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 几十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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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印拿下了冠军,但他并没有忘记金志成在比赛中做出的事情。

    排名刚刚出来,陈骏和秦印交流过后,就肃着脸走向了裁判。他和裁判:“我们认为k国选金志成在今天的比赛中存在违规行为,请裁判进行判决。”

    裁判就拉出了录像,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一遍。

    看了一遍还不够,他又重复看了许多遍,的确发现了一些问题:第四圈的时候金志成左似乎影响到了秦印,最后几圈甚至开始刻意挡在了秦印的身前。

    由于赛道短,又是多名选同时在冰场上滑行,因此在短道速滑项目中,一定程度的身体接触是被允许的,但是这种接触不包括推挤选或者阻碍其他选的前进路线。

    裁判眼没瞎心不盲,于是几分钟后,他就吹口哨,判定金志成此次成绩无效。

    朴成昌刚才还在一旁训金志成这次做得不够好:他觉得这次金牌本该是金志成的囊中之物,可他最后居然没有防守住秦印,给了秦印加速超越的会,这真是最大的失误。

    这训话还没训完,他就听到了裁判的口哨声,再一抬头看大屏幕,顿时懵了:只见金志成的名字竟然从排行榜上消失,原本排名第三的克里斯和排名第四的陆成双双往前升了一名,变成了这场比赛的亚军和季军。

    这是不公平!这是黑幕!

    朴成昌反应过来后立马气得大叫,他跑到裁判面前狠命锤着桌子,用奇怪的发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n!n!n!agn!agn!”

    裁判居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无奈地叹气,找来翻译给朴成昌解释,还拿出比赛的录像给他看,录像中金志成的违规动作的确很明显。

    裁判本以为k国裁判会理解,没想到朴成昌一点都不知趣,看了录像后还是愤怒地锤桌子,大喊:“n!n!n!”

    裁判都无语了,他看出来朴成昌就是要睁眼瞎话,也不理他,和朴成昌比了个噤声的势,又穿着冰鞋回到了冰场中央。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后面还有别的比赛,裁判想,他可千万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陆成本来还有些丧气——他和克里斯只差05秒,这05秒不仅让他输给了克里斯,也让他失去了一块奖牌。

    可他还没有灰心多久,却发现喜从天降。

    金志成那丫的居然违规了!他就比赛过程中,秦印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到后面!哈哈哈哈,现在他可是新鲜热乎的季军啦!

    想到自己也即将拥有一块奥运奖牌,陆成就感到特别开心。最后颁奖的时候,他笑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拿了冠军。

    这届冬奥会的举办城市在首都,短道速滑国家队的实力又顶尖。在之后几天内,华国国家队又斩获了男女子500米和男女组接力的金牌。

    今年可真是收获颇丰,对于这成绩,无论是选还是华国冰迷都感到十分满意。

    理所当然,在赛后的发布会上,对于今年斩获金牌最多的秦印,记者们的问题也更多。

    “今年秦印拿到了三块奥运金牌,500米决赛的时候还破了世界纪录和奥运纪录。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这问题中规中矩,是由首都体育报的记者问的。

    秦印从旁边的陈骏中接过话筒,他今天刚从赛场下来,连续几天的比赛让他也有些疲惫。

    听到问题,秦印就散漫一笑,语气平淡:“还不错。”

    这口气,好像是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记者们都哭笑不得。

    下一个问题就尖锐多了。

    “秦印你好,请问今天金志成真的犯规了吗?他在第四圈的时候真的故意摸你的冰鞋了吗?对于他今晚成绩被取消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这也是这几日比赛中关注度最高的事情。

    当日金志成成绩因为犯规被取消成绩的事情一度上了热搜第一。四年前在k国冬奥会上受尽了委屈的华国冰迷纷纷留言这是报应,直言比赛需要更多这样公正公平的裁判。

    对这事秦印没什么好多的,在他看来,那一场比赛的所有纠纷就该在裁判做出判决后画上句号。

    所有记者都指望秦印出什么冲动的话来,这样回去也有东西可以写,万万没想到上一次冬奥会上表现得还十分激进的秦印在四年后却收敛了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他沉思片刻,看着镜头意味深长地出了一句话:“短道速滑是我热爱的项目,我只希望这冰场永远干干净净。”

    意思就是少动坏心思,凭实力滑。

    这回答不错,看着记者们都情不自禁地点头,一旁的陈骏悄悄在底下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夸赞:“这话有水平。”

    采访时间是有限的,很快秦印就迎来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华国中央体育频道的记者。这位沉稳的中年人把话筒对准秦印,好奇:“作为短道速滑项目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满贯选,我们可以知道你明年的计划吗?”

