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艳福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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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美人离开了, 宫里少了一个女人,云裳却觉得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她与姬美人自然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是偶尔二人见面之时他多少能知道一些事情, 有用的事情或者是无用的事情, 发发时间总是个趣味。

    和秦王不一样,或者女人和女人之间与女人和男人之间的相处总不会处处相同。

    后宫里的女人只有姬美人胆子最大, 云裳这里已经安静了数日, 都没有见过来访的人。

    “这宫里好像很久都不见人来了。”云裳取簪子的时候有感而发了一句。

    旁的侍女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一样, 秀谷却多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挑挑眉, 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秀谷才:“还是第一次在主人这里听到这样的话呢。”

    人空,静,都是寂寞。

    秀谷几乎是和云裳一起长大的,当年二人在院子里看着人来人去,偶尔会数一数她们一天来几次,露出几张面孔,哪几张是一样的。

    秀谷给云裳讲, “主人从前分不清楚人, 哪怕是长了一样的脸, 不同时出现也当两个人算。”

    云裳看着昏黄的镜子, 脑海中勾勒出一段模糊的光影记忆,两个女孩儿趴在床榻上,开窗子, 从早到晚的盯着那张时而开时而被合上的大门,数着偶尔从这里进出的人影。

    并非是不懂寂寞,只是年纪的人不知道怎么寂寞这个词罢了。

    看秀谷帮自己往鬓角插上簪子,云裳望着镜子一笑,道:“我也不是孩子了。”

    但是不足两刻钟,云裳坐在首位看着出现在眼前这些青春貌美的姑娘,有些无奈。

    这些人自然是秦王的姬妾,各个都漂亮,又会好听的话,见了她就差从头夸到脚了,一个个嘴里仿佛抹了蜜一样。

    其中一个圆圆脸的女子:“我会放风筝,在家中常常和姐妹一起,夫人几时出门放风筝都可以叫上妾。”

    云裳便问了一句,不知你家中是做什么的,那个女子:“妾家中几世都是绣娘,姑娘从出生起就不做重活,连粗糙一点的东西都不摸,偶尔学描个花样子。”

    既然如此,怎么会常常放风筝呢?云裳身边那两个被送来放风筝的侍女手中还有两块茧子呢。但她没拆穿,笑一笑,让那个侍女到一边去了。

    其中一个柳叶眉的姑娘和云裳:“在家中我的诗词是最好的,夫人若是想作词玩耍,可以使人找妾。”她脸色微红,往后退了一步。

    她倒是没什么毛病,但是云裳不善诗词,偶偶写写也都是学生水平,自认难登大雅之堂,平日都是阅后即焚,唯一经常看她词句的人就是秦王了。

    其他人还是不要看了……

    一个带着红玉簪子的女子:“妾擅长抚琴,夫人若是无趣,可召予助兴。”

    这又不是舞姬,也不是街边卖艺人,哪里合适给自己取乐。

    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二十几个人报过了自己的特长,纷纷和云裳表示觉得没意思了随时找她们。

    面对一双双热情似火的眼睛,云裳笑着点点头,然后有侍女提着一篮子的花,一人分了一朵,便称自己不舒服,大家改日再聚吧。

    换了一身衣服,侍女河问云裳,“刚刚那些人,夫人可有满意的?”

    “青春妍丽,各有千秋。”见河还要再,云裳抬起手制止了她的话,“不要再找人来了。”

    河没想到云裳会这句话,惊讶之间她瞪大了眼睛,却听云裳轻笑一声,然后:“罢了,这话不该和你。”

    云裳再和秦王一起用膳已经是多日之后了,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用过饭了,只知道秦王有些忙,常常三餐不定。

    她笑着:“妾又连累大王费心了。”然后伸手给秦王盛汤。

    “听美人不喜那些女子,也是孤想的不周到,这些人在宫里呆的久了,渐渐都变得无趣了,不及美人活泼灵动。”

    男人觉得女人无趣,多半是因为他不感兴趣,云裳不觉得那些女子无趣,但她不会主动这些话。

    “不如美人从宫外取些人进来?”

    云裳丢下勺子,鲜美的汤汁溅在到了桌案上,秦王从云裳发抖的手里接过那碗汤放在桌子上,然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纤弱的肩膀。

    “这是怎么了?”他声音里尚且带着笑意。

    将发抖的手缩到袖子里面,云裳的睫毛颤了颤,他因为她觉得无趣了,所以叫人到她面前各自施展,现在见自己不感兴趣,便许她从宫外选上一些女子入宫来,至于这些女人是以什么身份,自然是女官。

    云裳摇摇头,“妾还好,大王可知道妾第一眼看到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想到的是什么吗?”

