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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海棠一瞧见宋冼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到他有将手往岁晏肩上拍的架势,连忙冲过去,十分不给面子地护着岁晏走到榻边坐着,隔开宋冼的手。
“我家少爷大病未愈,宋公子还是不要动手动脚比较好。”
宋冼:“……”
宋冼气急,但是当着端执肃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哼了一声,不再话。
岁晏干咳一声,斥道:“海棠,不得无礼。”
端执肃一直盯着岁晏那张苍白的脸,看到他站在榻边因为身份而不敢坐下,连忙走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让他靠在榻上,声音冷淡道:“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方才你在做什么,窗边吹寒风?呵,活该你病这么久都未痊愈。”
端执肃从外而来,身上免不了带了些寒气,乍一靠近将岁晏冻得浑身一抖,他这才将身上沾了寒意的斗篷解下,扶着岁晏靠在了榻上,又将被子扯了扯盖在他身上。
岁晏笑道:“多谢三殿下。”
端执肃眸子沉沉,没有再话,因为他怕一开口就是控制不住的难听话。
因为岁府常年无人,岁晏便自入宫长在皇帝膝下,和端执肃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否则按照岁晏的天性凉薄,也不会为了替端执肃平反在朝中机关算尽这么多年。
端执肃看着他还没脸没皮地笑,冷声道:“谢什么谢,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这么久了身体还未痊愈,不就是受了点风寒吗?”
岁晏无辜道:“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御医,他们开的药我可是有好好在喝的。”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闷笑,方才那墨色少年正站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岁晏一愣。
方才海棠来了两位客人,端执肃他认得,而这一位,大概就是那位年少便夭亡的皇太子端明崇了。
岁晏连忙算起身行礼,端明崇却笑道:“侯爷身体有恙,不必多礼了。”
端执肃将他掀开的被子又掖了回去。
端明崇脾气很好,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他含笑道:“父皇让孤来探望侯爷,正好和三皇兄在承安门遇着了便一起来了。”
相传这位皇太子温文尔雅,处事谨慎,备受皇上宠爱,只要他不犯什么谋反大错,皇帝百年之后,这九五之位定然非他莫属,怪只怪在他根本就没有活到成年,便被一杯毒酒葬送了一生。
前世岁晏围着端执肃转,并没有花费多少心思放在端明崇身上,也因为他早早夭亡,并没有和他多做接触,所以才会在方才没有认出来此人到底是谁。
端执肃摸了摸岁晏的额头,态度着实亲昵,让岁晏不自觉地一抖。
在他看来,两人早已经十年未见,饶是时候再亲密,此时乍一这么亲近着实让他浑身不舒适。
端执肃眉头更紧:“冷吗?”
岁晏点点头,笑道:“冷,冷死了,看着三殿下的脸,我都冷得发抖。”
端执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再过一段时日便是我的生辰,父皇恩准我在宫外新建好的皇子府置办,你可给我养好身体,切莫忘记。”
岁晏听到这里,余光突然瞥了一旁的端明崇一眼。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也正是在端执肃的诞辰上,端明崇被二皇子和五皇子联合设计的身死。
端执肃看他竟然失神,冷声道:“到时候如果我没有瞧见你,一定会让人过来把你绑过去的。”
岁晏立刻回过神,讨好地求饶。
就算上一世,他是死在端执肃的毒酒下,但是没有亲眼瞧到那人最后一面,还是觉得有些梦幻,导致他现在对端执肃怎么都恨不起来,反而对一旁无辜的宋冼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宋冼被他那几乎要咬人的视线瞪得莫名其妙。
诞辰事宜过多,端执肃也没坐多久,冷着脸罗里吧嗦数落了一大堆,这才和宋冼先行离开了。
岁晏这才松了一口气。
端明崇一直姿态雍容地坐在椅子上,捧着海棠泡的茶含笑注视着岁晏,似乎对他十分好奇。
这个皇太子明明比岁晏还要一岁,但是注视着岁晏的目光却给人一种像是在看孩子胡闹时的纵容宠溺。
岁晏又抖了抖,笑道:“殿下,您这看也看过了,还有何事嘱咐忘归吗?”
