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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庇护”这个词,他得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眸子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冷意和戾气。

    端如望笑了笑,道:“那理由可多了去了。”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紧抱着岁晏的太子。

    端明崇懒得理他们,眼神都没分出去一丝,全都在岁晏身上。

    “若有弑君理由的,”端执肃偏头看着端如望,轻飘飘道,“难道二皇兄当真没有吗?”

    端如望眸子一寒,有些冷然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北岚帝。

    皇帝听到端执肃这句话,也愣了一下。

    端执肃依然是那副冷淡面容:“二皇兄的母妃乃是南疆前朝之人,而当年北岚同南疆完那场仗,南疆损失惨重,几个皇子也战死沙场,被人趁虚而入夺了主城。战报传到京城后,南疆早已改朝换代了,宫中都传娘娘受不得刺激,直接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寝宫中。”

    方才无论端执肃什么都一直没有变色的端如望此时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眸子阴鸷地盯着端执肃,厉声道:“住口!”

    端执肃不为所动:“而二皇兄这些年来虽然明面上从不此事,但是实际上却一直觉得是陛下赐死的娘娘。”

    端如望:“你……”

    端执肃道:“难道这,还不能算是理由吗?”

    端如望几乎是狠厉地看着他,但是却没有否认。

    皇帝怔然地看着端如望,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

    他受惊太过,一时竟然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他仅有的三个儿子,已经不再唤他父皇了。

    皇帝许是气急了,一时间心中却生不起丝毫的怒气,满腔的颓然和无力涌上心头,让他喘息都觉得费力。

    他抖着手,指着端如望,涩声道:“如望……这些年来,你竟然是这么想朕的?”

    端如望脸上全是诡异的阴沉,他直视着皇帝浑浊的眼睛,直接认道:“难道不是吗?陛下,我自便懂得什么该,什么不该,现在满朝文武都在,难道你想要我将战报传入京城那晚瞧见的事情悉数出来吗?”

    皇帝怔然看着他。

    端如望冷声道:“父皇亲力亲为教导儿臣,无用之棋随手弃之,我从不为你那个位置,我至始至终想要的,就是所有人都不得安宁罢了。”

    端执肃不知何时早已站起身,立在一旁看着雕花的香炉,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在听到端如望起当年之事后,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好多岁。

    满朝文武都在盯着他,这是他第一回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有了惶恐的情绪。

    许久后,他才微微一闭眼睛,艰难道:“此事……”

    众人看他。

    “全权交于太子处置。”

    言罢,挣扎着坐起来,甩开一旁宫人的搀扶,踉跄着离开了前殿。

    群臣面面相觑。

    岁珣微微一闭眼,彻底松了一口气。

    端明崇同岁珣使了个眼色,这才将昏昏沉沉的岁晏一把抱起,飞快朝着东宫走去。

    岁珣看了看端如望和端执肃两人,不着痕迹叹了一口气,朝着大理寺卿道:“大人,太子殿下还有要事在身,这里便交由您了。”

    大理寺卿本同端如望私交甚好,骤然被砸了个烂摊子,愣了半天,才神色复杂地让人将两人请了下去。

    端执肃同焦急得险些跳起来的宋冼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转身洒脱离开了。

    端如望浑身僵直站在原地片刻,才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不多时,整个太和殿空荡一片,江恩和本是想要留下同岁珣话的,但是衔曳一被带走,他什么都顾不得,立刻眼泪汪汪地跟着跑了。

    岁珣将剩下的事处理好了,才缓步走出太和殿。

    宫门之外,几个副将守在一旁,远远瞧见岁珣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将军。”

    “少爷如何了?定罪了吗?”

    几个人全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神色凌厉。

    岁珣摇摇头,轻声道:“无事。”

    众人愣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岁珣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京城门口的方向,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京城的一片荒野之上,飘着岁字旗宛如一道出鞘利刃的银白军队整装待发,只消一个命令便可拼死踏平京中满地繁华。

    “撤军吧。”

    “是。”

    .