    秦王看着云裳的眼睛,轻轻笑着:“美人成了夫人,从今往后,这宫里的女人你最大,若是中意了哪个留在身边也可以,但若是全部中意了,还是有事叫谁便命人传话。孤不想在美人宫里见到太多无关的人。”

    “大王艳福不浅。”云裳盯着秦王,吐出这句话来。

    一时之间,秦王觉得自己好像都有些不认识“艳福”,这两个字了,他环过云裳的肩膀,眼睛注意着云裳的眼睛,他的眼神深沉,像是在发光,又像是藏着什么东西,“孤有了美人,自然艳福不浅。”

    云裳抿着唇,脸却慢慢红了,他的呼吸在咫尺之间,在她的脸颊上,耳畔,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有点太近了。

    近得让人紧张。

    秦王看了她凝了水光的眼睛,目光微微变深,“至于那些女郎,家奴而已,不论是弹唱取乐还是责罚处置,美人都不必过于挂怀。别忘了,美人现在已经是夫人了。”

    他是肺腑之言,云裳却没办法感动,有些地方,她们二人始终看法不一样。

    这些东西虽然没有明,但秦王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也许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他总将她不符合常人的性情归结为女子优柔寡断的心软,日日被他这样云裳有的时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肠太软了。

    但总有细节会慢慢的告诉她,不是她心软,而是他们不同,她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没办法一样,尽管她总是刻意去装得和此世之人一般,毕竟是看过真正的古人的,装一装还是有个□□分相似的。

    画皮容易画骨难。

    她没办法以人为乐,也没办法看着别人想方设法的讨好自己。

    “妾已经是夫人了,但还是大王的女人。”云裳轻轻,她继续:“从妾第一次看到这些女子的时候,就心生嫉妒,却知自己身份,不敢多言。如今得大王怜惜,终于将这句话出来了,仿佛搬走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便是那些女子,再怎样有趣,再怎样美丽,妾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话音落地,犹带三分痴缠,柔情蜜意勾着人心。

    云裳的话中的情谊自然是假的,但是她不希望有人进宫却是真的。

    秦王本来就在听着云裳的话,凡是她有所求,他少有不答应的。听了她此番话,更是觉得心里软软的,像是被泡进了蜜浆里面,只是等了又等都不见云裳再什么。

    便将人抱紧,“美人早就不用嫉妒任何人了,便是来日嫉妒哪个,便是一刀砍了孤也不会怪罪。”

    云裳笑,“大王早知妾不会杀人,还要这番话,可是真的算让妾嫉妒哪个?”

    “美人可真是……”秦王叹笑。

    云裳险些以为他要自己是个杠精……

    不过秦王这句话给她提了个醒,男人若要变心便如同天气忽然转变,毫无道理可言。

    不论妍媸,在感情面前一概相同。

    她因色得宠,秦王爱她也是因为美色,如世人爱琉璃,可爱其剔透晶莹,秦王爱她也是如此。

    他若是不单单爱她貌美就好了。

    秦王看她眼中似有愁绪,便轻轻抚上人的眼角眉心,“美人是有什么心事不能同孤讲?”

    “那妾便了,还望大王不要怪罪。”云裳看着秦王的眼睛。

    他点了点头,云裳缓缓吐出一口气:“妾不愿挑选美人入宫。”

    秦王轻轻抚了抚云裳的后背,“美人若是选上一些容貌丑陋的人入宫为伴,孤也是不在意的,不过恐怕美人爱颜不喜丑。”

    宫里都是鲜花一样漂亮的美人自然美不胜收,秦王可以不要这个面子,但云裳被危机感左右着,不管是什么样的妇人都不想要。

    “大王可否莫要再使妇人入宫?平日里大王看其他女子一样妾都心生彷徨,大王向来爱惜妾,可否,这次也令妾如愿?”

    “美人不信孤。”秦王一笑,言:“罢了,那身侧无人作陪,美人不觉寂寞?”

    云裳能听出秦王好像有一点点的不高兴了,真的只有一点点,又恰到好处的让她感觉到了。

    ……

    “大王若是繁忙,没闲暇见妾,便谴人送来些物件就好,比如妾落在大王那里的钗环,一日送个几次,妾知晓自己已得大王时时挂念,便不会再想东想西的了。”

    “鬼主意可真是多。”秦王了一句,刚刚若隐若现的怒气好像都不见了。

    也是他疏忽,女人一旦真的将哪个男人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不想东想西,牵肠挂肚,她希望他一样牵挂也无可厚非。

    至于宫里的女人,她不喜欢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