    秦印今年才二十二岁,正处于黄金年龄,华国的冰迷们都指望着他在未来几年内多拿几块金牌,为国争光。

    中央体育频道的记者的问话溢出来,所有的记者都在思考,明年秦印的计划会是什么呢?

    准备哪几块金牌?参加哪几项赛事?又要去哪里训练?

    在记者们的殷殷目光中,整场采访一直情绪不高涨的秦印却突然弯唇一笑,认真地对着镜头:“明年的计划?拿个证吧。”

    记者们都迷糊了。

    在事业上升期,秦印难不成要暂别冰坛去考试?他要考的又是哪个证,难不成是驾驶证?还是要去读大学,拿个毕业证吗?

    所有人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印终于大发善心,给出答案。

    “什么证?”

    他目光灼灼,悠悠一笑:“那当然是结婚证了。”

    顿时全场哗然。

    秦印要结婚了?!

    看着电视里青年骄傲肆意的模样,坐在老旧沙发上的俊秀少年没忍住噗嗤一笑。他看向身旁的七旬老人,嘲笑出声。

    “爷爷,您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七年后才娶到奶奶吧?”

    秦印今年七十八了,已经满头霜雪。

    皱纹爬上脸颊,最近几年他苍老得快,人也越来越瘦,只是眸子还是一样的亮,冷哼一声笑起来的模样隐约看得出来当年的俊朗风姿。

    面对孙子的打趣,他:“秦钊你厉害了,都知道打趣你爷爷了。”着又冷笑一声:“你爷爷我在你这个年纪拿的金牌都是你的三倍了。”

    秦钊今年十七岁,比年轻时候的秦印差一点,但天赋也已经卓越到他人无法企及。

    面对秦印的嘲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继续看屏幕里秦印年轻时候的模样,感慨出声:“别,您年轻时候长得真好,难怪奶奶那么恐婚的人最后还是嫁给你了。”

    “那是。”

    秦印往身后的轮椅一靠,回忆当初那七年:“都七年之痒,我当时还挺怕你奶奶忽然把我踹了的,她那个人有时候理智到悲观,受她爸妈的影响,一点都不相信婚姻这可真是苦了我了。”

    他目光悠远,想起了自己求婚成功那一日的狂喜,叹气:“也就你奶奶运气好,碰到了你爷爷我这样的人她这道南墙,我就撞了一辈子了。”

    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只是唇边刚带上笑,目光就不自觉触及到了客厅一侧的黑白照上,那笑顿时就有些哑。

    他深深凝视着那照片许久,这才收回视线,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你奶奶身子不行,竟然走得比我还早。”

    都已经是七十八的人了,秦印这时候还和孩子似的抱怨:“都和她过多少回了,工作不要太累,身子也要经常锻炼,这下好了吧她倒是走了,报应都遭我头上了。”

    戚善是两年前走的,倒也没受多大的罪,走得安详。

    只是苦了秦印。

    这两年来秦印的儿子秦晨隔三差五就想要把他接去住,他死活不同意,这区都住了几十年了,还不肯挪一挪。

    秦晨被逼急了,曾经还想带着媳妇儿子住进来照顾他。哪知道行李都拎进来了,秦印却拉着脸把所有东西都扔出门。

    “我还没那么老呢,不用你们照顾。”

    他站在门口,整个一倔强老头儿:“别都待在这里,你们太闹了,影响我想她。”

    这个她还能是谁?

