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国江南(6)
当天晚上王云天便同聂云鹏睡在一个房间,陆彦霖另腾出一间房给梅姑居住。王云天虽是和聂云鹏初次相识,可能由于孩子天性使然,玩了一阵便熟了起来,两个孩子直在床上翻跟头,耍把式,讲笑话,挤又压,毛毛躁躁,吵吵闹闹,直折腾了大半夜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陆云英率先起床,突然添了新的玩伴她也很是欢喜。穿了衣服,出了房门,见早饭已在桌上备下,却不见爹爹和梅姑的踪影,问了下人才知道一大早爹爹便带着梅姑到街市的酒楼察看生意去了。坐在客厅里叫道:“云鹏哥哥,云天哥哥,起床了。”见没人应声,隔了片刻又叫了一遍,仍是不见人应声。起身悄悄推开房门,见两个人仍自蒙着头呼呼大睡。她蹑脚走到床头,猛地一掀棉被,大叫一声,那两个懒虫吓了一跳,一个哆嗦爬起身来。陆云英突然脸上一红,“呀”了一声急忙转过身去。原来王云天和聂云鹏正一丝不挂的跪在床上,兀自一脸癔癔症症。陆云英背着身,捂着脸,连声叫着:“羞羞羞。”聂云鹏急忙拉过棉被裹在身上,愠道:“你干嘛?”陆云英道:“爹爹和梅姑姨姨出门了,我叫你们两个吃饭。”王云天道:“姑姑出门了?做什么?”陆云英道:“去酒楼了呗,你们两个快点起来了。”突然两个人又没了声音,细微的呼呼声又响了起来。陆云英放下来,慢慢转过身子,偷眼瞧去,见两个人又倒头睡了起来。恼的她“噗噗踏踏”隔着棉被一阵乱捶,叫道:“两个懒虫,要迟到了,还不快起来。”聂云鹏打了个灵,探出头来道:“对了,还要去私塾呢。”陆云英怒道:“现在才知道啊。”聂云鹏讪讪一笑道:“你先出去,我们穿衣服。”陆云英脸上又是一红,道:“谁看你呀。”着转身走出了房门。
聂云鹏和王云天穿好衣服来到了大厅,陆云英早已经吃起饭来,两个人坐定也拿起了碗筷。王云天道:“你们去上学,那我做什么?”聂云鹏道:“你先去找赵斌,在私塾外等我,下了堂有事情要办。”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要办什么事。王云天“哦”了一声。陆云英抬着头有些发怵的看着聂云鹏,细声道:“真的没问题吗?我怕爹爹会骂。”聂云鹏道:“你就不要管了,有什么事我扛着。”陆云英抿着嘴不再话。
用过了早饭,三个人一起出门,王云天折道去了赵斌家。赵斌的父亲本是一个走生意的商人,四年前在宋辽边境被辽人杀死以后母亲也跟着抛弃了他,他就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奶奶的眼睛也失明了,日子过得相当困苦,靠着陆彦霖的接济方才勉强度日。以他这个年龄本也应该读点书,识些字,但糊口已是困难又哪里有钱交得起学费,所以赵斌就一直闲度在家,有时候打打柴卖些钱,或是做些工贴补点家用。
王云天同赵斌按照聂云鹏的安排就在私塾附近玩耍,到了天将正午,学生下堂,一个个三三两两,成伙结伴的从私塾里走了出来,赵斌正在张望之际,只见聂云鹏拉着陆云英从人群中冒出头来,火急火燎的朝这边跑来。赵斌叫道:“云天,来了来了。”王云天站起身来,聂云鹏和陆云英已跑到了身前。王云天正要开口话,只听聂云鹏急道:“来了来了,就他们几个。”着指了指身后。王云天抬头瞧去,见有六个十来岁的孩子打打闹闹的正朝这边走来,看他们衣服华丽,光彩照人,显然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聂云鹏道:“云英,你先回家去。”陆云英犹豫道:“可是,我”聂云鹏道:“你怎么不听话?”陆云英无奈道:“那好吧,你们心些。”罢向前跑去。
