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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连忙称是。

    岁珣快步走到了东边岁晏的院子,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掺和着血腥气的药味,他推门而入,不料却迎面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君景行后退几步,瞧见是岁珣连忙行礼。

    岁珣知道岁晏在江湖中寻了个郎中在家里常住,也没在意,他垂眸看着君景行手中带着血迹的帕子,眸子一寒,道:“不是病了吗?怎么还会流血?”

    君景行忙道:“只是吐出来的淤血罢了,不碍事的。”

    岁珣用一种看庸医的眼神瞪着他。

    君景行连忙端着水盆下去新水了。

    岁珣没再理他,心想着今天进宫定要请个太医过来给岁晏瞧瞧,他边想着边走到了内室的榻边,瞧到床上岁晏满脸惨白的模样,吃了一惊。

    只是生病几日,岁晏几乎瘦脱了相,眉头紧皱枕在软枕上,满脸苍白嘴唇却一片不自然的殷红。

    岁珣轻轻地坐在床沿,用手摸了摸岁晏的额头,轻声唤道:“忘归?”

    岁晏低声呻.吟一声,嘴唇轻动,不知在梦呓什么。

    此时君景行了热水从外面进来,神色讪讪地看着岁珣。

    岁珣皱眉将帕子浸了热水,轻轻擦了擦岁晏额角的冷汗,问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君景行想了想,道:“再过两日吧。”

    “两日……”岁珣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能快一些吗?”

    君景行似乎很想翻白眼,心道你家弟弟可不是普通的病症,他是中毒,能救活一条性命已经算是祖上积了福,还想快一些?快一点蹬腿升天我倒是能做到。

    但是岁晏混睡前叮嘱他不可告诉别人,君景行难得听了次话,这些天侯府一直有人来看望,全都被他以风寒撅了回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岁珣急着入宫,也不好多待,同君景行叮嘱了几句,这才满心担忧地离开了。

    今日是除夕夜,也是冬日祭天典。

    历朝历代祭天典都是在除夕那日,宫中建露祭,祭坛上立红烛,西南处悬挂天灯,辰时后皇帝登祭坛太子在侧,焚烧祝板祝文,祈祷来年瑞雪丰谷。

    岁珣随着文武百官瞧着祭坛上的皇帝为列祖列宗上香叩拜,心中顾念着岁晏的病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在随着叩拜迎帝神时,他心不在焉地错了半步,刚从祭坛上下来的端明崇有些奇怪地瞧着他,末了声道:“将军,回拜位。”

    岁珣这才回过神,皱着眉回到了位子上跪坐着。

    他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就连远在一旁的端执肃也瞧见了,在太和钟鸣响时,他忍不住朝一旁的宋冼道:“忘归还在病中吗?”

    宋冼声道:“殿下,祭祀中要噤声。”

    端执肃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繁琐的祭祀典一直延续了大半日,直到晌午时才终于停止。

    岁珣正急着回去看岁晏,同几个同僚了句,便快步朝宫外走去。

    在出承安门时,端执肃突然叫住了他。

    岁珣回头见到是他,行了一礼。

    端执肃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忘归这几日是在病着吗?今日祭天典竟然也未到。”

    岁珣道:“是,大概是那日回府时忘记披厚衣服受了些风寒,大夫没什么大碍,过几日便能醒了。”

    端执肃终于松了一口气,勉强笑道:“那就好,过几日我去瞧瞧他。”

    岁珣“嗯”了一声,告辞离开了。

    宋冼从后面走上来,看着岁珣匆匆的步子,皱眉道:“如何了?”

    端执肃道:“只是受了风寒。”

    宋冼欲言又止。

    两人并肩走在回府的路上,半路上,宋冼突然忍不住地开口了:“殿下,您觉得岁忘归到底是为了什么替太子喝下那杯酒?据我所知他和太子似乎也没什么交情,您他有没有可能是知晓了什么?”

