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孙文文坐着高铁就往老家绵城赶。

    绵城与蓉城离得很近，坐高铁不过半个多时，不过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她好久没回家了，准备多呆几天，带了一个行李箱。

    孙文文的爸爸孙向前，要来接她。结果她左等右等，都没见他来。

    她拨通了孙向前的电话，“老孙，你怎么还没来。”

    孙爸爸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跟你妈在XX饭店呢，你自己个车过来吧。”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她回来一趟老两口还要请她吃饭，感动常在。

    火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孙文文就往饭店赶。

    她拖着箱子，废了老大劲将它提上台阶。进了饭店门，孙文文就看到她的妈妈陈华女士对她招手。

    她觉着奇怪，在外面吃饭的话，四人位一般是她和陈华女士挨着坐，老孙坐她们对面的。

    可今天他们居然坐了一张大圆桌，八个位子这老两口居然还凑一起。也是奇了怪了。

    等她走近了，才看见还有另外三个人。椅背太高，又背对着她，刚才愣是没注意。

    孙文文犹豫着，没有上前。她有不好的预感。

    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他们区的王阿姨。退休了没什么事干，专门给别人介绍对象。

    这不，她爸妈还没话，这王阿姨倒是先了，“文文来了啊，站着干嘛，快来坐。”

    陈华女士发话了，“过来坐。”

    孙文文只能挨着她坐下了。另外两个人坐在她对面，一男一女，女人年纪跟她妈差不多大，是那个男人的妈妈。

    这两母子，都不是一眼能让人有好感的类型。

    什么情况，结果显而易见。

    陈华一般不会给孙文文电话，昨天却例外让她回家。原来孙文文还以为她是亲情泛滥思念女儿了呢，没想到是一场鸿门宴啊。

    王阿姨，“人都到齐了，咱们点菜吧。文文你看看要吃什么。”

    菜单递到孙文文面前，她没接，顺手给了陈华。

    陈华象征性地点了一个菜，又将菜单推给王阿姨。王阿姨也不点，把菜单给了对面的母子。

    王阿姨又，“你看我，都还没介绍呢。”

    她对孙文文，“文文，这是曹强。”

    又对曹强，“强，她就是文文。”

    孙文文像个木头桩子，她默默祈祷曹强最好也不要话。

    然而却事与愿违，曹强掏出手机，直截了当，“你电话号码多少。”

    这架势是要互换电话了，问题是哪有第一句话就问电话的，孙文文很反感。

    孙文文很怕接到陌生电话，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能想起给她电话，但她就是莫名怕事儿。

    见看他满头油光，就更想躲着了，“手机没电了。”

    曹强不依不饶，“号码总该记得吧？”

    “不记得了。”

    曹强又，“那叔叔阿姨应该有你的电话吧？”

    孙文文拚命给老孙使眼色，老孙，“你电话多少，我先记着，回头再给她。”

    曹强报了一串数字。他坚忍不拔，“你微信号多少？”

    “不玩微信。”

    “那扣扣呢？”

    “没有扣扣。”

    “那微博呢？”

    这tamade就没有一点眼水。孙文文想直接就走，但碍于王阿姨的面子，还有陈华女士越来越恶狠的眼神，她实在没有胆量。

    陈华忍不住了，掐了一把孙文文的大腿，甩脸子也要有个限度。

    孙文文吃痛，只能多几个字，“没有，只玩ins和脸书。”

    曹强这才刹车，“噢。这个我没注册，下次有账号了再联系你。”

    没有下次了，也不要联系我。孙文文如是想。

    曹强的妈妈看不下去了。这女娃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强是怎么的。她发话了，“我们强啊，是在建筑公司工作的，待遇很高的。”

    她量着孙文文，穿着一般，土了吧唧的，不像是有体面工作的人。她直接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和许信然呆久了，孙文文才知道，嘴贱是真的会传染。她胡乱道，“蓉城城南菜市场活禽区杀鸡的，工资2500一个月。”

    陈华眼看就要动怒，孙向前赶紧稳住她。

    王阿姨赶紧圆场，“我们文文啊，是写的，还在蓉城有套房呢。”