转眼间那六个孩子已到了身前,似笑非笑地盯着聂云鹏和赵斌,其中一个身材较高的孩子笑道:“呦,这不是野种吗?怎么,昨天没被揍爽,今天又找爷来舒坦筋骨了?”聂云鹏气的咬牙切齿,怒道:“去你妈的,你才是野种呢,你们全家都是野种。”那孩子眉头一皱,怒道:“还敢犟嘴。”着跨前一步,举就要往聂云鹏脸上打去。王云天眼疾快,一个箭步伸一抄已抓住了那孩子的臂,猛推一把,那孩子一个踉跄连连向后退了三步。王云天道:“你是谁家的野种,怎么乱咬人?”那孩子心里猛地一惊,但见王云天只是一个比自己还低上一头的屁孩,神情顿时懈怠了下来,揉了揉臂,嗤笑道:“在哪儿找了个不点儿来,找挨揍啊,这怕也是个野种吧,没爹没妈的野种。”着转身对着身旁的另外五个孩子吆喝起来,那五个孩子也立马跟着吆喝,大声起哄,看来他们这样欺负聂云鹏已经是习惯了的。
他的“没爹没妈的野种”本来是针对聂云鹏的,但在王云天听来却是极其的刺耳,难受。要知道在辽国时王云天也没少受人嘲讽欺侮,这时受人辱骂宛是如遭久故,突地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底烧了起来,咬牙切齿,恨恨的道:“你妈的臭狗屎,笑够了没有?”那男孩一呆,随即大怒骂道:“野种,你敢骂”他本想“你敢骂人”,“人”字还未出口王云天突地暴跳起来,一拳打去正中这孩子的鼻梁骨,这孩子一个踉跄仰跤跌倒,鼻血横流,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其余五个孩子看傻了眼,一时都不敢做声。那孩子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一摸鼻子,见满是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怒道:“打,给我打,妈的。”那五个孩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动。王云天招了招道:“来呀,来打呀,过来呀,一帮孬种。”正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五个孩子见王云天这样凶恶,个个脸露惧色,向后退了两步。
聂云鹏见会难得,大叫一声:“打他们。”伙着赵斌一起冲将上去。王云天也加入战团,三个人联,拳打脚踹,竟打的那六个孩子毫无还之力,打了一阵,聂云鹏总算出了心中恶气,他受这些人的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总算是报了仇,心里痛快之极。那六个孩子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个个鼻青脸肿,口裂唇烂,狼狈之极。聂云鹏蹲下身子,指着先前那孩子道:“,谁是野种?”那孩子又气又恼却也又惊又怕,紧闭着嘴不话。聂云鹏“啪啪”两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喝道:“,谁是野种?”那孩子受欺不过,怕再挨打,低着嗓子道:“我我是野种。”聂云鹏嘴角挂着一丝邪笑,道:“什么?没听见,大点声。”那孩子的声音稍稍大了点,道:“我是野种。”聂云鹏笑道:“嗯,这还不错,叫爷爷。”那孩子一愣,道:“什什么?”聂云鹏瞪着眼睛道:“叫爷爷。”
赵斌见聂云鹏有些过分,道:“云鹏,算了吧。”聂云鹏斥道:“你走开。”又指着那孩子喝道:“你叫不叫?”着“啪啪”又是两巴掌。那孩子只得叫他声“爷爷。”聂云鹏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照着那孩子的肚子狠踢一脚,道:“以后给我老实点。”那孩子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一阵抽搐,痛的哭不出声来。聂云鹏冲赵斌和王云天笑了笑,道:“过瘾,真是过瘾,走,回家。”三人一起向东北走去。
赵斌道:“云鹏,咱们今天把他打得这样惨,会不会有事啊。”聂云鹏道:“能有什么事?谁让他昨天揍我来着,再他欺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很久了。”赵斌道:“可他是张财主的儿子,他叔还是知县老爷,我总觉得不踏实。”聂云鹏道:“怕什么,有什么事我顶着。”
