他现在不过去的话,只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培育舱里,对于如何找到试炼的线索,仍旧是毫无头绪。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蹙起的双眉就微微舒展开来,对纪葙道:“看,组长,这个鬼自己都同意了,你还在犹豫什么?要知道陈宜可是能孕育出种子的母体,对我们来相当重要啊!难不成这次你还想被苏凉落在后面?”

    纪葙攥了攥拳头,终于点头:“好。”

    ……

    陈宜所在的生育室和陈俞所在的培育舱相隔得不算太远,但是陈俞刚刚接受完实验,没什么力气,短短一段路程走了相当长时间。

    除了惯常会看到的那些聚集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戒备的孩子和神情忙碌焦躁的实验人员之外,陈俞还在生育室的入口处遇到了一对看上去相当普通幸福的母子。

    年轻的母亲有着一头秀美温柔的长发,皮肤白皙,眼神清澈,笑起来的时候,眸子会微微地弯出一个弧度,很是甜美。

    而牵着她的手的男孩则戴着一顶蓝白色棒球帽,年纪看上去和现在的陈俞差不多大,但明显比陈俞活泼多了,即使是被牵住了手,仍然在东张西望,时不时还要跳起来凑到母亲耳边去悄悄话。

    不知为什么,虽然陈俞没有看清楚那个男孩的脸,但是他压在帽沿下的柔软黑发,却总是让陈俞不自觉地想起秦燃。

    不过,他可没记得自己时候和秦燃有过什么交集,要不然以他们俩见面必互掐的规律来看,给他留下这么深刻印象的人,他是肯定忘不了的。

    倒是刚才一直给陈俞带路的男人,一看到那对母子之后,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唇角立马勾起,紧接着又像变戏法一样耷拉了下来,表情中甚至还隐隐压着一丝恼怒和不耐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又领着陈俞走了两步之后,他立马就憋不住了,随随便便在路上拉了几个实验人员,把陈俞塞给他们交代了几句,然后很快转头健步如飞地朝着刚才路过的那对母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接过陈俞这个拖油瓶的实验人员叹了口气,幽幽地了句:“哎,瞧瞧瞧瞧,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幸福得很啊!起来,这么好的媳妇和儿子,真不知道那孙子天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在这群实验人员一路怨念的感叹声中,陈俞一会儿就来到了陈宜所在的生育室门口。

    在房间里那些医生转来转去的交叠身影之后,陈宜缓缓从病床上抬起头来,目光依旧温柔,气色和笑容却都苍白得像个假人。

    下一秒,她的目光牢牢地定在了陈俞身上,开口:“俞,你终于来救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