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的宿命
两只女鬼飘飞到道士身后, 一左一右地藏起来。道士将木剑往右一送,拍在嫁衣女鬼的身上,的她惨嚎一声。女鬼空洞的神色里增添了唯一鲜活的情绪, 那是深深的惧怕。她在地上不断翻滚, 似乎想要以此缓解疼痛。
“去杀了那男人。”道士低哑着声音催促,没有一丝怜惜不忍。
女鬼连滚带爬地离开他身边, 向着男人飞了过去。易叶挥出利爪想要阻拦,道士的木剑却先一步挡在了女鬼身前。
那看似脆弱的木头挡住了易叶的一击, 剑身上没有一丝折损,依旧无比光滑。道士盯着易叶的脸,眼角的纹路因为扩大的笑容越来越深。
他右手持剑, 左手没有摆成剑指,而是快速变换着手势,最终在腰间一抹,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 沾染了一手粘稠的黑红。
他挥手一涂,将指尖的粘稠尽数涂抹在剑上,形成了一个诡异难言的图案。道士挥动着那柄木剑,易叶的爪再一次碰到那木剑的时候, 手上一震,指尖传来一阵鲜明而剧烈的痛感。
她向后退了一步, 道士身边还留着的那只女鬼窜出,飘到她的身后,封住了她的退路。
易叶反手一挥, 爪尖在女鬼身上划过。女鬼作为核心的蓝色火焰一跳,又暗了几分,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似乎随时会熄灭。
道人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目光忍不住向着女鬼胸口黯淡的蓝火看去。易叶毫不犹豫地挥爪一击,目标是他的喉咙。
道人翻滚着避开,木剑在手腕一转,背身一刺,点中了易叶的一节肋骨。那骨还是人类的骨,没有因为妖性而完全转化。此时被击中,易叶错觉听见了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痛感猛然爆发开,她一下吐了出来,呕吐物和酸水落了一地。
修长的腰肢凹陷下去一块,易叶双足的绒毛变得更长,腹部的姿态也开始产生变化。
道人发现了这种趋势,并不算看着她继续妖化下去。他的剑高高举起,刺向易叶肩头的关节。
“滋!”
木剑与刀刃撞击,交接处发出刺耳的声响,甚至还迸发出一星火花。长谷部紧握着刀刃下压,对着道人释放出毫不掩饰的暴烈杀意,站在易叶前方保护着她。
易叶躺在他身后的地面上,身上的妖化进程还在继续,萤草跪倒在她身边,满脸泪水地对着手机哽咽道,“鹤球你快来!阿妈在这里!”
为了更快的找到易叶,付丧神们兵分几路在各个方位寻找。如今聚集在这里的只有她,太郎,和长谷部。
她完发出一个定位,将手机丢在一边,双手握住了易叶冰凉的手。
闭上了双眼,萤草将力量从身体里一点点送出,身体发出一阵微微的淡光,照亮了易叶苍白的脸。
在她们身后,太郎太刀挥动着等人高的刀刃,保护着被当做目标的男人。
嫁衣女鬼每次被刀刃碰到,都像是被火烧灼一般,被碰到的部位会被烧去。而太郎的刀刃也会在那一瞬间发出微微的光辉,并不炽烈,就好似一抹。
道人咬破舌尖,冲着交击在一起的刀剑啐了一口,血液混合着唾沫在武器上。木剑的威力再上一层的同时,长谷部的刀身沾上了一抹暗色。
一种阴冷的感觉出现在了长谷部体内,怨恨、憎恶、痛苦等等情绪仿佛一瞬间被搅动起来,仿佛被漩涡搅起的泥沙。
长谷部被逼的后退一步,咬牙倾身向前,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将所有的力气倾注在刀刃上,身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燃烧着疯狂的战意。
本来占据优势的木剑硬是被他重新压了回去,道人咬紧牙根,身体被压的不断往下。扎着马步,道人喝了一声,从刚才开始就退在一边的包臀裙女鬼猛地扑向易叶。
感受到阴风拂来的萤草猛地睁开眼,扑倒在易叶身上。女鬼的利爪抓过她的后背,被抽刀回防的长谷部一刀劈中。幽蓝色的火焰被一劈两半,女鬼没有发出声音,随着蓝火一同消失在冰冷的夜空中。
萤草肩背处出现伤口,流出淡绿色的汁液。她拾起落在一旁几乎没有派上过用场的蒲公英状武器,颤抖着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
回身的长谷部被木剑一击刺穿了胸膛,剑尖从后心贯入,带着殷红从长谷部胸口冒出。
将背部露给敌人是在暴露弱点,假如对方是露出弱点依然能轻松败的孱弱,那露不露破绽没有一点影响。可是势均力敌或者隐占上风……
道人抽回木剑,血液汹涌地从长谷部体内流出。道人大笑着舔了口剑尖上的血,嘲讽道:“愚蠢!”
半身染血的长谷部面如金纸,汗出如雨。他握紧了手中快滑下去的刀柄,扯动唇角,猛然回身将刀尖刺入了道人体内。
长谷部瞄准的是心脏。
然而最终刺中的只是肩膀。
将整个身体的力道放上去,刀刃向下压切,长谷部脸上狂热到近乎疯癫的战意令人肝胆俱寒。
原本刺中肩膀的刀刃向着道人的心脏方向切了过去,道人发出一声惨嚎,手上姿势飞快变换,一朵蓝火“蓬”地燃起。
一把刀猛地斩向了长谷部的刀刃。
那不是木头,也不是钢铁,很稀奇的,那是一把骨头化作的利刃。它被一只苍白的手紧握着,长谷部本就因贯穿伤出现了裂痕的刀刃在这把骨刃的压迫下,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胸口燃烧着蓝火,出现在夜空中的鬼并不像其他两个一样半透明。她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浓黑。血红的瞳孔里不再是一片空洞,燃烧着痛苦和仇恨。
道人连退了好几步,从身上掏出一瓶药粉,倾撒在伤口之上。他愤怒地瞪视着长谷部,长谷部的刀刃已经布满裂纹,决不能再经受任何撞击。
哪怕一次也不行!
可是他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战意没有消退,脸上的笑容更加令人胆寒。
道人更加气愤和恼怒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丝惋惜和贪婪混合的神色。就如同即将看见一块稀世美玉摔碎在地,纵使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依然控制不住地感受到了可惜,进而产生了想要占有的欲望。
道人压抑了胸中的怒火,自己心道,这虽然不是美貌的女人,可也不能算作是个毫无价值的男人,他应该是一把好用的刀。
“留他一命。”道人怪笑出声,“这是我要用的战利品。”
被买卖,被转让,被掠夺。
由铸造者全力造,最终被拿去换取金银名望。倾力效忠的主人,也许在风平浪静毫无预示的一天就将它转手送人。被主人交托性命,却可能转眼间就落于敌手,为原本的仇敌倾力杀敌。
这就是属于刀剑,属于器物的悲哀宿命。
作者有话要: 终于把欠的更补上了,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