突然发现王云天一句话不,问道:“云天,你怎么了?今天还多亏了你,你不会是也害怕了吧?”王云天道:“那倒不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他叫你爷爷?你又不老,干嘛要当他爷爷。”王云天这一问竟让他无法回答,支吾了半天,道:“也不为什么,就是让他叫我爷爷,听着舒服。”王云天也是一知半解的,似懂,却又似不懂。
他二人同赵斌分了径自回家去了。到了家,只见陆彦霖二话不气冲冲的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聂云鹏胆怯的望了陆彦霖一眼,又见陆云英苦愁着脸怯怯的站在一旁,便知事情已经败露,但他脾气极犟,既是如此也不愿张口招认,紧闭着嘴不话。
梅姑愠声问王云天道:“天儿,你做什么去了?”王云天咬了咬牙,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摇摇晃晃的不停搓弄着指,支吾道:“我我”连了两个“我”字却没有了下文,斜眼看了看聂云鹏。
聂云鹏突然昂首挺胸,大声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是,是我的主意,是我带云天给我报仇的。梅姑姨姨,你不要怪云天,全是我的主意。”陆彦霖“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聂云鹏倒是一脸淡然,陆云英却吓了一跳。陆彦霖道:“你这孩子怎么净惹是生非,云天刚来你没教他点好的,怎么带他去跟人打架,他才多大,受伤了怎么办?”王云天道:“叔叔,不管云鹏的事,是我”陆彦霖道:“你闭嘴,没你的事。”陆云英忍不住道:“爹爹,云天可厉害了,赵斌和云鹏哥哥两个人都打不过他”陆彦霖正在气头上,斥道:“你也闭嘴。”陆云英紧捂着嘴不敢再话。
聂云鹏道:“陆叔叔,我知道我带云天打架不对,但那张财主的儿子忒不是东西,他骂我他骂我是没爹没妈的野种,我经常被他们欺负,你管过我吗?你就知道训我。”着流下泪来。
陆云英道:“爹爹,就是的,他们经常欺负云鹏哥哥,上次还往云天哥哥的书包里撒尿,还将墨水倒在云鹏哥哥的书上,是他们不好。”
梅姑道:“陆相公,算了吧,孩子顽皮,打打闹闹是常有的,天儿不是也参与了嘛。”陆彦霖长叹一声,心肠登时软了下来,道:“算了算了,以后不要再惹事就好。”陆彦霖本是个脾气极其暴躁之人,当年高义污辱自己的母亲他险些要了高义的命,幸被王伯昭所救,经过了这些年他的脾气已收敛了许多。
突然门外一声铜钟似的叫喝:“陆彦霖,你给我出来。”陆彦霖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向门外走去,拱笑道:“张员外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来人肥肥胖胖的一个身躯,肚子高挺,肥头大耳,脸生横肉一阵抽搐,看样子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身后站着十多个衙役打扮的公差,身旁站着一个锦衣华服,一脸淤伤的少年,正是被聂云鹏们揍的那孩子。
那胖男子道:“你少他妈给我打哈哈,看看你家那野种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叫他滚出来。”陆彦霖道:“孩子打架是常有的,我们做大人的总有倏忽之处,你大人有大量,怎好跟孩子一般见识。”那胖男子道:“你少他妈跟我打马虎眼,你今天要是不交出那野种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房子。”
陆彦霖紧皱着眉头,身子微微发颤。聂云鹏在屋里听了这叫嚣辱骂之声,怒火上涌,攥着拳头就要出去。梅姑紧忙将他一把拉住,道:“孩子,听话,待在屋里别动。”又对王云天道:“天儿,你和云鹏哥哥在一起,别乱跑,我出去看看。”着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