    只能是戚善。

    这屋子秦印和戚善住了几十年,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戚善曾经落下的气息。

    秦印这些年记性不好了,有时候出门钥匙都会忘带,可是关于戚善的一切记忆却一日比一日清晰。

    秦印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日戚善在阳台上睡懒觉,那时候他们养的金毛多多就乖乖地卧倒在她脚边,午后的阳光洒了一室,秦印想要去偷亲她,唇瓣相触的时候她却睁开了眼,那目光温柔又无奈。

    他就醉倒在那目光里,一醉经年,好像他偷亲完她,起了身一看,才发现几十年就这么溜走了。

    几十年后,年迈的秦印独自站在阳台上,神色平静,学着她当初的样子躺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多多是第一个走的。

    那么又是什么时候才会轮到他呢?

    戚善刚走的时候,秦印偶尔间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醒后,他会站在学校大门口,门口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学姐,穿着校服,扎着马尾。

    学姐会拦住他,对他:“同学,你忘记戴校徽了。”

    多好啊。

    只是半夜一个人睡醒,刚想叫:“戚善,几点了?”

    等到无人应答,这才明白她真的走了。

    从此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人会轻拍他肩膀,笑骂他不要脸了。

    回过神来,看着秦钊隐约可见几分戚善轮廓的脸,秦印又觉得嗓子有些干。

    他转头,若无其事,很霸道地指挥孙子:“去,把你奶奶和我的结婚视频拿出来,我要再看一遍。”

    秦钊无语:“今天已经看了三遍了!您都不腻的吗?”

    话虽然这么,到底还是起身替他找出视频,投到了屏幕里。

    秦印才不管孙子的抱怨,他看着屏幕里婚礼进行曲中抱着捧花出现的年轻的戚善,那双原本平静的眼又泛起了波澜。

    那笑意一点点弥漫,最后延到他眼角的皱纹。

    无论看几遍,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又和秦钊炫耀:“你快看,你奶奶年轻时候多漂亮!”

    秦印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中的戚善,看她走过红毯,走到终点的时候,被年轻的自己着急地一把拉住。

    他不自觉开口,和屏幕里秦印的话语一模一样。

    在这一刻,七十八岁的秦印和二十九岁的秦印一起:“我爱你,戚善!我爱你!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话音刚落下,屏幕里宾客们的笑声掌声就和屏幕外秦钊的声音一起响起。

    秦钊就在旁边计数:”三十六回了“

    几日前秦钊刚刚得了几天休假,就被父母送到了秦印这里,秦晨夫妇最近有些忙,就让儿子来照顾行动不便的秦印。

    秦印为什么会行动不便呢?

    秦钊问了父亲,才知道自己这爷爷做了梦,半夜醒来就急匆匆地要下楼——他做了梦,以为自己还三十岁,自言自语戚善下了飞在场,他要去接她。

    大晚上的他急得灯都没开,走得又快,一个都没走稳就摔下了楼。都这么大年纪了,哪怕身子骨比同龄人好很多,难免还是吃了些苦头,当即摔得一条腿骨折了。

    也幸好邻居听到声音,及时把他送往了医院。

    秦钊在秦印这里待了几天,每日不是陪秦印看这些录像,就是听秦印絮絮叨叨那些年和戚善的事情。

    几十年的时光,秦钊听了几天,也只听到这浩渺时光的冰山一角。

    秦钊这样想着,偏过头就看到秦印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录像。

    他人老了,可是看着录像里的戚善的眼神,还是充满光亮和生——秦钊时候也曾见他这种目光看他的奶奶戚善。

    这一看就看了几十年,如今她走了,他还是用这种目光看录像里的她。

    屏幕里的戚善正当芳华,被主持人问及嫁给秦印的原因,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因为某人要求我在他老了后扔掉他拐杖、踢掉他轮椅。”

    这话引得宾客们哄堂大笑。

    屏幕里的热闹喜悦却没感染屏幕外的爷孙。

    秦印难得露出些难过的神色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轮椅,心想:戚善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他现在摔了腿坐了轮椅,她怎么就这么没用,居然没活到这一天啊?

    真是白瞎了他给的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