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然行了半礼就蹲不下去，被钱嬷嬷托住了，她顺势站起身来。

    钱嬷嬷笑眯眯的望着她，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二姐，老太太让我来给您传个话，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李悠然难掩惊愕。

    她曾听李嫣然提起过，钱嬷嬷是祖母乳娘的女儿，当年跟着祖母从锦川嫁过来，待得祖父病逝后，钱嬷嬷便从旁协助祖母主持中馈，抚育孩子，管理庶务，面上挂着管事婆子的名头，在五房的实际地位同祖母不相上下。

    不要是李悠然等一众少爷姐们，就是她父亲李建安，和长房的大老爷见了，也要起身尊她一声‘钱嬷嬷。’

    钱嬷嬷平日里都跟随着祖母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今怎么会特意出来给祖母传话？

    李悠然压下心底的困惑，顾不上换身衣服，就随着钱嬷嬷去了祖母的住处。

    王老太太住在后院东边的嘉香堂，是五房的上房。

    王老太太是孀居之人，李老爷去世后，按规矩她应该迁移出去，但那时候家里孩子尚未成家，家里也没有其他长辈，她懒得折腾也就没讲究这些。

    等到李建安成亲的时候，王老太太想把上房腾出来给支应门庭的儿子，李建安却不愿意让母亲挪去厢房。

    他和未来夫人同岳家商量妥当后，把新房安置在了嘉香堂的后面。

    这是李建安即将成家立业前第一次做主定事情，王老太太顾忌儿子在府里的威望，不好驳了他的话，也有心在儿媳面前撑脸面，也就顺水推舟的继续住下了。

    李悠然随着钱嬷嬷走进嘉香堂的时候，浓烈的日头已经开始西落，一旁绿柳轻垂，桂树成荫。沐浴在西斜暖阳下的牡丹、紫荆、含笑、茉莉花竞相绽放，草木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人闻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刚迈进院门，就有大丫鬟乐呵呵的迎了出来。

    远远的就屈膝给李悠然她们行礼问安：“二姐，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李悠然忙对她颔首，跟着进了正厅。

    王老太太坐在正厅的雕红漆镶白玉石靠背的矮榻上，对着站在榻前的李嫣然着话。

    李嫣然明显特意换过衣衫，挑了件老人家比较喜欢的桃红比甲，湖蓝色的素面湘裙，黄豆大的珍珠头箍，薏仁大的赤金耳钉。

    俏生生的往旁边一站，瞅着格外讨喜。

    听到动静，王老太太和李嫣然同时转头看过来。

    李嫣然对着李悠然悄悄眨了眨眼睛。

    李悠然抿嘴微笑，朝着姐姐点点头。

    王老太太看着姐妹俩的动作，温和的目光中带着亲善的笑意，慈爱又亲牵

    李悠然上前屈膝行礼，唤道：“祖母。”

    王老太太笑呵呵的招了招，立马有丫鬟上前端了两个绣墩过来，放在了矮塌前。

    李悠然挨着李嫣然一同坐下。

    王老太太将边的攒盒递到李悠然面前，温声道：“这是你大伯特意让同窗从京城捎带回来孝敬我的，尤其是这个松子糖，比五芳斋卖的还要香甜，可好吃了，你也尝尝。”

    老人家喜欢孩子，身边总摆着些点心糖食，遇见孩子，就喜欢抓一把送人。

    李悠然伸捏了一颗松子糖送进嘴里，抿了抿，甜甜一笑道：“嗯，真甜真好吃，祖母，这个糖我很喜欢吃，一会儿再给我装些带回去吧？”

    王老太太微愣。

    在她的记忆中，李悠然还是第一次这样娇憨的向她撒娇讨要吃食。

    一直以来，她对李悠然的感情都很微妙。

    李悠然不像李嫣然和李远寒，性子开朗，能言善道。

    她乖巧懂事的让人简直不知该如何疼惜才好，却又体贴温顺的让人很容易忽视掉她的存在。

    虽都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但是王老太太在对待她们姐弟的时候也是有区别的。

    对李远寒和李嫣然一直很严厉，很操心。

    对李悠然却一直很宽和。

    孩子们年岁尚时倒也不觉得什么，等大些了，差异才开始彰显出来。

    自己费了心思管教的孩子，总是要比撒放任的孩子更精心更惦念一些。

    李悠然自心思细腻敏感，打从懂事时起，就不再同她撒娇卖憨了。

    这孩子，此番归家，性情上倒是变得越发惹人怜爱了。

    王老太太不禁笑道：“行啊，你要是喜欢，回头就让人给你装了去。”

    李悠然欢喜的上前抱了抱王老太太：“谢谢祖母。”

    王老太太笑着任由她跟自己亲近，很是欣慰的样子，对屋里的人道：“这孩子啊，果真是要长大了才校你们看悠然，还是第一次和我撒娇讨要吃食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嫣然却想着李悠然从前在祖母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若有所思。

    王老太太拉着她们姐妹闲话了几句，突然道：“两后，你们大姑姑一家要从锦川过来探望我，这两你们姐妹就过来帮着一起张罗吧。”

    李嫣然又惊又喜：“真的吗？”

    “是啊！”李嫣然的样子取悦了王老太太，王老太太打趣她：“你去年就已经及笄了，还不抓紧学习，难不成以后真的出嫁了，还要让家里派人过去帮着你去管理中馈吗？”

    “祖母！”李嫣然俏脸羞红，眉眼间却是漾满了喜悦的笑意。

    王老太太看着，脸上笑开了花：“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你们母亲，钱嬷嬷也会过去帮着料理事情的。”

    “知道了，祖母。”李悠然跟着李嫣然一起给祖母行了个福礼。

    “好了，悠然身子弱，还是多歇歇的好，你们先回去吧。”王老太太摆摆：“回头我让她们多包些点心糖果给你们送过去。”

    李悠然嘻嘻的笑，状似心满意足的跟着李嫣然准备退下去。

    这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王老太太猛然坐直身子，摆让人出去察看：“快去瞧瞧，这是怎么了？”

    很快有丫鬟去而复返，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出事了！王副管家带着人把孙公子给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