    东宫。

    孟御医早已等候多时,瞧见岁晏被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姜茶给他一点点灌了下去。

    端明崇在一旁急得手都在发抖,瞧见孟御医轻缓施针,岁晏迷迷糊糊间也在不住发抖的模样,恨不得以身替之。

    暗卫从外而来,行礼道:“殿下,城防军已换,禁军也撤了。”

    端明崇道:“知道了。”

    前世皇帝在奉兴三十九年驾崩,离现在不过两三年,他被满朝琐事熬得身体早大不如前,自从太子入朝听政后,也逐渐将一些朝事悉数交付端明崇来处理。

    端明崇也早就在四年前便已有了戒心,而皇帝许是觉得他羽翼逐渐丰满,也任由太子同端如望在朝中明里暗里争斗,相互掣肘,这也方便了端明崇暗中笼络朝中新起之臣。

    今日只是虽然瞧着没什么太大波澜,但其中暗潮涌动,稍差一步可能便是天差地别。

    端明崇将收尾之事悉数吩咐下去,正要回去看岁晏,一宫人匆匆而来,面色焦急,道:“殿下,宋冼大人在外候着,是有要事求见殿下。”

    端明崇冷声道:“不见。”

    宫人:“可是……”

    端明崇正要甩手离开,外面一阵吵闹混乱,他回头一看,宋冼竟然扑腾着冲了进来。

    宋冼是朝中重臣,东宫的侍卫见他直接闯进也不敢蛮力去拦,竟然让宋冼直接闯到东宫前殿。

    端明崇冷眼旁观。

    宋冼见到了端明崇后,一把将旁边拦着他的侍从推开,快走几步上前,直直跪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求您网开一面!”

    端明崇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全是冷意:“你在向孤为谁求情?”

    “为三殿下。”宋冼直起腰,额头上全是汗水,焦急道,“我为三殿下侍读,自一起长大,知晓三殿下定不会做出此事,望太子殿下看在三殿下是为了忘归的份上,手下留情……”

    端明崇沉默半天,才道:“是他主动来找孤的。”

    宋冼一愣,愕然地张大眼睛。

    落定

    片刻后, 孟御医擦着汗从内室走出,施针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端明崇等候多时, 瞧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

    “如何了?”

    孟御医道:“只是着了凉发热罢了,虽然看着来势汹汹,喝了药退了烧便不会有大碍了。”

    端明崇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御医被宫人带下去写方子, 端明崇快走几步走进了寝殿内室。

    床幔散着,岁晏脸色苍白地躺在枕上, 额头上敷着湿巾。

    端明崇轻手轻脚地坐在他身旁,注视着岁晏紧阖的眸子, 半天才轻轻捧起岁晏滚烫的手合在掌心,垂着头抵在眉心。

    岁晏睡得昏沉, 被人喂药施针一顿折腾都未醒, 但是当端明崇的气息萦绕在他鼻息时,他羽睫微微一颤,似乎挣扎着便要醒来。

    他一生病便极其容易疲倦, 端明崇忙凑上前轻轻抱着他,声道:“无事了无事了,我在这里, 哪儿都不去。”

    岁晏单薄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许是端明崇的安抚有用, 没一会便再次昏沉睡去, 没了动静。

    外面的风云变动,岁晏睡着一概不知。

    直到了月上梢头,他的手指才轻轻一动, 知觉逐渐从指尖蔓延,很快便掌控了身体。

    接着,意识也一点点回笼。

    他羽睫微颤两下,才缓慢地张开失神涣散的眸子。

    岁晏还未清醒,便迷迷瞪瞪地唤人:“殿下……”

    端明崇在旁守了一天,听到他的声音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在这里。”

    岁晏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奋力地张开,眼神终于有了聚焦。

    他烧得声音沙哑,艰难道:“殿下,我想喝水。”

    端明崇凑上前,将岁晏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肩上,从一旁端来准备好的掺了蜜糖的水,将碗凑到他唇边,声道:“慢着点喝。”

    岁晏嘴唇有些苍白,奋力地咬着碗沿喝了几口水,这才偏过头不要了。

    端明崇将碗放下,柔声道:“还累吗,要不再睡一会?”

    岁晏恹恹看了窗外一眼,发现已经天黑了,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道:“那事怎么样了?”

    他虽然强撑着想要瞧好戏,只是看到半途就不省人事了,醒来后扼腕至极,恨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