    端执肃一愣。

    宋冼道:“那酒中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虽然不知什么致命的□□,但按照岁忘归那心思……”

    端执肃低声道:“住口。”

    宋冼闭了嘴,但是眼中愤愤之色依然不减。

    端执肃深吸一口气,道:“此事是我考虑欠佳,过几日我去瞧瞧他,将这次的事情同他解释清楚。你啊,更不要在他面前胡八道,忘归看着灵透,心思却是极重,错一句话指不定要惹得他心生间隙。”

    甜汤

    年初三。

    一大早岁安侯府前来拜贺新年的人络绎不绝,岁珣忙得脚不沾地,他在军中待惯了,乍一让他对付这些口蜜腹剑的文臣,半日下来,简直要了他的半条命。

    又将一个笑容可掬的大臣送走,岁珣还未松一口气,厉昭又快步走进来:“二少爷,三皇子到了。”

    岁珣没来得及喝一口茶,无奈将杯子放下,正想要去迎接,厉昭道:“但是他将拜贺的东西放下后便去少爷院子里去了,宋公子也一起跟去了,您看这……”

    岁珣眉头皱了皱,道:“忘归醒了吗?”

    厉昭道:“破晓刚醒,这会海棠正在伺候。”

    岁珣道:“那便不用去管了,少年人的交情不用太守规矩,你去厨房吩咐人烧点甜粥点心来送过去。”

    厉昭点头称是。

    侯府偏院中,端执肃和宋冼第一次要见岁晏被人拦下了,宋冼本就对岁晏不满,见状冷笑一声,道:“这才刚依傍上了太子殿下,架子就这么大了吗?”

    端执肃低喝道:“宋冼!”

    宋冼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海棠在一旁陪着笑,道:“少爷今早才醒,许是病了太久身体不舒服,现在正在发脾气呢,殿下和公子先在这儿稍候片刻,我去和少爷一声。”

    端执肃道:“有劳了。”

    海棠连忙道不敢,躬身退下了。

    这时,厨房的下人送来了做好的甜粥糕点,海棠忙接了过来,将糕点挑出来,道:“少爷还在病中,将这些糕点送去前厅吧。”

    海棠走到门前,轻轻敲门:“少爷?”

    等了片刻,岁晏的声音才从里传来:“什么事?”

    大概是病了太久,他的声音细若游丝,还带着些刮嗓子的嘶哑。

    海棠道:“三殿下和宋冼公子正在前厅等着,是要来探望您,现在能……”

    他还没完,雕花木门“哐”的一声响,应该是被什么砸到了,紧接着便传来一声瓷碗破碎声。

    岁晏厉声道:“让他们滚出去!”

    接着,里面便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似乎都能把肺腑给咳出来。

    海棠吓了一跳,忙道:“少爷,那是三殿下,不是旁人,您……”

    您是病糊涂了吗?

    房中又是一阵杂乱声传来,似乎是把一堆东西给扔了。

    “滚!全都滚!”

    岁晏之前病的那么重也不见有摔东西这个习惯,海棠吓得心脏噗通作响,也不敢再劝,声道:“那……那少爷,厨房做了甜汤,您要喝一些吗?”

    房中安静了片刻,岁晏沙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滚……”

    海棠不敢多留,连忙端着碗跑了。

    内室中,岁晏瘫坐在床边,正费力地扒着床沿微微喘息。

    方才他太过气愤,将床头案上东西扔下去的同时,自己也从床上滚了下去。

    他病了太久,四肢虚软爬都爬不起来,稍微动了两下,五脏肺腑都疼得让他浑身发抖,只能靠在床沿细弱的喘息。

    不一会,房门被人开,君景行端着刚熬好的药抬步进来,一眼便瞧见房间的狼藉一片。

    岁晏虚弱地抬头看他。

    君景行揉了揉眉心,将药放下,无奈地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道:“侯爷病得这么重还有力气把房间折腾成这样,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岁晏的眼圈突然红了。

    君景行吓了一跳,连忙道:“好好好,我不话了,我不就是了,你别……”

    别哭啊。

    岁晏哭是不可能哭的,饶是眼睛再红心间再酸,他眼中依然半滴泪都没有。

    岁晏深吸一口气,将眼眶的酸意给收了回去,微微偏着头,哑声道:“没事。”

    他病了这么多日,整个人瘦了一圈,就连脸庞也是惨白如纸,只有嘴唇泛着些殷红,看着有些怪异。

    只有君景行知道,这是污名残留下来的后症,就如同他已经衰破的身体一样,饶是毒解,也断然不可能回到之前了。

    他会一生被病痛纠缠,体虚多病,再也不能像其他少年人一样鲜衣怒马肆意轻狂。

    君景行有些悲伤地想:“他才十五岁。”

    正是一生最好的年纪。

    君景行将药端过来,不动声色道:“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