    一听蓉城有房，曹强妈妈要发作的怒气散了下去，嘴角忍不住上扬。今年蓉城房价又涨了，好的二手房源都要两万多一平方米。不管房子大，至少能卖一百多万吧。脾气怪就脾气怪吧，只要结了婚，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她清了清喉咙，“我们家强在绵城工作稳定，是不会去蓉城。你们两个好了后，肯定不能生活在蓉城。”

    孙向前一直护短，才见第一面就编排起了他闺女，他不干，“八字没一撇的事。”

    陈华虽然想当场揍扁孙文文，但毕竟是自家女儿，怎么着也轮不到外人对她指手画脚。她，“才第一次见面，以后的事不准。”

    王阿姨也，“你怎么那么心急。”

    孙文文只想让她清醒一点。

    曹强妈妈相当倔强，“怎么能是八字没一撇呢？今天两个孩子就算认识了，丑话要道前头。”

    “不过呢，要是你们家能把蓉城的房子卖了，在绵城重新买房，并且把我儿子的名字写进去，那我是不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这时候菜上了。

    陈华想反驳的话被断，倒不好再什么，准备吃了这顿饭就走。什么人啊这是。不过那个伙子倒是不错的，一看就老实。可他妈也太厉害了，碎嘴婆子最难相处。可是结婚又不是跟婆婆结？她想，要不再看看？

    曹强母子点了七八个菜，有一个酸菜鱼一直没上。

    他叫来服务员，“我点的鱼怎么还没来。”

    服务员耐心地解释，“不好意思先生，由于我们店里的鱼都是现点现杀，所以时间稍微有一点久。鱼已经下锅了，我再去给您催催吧。”

    曹强，“再不来我就退菜了。”

    又过了五分钟。鱼还是没来。

    曹强一拍桌子，“服务员，鱼我不要了，退菜。”

    服务员过来解释，“先生，鱼已经做好了，现在后厨正在装盘呢。”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退？一道酸菜鱼我点了二十分钟还没来，我现在要退怎么了？没看见我们几个大活人都等着呢么，一会儿我还要上班，要是我上班迟到了，我就投诉你。不，我现在要投诉你！”

    跟这种人同桌吃饭，孙文文觉得万分丢脸。果然相由心生，不无道理。她只想走。

    陈华给老王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怎么找这种人给我女儿介绍。

    老王表示抱歉，这次确实是她不严谨了。曹强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区，跟她一起跳广场舞的老李托付给她的，她一定要给他找个好对象。可经过她的努力，区附近的单身女孩都绝种了。老王想起远在蓉城的孙文文，这才有了今天这顿饭。

    服务员很为难，河鲜的单子是有提成的。客人吵着要退，她的提成就没有了，要是被投诉了她这个月连奖金都没有了。

    她退一步，“您看要不这样，这鱼算我私人送给您吃的。不收您的钱了。”最多倒贴一条鱼钱。

    曹强更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你是我连条鱼都吃不起？”

    服务员更慌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话的是孙向前。

    曹强附和，“就是，你是什么意思！”

    孙向前指着曹强，“我的是你，什么玩意儿，刁难一个姑娘有意思？”

    他又对服务员，“妹，把那条鱼给我包了吧。顺便把账结了。”

    服务员十分感谢，立马照办。

    这时候曹强的妈倒是不乐意了，“我们花钱吃饭，有点要求这不是正常的么。”

    “这顿算我请。”孙向前道。

    曹强的妈妈嘴巴很碎，“吃饭的就你一个男的，不是你请谁请。”

    孙文文想，那她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别的生物。她忽然想到许信然的话，于是道，“你儿子去过泰国？”

    泰国有珠宝、曼谷包、蜡染、宝石、丝绸、眼窝、榴莲、炒饭、冬阴功汤等等特产，但是最出名的还是人妖。出名到不管城市大，不管年龄高低，只要一起泰国，第一反应就是人妖。

    曹强的妈妈当然也不例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曹强也，“你长这么丑，谁看得上你。”

    陈华和孙向前面面相觑，怎么遇上了这种人。思来想去都是老王的错。

    孙文文平时是怂，但是今天她爸妈都在，就有了底气。她，“你当妈的都自己儿子不是男人了，那他还能是什么。”

    这一桌闹开了，饭店其他客人都向他们投来八卦的目光。老王赶紧出来圆场，“这点事不至于，大家都冷静一下。”

    服务员包好的鱼还有账单拿了过来，还将零头给免了。

    两家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