皇太子朝着海棠道:“再去给你家少爷熬一碗药来。”
岁晏脸都绿了。
海棠不明所以,但是皇太子的命令不敢不从,连忙跑走了。
等到房中没有了其他人,岁晏这才垮下了脸,道:“太子殿下能不能放我一马?”
端明崇笑道:“孤听闻宫中御医对侯爷的病束手无策,着实纳闷,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太医院那群人怠慢侯爷,这才让你久病不愈,没想到此番前来,就瞧到了一出好戏啊。”
端明崇总是一副和风煦煦的温润模样,而岁晏又是逢谁都是自来熟的厚脸皮性子,瞧到端明崇并没有当着端执肃的面拆穿自己,感慨这人实在体贴,话也不如之前那般拘谨。
“怠慢这话殿下可没有错,那几个御医开的药苦得能让人舌苔长草,我若是喝了他们的药,怕是更早升天。”
端明崇将手中茶杯放下,柔声道:“良药苦口,侯爷千金之体,万莫讳疾忌医。”
着,端明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眉头轻皱,突然道:“侯爷是有什么看不开的心结吗?”
岁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啊?咳……什么?”
端明崇思忖道:“前些日子我瞧到你明明已经被救上来了,但却二话不又跳入水中了,现在身体这般不适,却不肯喝药……”
他的有条有理,岁晏越发心虚——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岁晏干笑地解释:“那次啊,哦哦,那次,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当时我只是脑子有点不清晰,稀里糊涂就跳下去了,而喝药……呃……”
话间,海棠已经将温在外面炉子里的的药端来,轻手轻脚放下,便有眼力劲地下去了。
端明崇亲自端到岁晏床榻案上,岁晏连忙道:“劳烦殿下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端明崇将药递给他,含笑看着他。
岁晏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好喝了一口药,艰难地咽了下去。
端明崇还没松下一口气,却瞧见面前人脸色猛然惨白,刚喝下去的药便悉数吐了出来。
岁晏手中药碗落下,洒在了锦被。
他伏在床头,发出剧烈地咳声,那声音听着十分惨烈,似乎要将内脏吐出来才作罢。
端明崇似乎被惊住了,连忙走上前轻轻拍着岁晏的背。
半天后岁晏才浑身虚脱地停止了猛咳。
端明崇骇然道:“你怎么了?”
岁晏咳得嘴中全是血腥味,他勉强挤出一个笑,道:“老毛病,不碍事的。让殿下见笑了,还希望殿下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免得皇伯父替我忧心。”
端明崇一国储君,竟然没有多少架子,也不嫌脏拿起一旁的帕子,帮他擦了擦唇角的药渍。
他总算看出来了,面前的人并不是恃宠若娇骄纵放肆,也不是有心结想要寻死,他是真的喝不下药。
端明崇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蹙眉道:“这样多久了?”
岁晏气若游丝,哑声道:“半个月了。”
端明崇眉头皱得更紧,他病得这么厉害,半个月吃不下药,身体哪里受得了?
怪不得他垂在床沿的手腕那般纤细,看着一只手都能圈过来。
岁晏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比他还要,还偏要做出来一副大人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端明崇道:“你笑什么?”
岁晏摇了摇头,道:“这一次三殿下的诞辰,殿下要去吗?”
端明崇帮他擦脸的手一顿,疑惑道:“三王兄已经将帖子送到了东宫,自然是要去的,侯爷何出此言?”
岁晏心道我总不能直接那是你的葬身之处吧,如果真的出口,端明崇可能会以为他疯了。
岁晏天生性子凉薄,提点到了这一句已经算是极限了,他看到端明崇没有想要听他的算,也便闭了口,不再话。
端明崇久居东宫,出来一次实属罕见,在岁晏院里待了半个时辰便起身离开了。
岁晏强撑着身体送他,直到他离开拐角处,这才收回了视线。
厉昭从房门走出,给他披了件披风,不赞同道:“侯爷,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回去歇着吧。”
岁晏恹恹摇摇头:“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不必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