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友
一间竹屋、一张竹床、一条被子,被子下裹着两个人、两个人代表着两种颜色,黑色和白色。
白色如赤,他坦坦荡荡地活着,他洒脱、不拘于伦理。黑色如清风,他活得心翼翼,他害怕赤会离开他、又因为自己法尊的身份而伦理难定。
白色从另一面,象征着赤尊贵的身份,天帝的另一半灵魂,人界之王。而黑色在象征清风是法尊,也暗藏着他体内的天魔星。
清风这一觉,前半夜是在紧张中度过的,因为紧张,所以全身都僵硬着,但舍不得赤身上的温暖。下半夜倒是睡得踏实,安静地靠在男人的胸口,这像是他专属的位置。清风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再了。看着四周简陋的摆设,一瞬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事先,很快被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画,画中之人栩栩如生,每一个神情的逼真,犹如真人。而更让清风紧张的,以至于加快呼吸的,是那画中人的相貌,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清风下了床,来到壁画前,他舍不得移开视线,他并不动画,只是觉得画者在画画时,一定很紧张地看着画中人。可是记忆里……心开始疼了,他,没有这样的记忆。他记不得这个男人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记不得……什么都记不得了。
好疼,清风捂着胸口,为什么心会那么疼,为什么?疼得想哭了,天大的事情都不会让清风有这种错觉,可现在,只是觉得胸口生疼,就有那种想哭的感觉了。
视线模糊了,自己还没有发现。清风的眼睛看向旁边的画,那是一处石壁,石壁下有溪,这种景色倒是常见。不常见的是石壁上的字:持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更让清风惊恐的,是那字下面的署名:清风。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清风紧紧地盯着画面上的字,这两句话意味着什么,清风非常明白,寻常的关系,哪怕是兄弟情,又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两句话。
结发的两人,会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大脑嗡嗡作响隔着一张纸,那张纸破了,自己就能甜美一切,但是……但是任他怎样回想,那消失的记忆,就是无法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清风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想知道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迫切地、急切地想知道。
“王爷……王爷……”旁边忽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清风的神智,猛然回头,只见身边那中年男人看着自己,“王爷?”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是对自己慢慢的关怀。
“王爷?”清风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他知道,这个人认识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得自己,自己却一个也不认得?
清风推开朴德,冲了出去。
啊……
他在林中停了下来,扯下一根树枝,身影顿时飞舞了起来。身后,赤其实紧跟着追了出来,但是并没有靠近,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清儿……清儿……他也快要忍不住了,怎么办?明知昨晚不该抱他,不该睁开眼,但是床前靠着自己心爱的人,且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如何……如何能装作无动于衷。
清儿……清儿……
原本以为这样够了,这样可以的。但是为何清儿一出现,他才平静的心,又开始乱了。
就地坐下,赤一扬手,一把琴出现在他的面前。琴音潺潺,从他的十指间流出。
清风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他回头,看着弹琴的男人。好美好美的男人,可是看着他,眼很扎,心很痛。
他指尖的琴音很安宁,但是安宁之中,清风体会到了寂寞,很深很深的寂寞。是男人在寂寞?还是自己在寂寞?清风分不清了。他此刻只有一种想法,他不要这个男人受伤。
清风闭上眼,一把玉箫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跟着吹起了箫,就像曾经无数次,他们一起合奏过一样。
清儿……我的清儿……
脑海里,飘过熟悉的话。
以后,我会保护你。
哥哥是清儿一个人的哥哥吗?
清儿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清儿最最最喜欢哥哥了。
哥哥……箫声停了,清风泪流不止。他冲过去,跪倒在地上,从背后将弹琴的男人紧紧地抱住了。泪水顺着男人的后背在流,一直流。渐渐地,清风哭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
赤的双手开始颤抖了,琴音停了,因为颤抖的手再也弹不下去了。“清儿为何对不起?”声音压抑着,有些沙,再也没有往日的清雅。
“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不该忘记的,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够、怎么可以忘记。
“所以,清儿是因为这件事才哭的吗?”深深地叹息,赤觉得自己老了。
“我没有哭。”
“那流在我背上的是什么?”
“因为尘沙吹进了眼睛里。”
很傻的谎言,但是赤却笑不出来。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清风还在哭,一声接着一声抽泣。赤突然反手,将清风抱紧,贴在他的背上:“清儿,让我听听清儿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这快速的心跳,是为我吗?”赤问,可是清风不语。“清儿……”手劲大了,将趴在他背上的少年拉了过来,抱进怀里。低下头,看着哭得红肿的眼。两个人无声的相望,那么深的情,怎么可能因为一滩水而洗净。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手才刚刚牵上,尚未到晚年,这段情,又怎么可能相忘。一辈子守护的誓言,还没到一辈子,心中的贪恋,又怎么可能忘却。
轻轻地,将清风眼眶中的眼泪擦去。赤的手很温暖,清风觉得,从来没有一件东西,衣服或者毯子,像赤的手一样温暖。
“哥哥……哥哥……”扬起身子,把脸埋进赤的胸膛里。泪水自然粘在了赤的衣服上,可是清风不管,他只想把脸埋得更深。
将别扭的少年从怀中捞出来,赤挑起他的下颚:“没关系的,想不起就不要想了。这样天地比邻,不是很好吗?”
见清风还没有反应过来,赤低下头,吻上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嘴。浅浅的,像是在品尝无上的佳肴。少年醉了,闭上了眼,热情的回应着。
天地间,从来只有他们。
清风倚在门边,依依不舍地看着里面的人:“那我走了。”满心欢喜地吃了晚膳,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宫殿。可是看着那人没有起来相送的意思,清风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了。
赤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无奈的,只好站了起来。他摸着清风的头:“想我的时候,可以回来。”这样,只要这样,他真的愿意满足。
“嗯。”点头,清风走了。其实清风想,如果我一直想你,一直想你,想到我不愿意走,那又该怎么办?
这句话,他闷在心里,没有。
待清风的身影消失之后,赤温和的眼神刹那间锐利了:“故友远道而来,看够了戏,总该出来评价一番。”
一声沉沉的笑声传来,接着出现了一张长相英俊的男人脸。男人一身黑衣、一头红发,挺拔的身材,看上去非常高大。
赤瞥了男人一眼,进了房间。
“赤。”男人跟了进去,有些痞子的味道。“既然是故友,不妨招待一下。”是招待,还不是自己倒茶。
“堂堂地界之皇,我这屋,怎么容得下?”赤讽刺,这男人,便是地皇阎韶。
“连我地狱的第十九层,都能够单身闯入的男人,我从来不看。”阎韶一句话,道出了他们当年认识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