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低沉平稳地运行着,忽然微微一晃。

    这是每次都会发生的事，连乔已经习惯了。但忍冬似乎怎么都无法习惯,因为每次电梯震动之后，他都会惊魂未定地大喘气。

    这次也一样。

    连乔望向忍冬,正对上他有些恍惚的眼神。

    连乔正要开口话，忍冬忽然脸色一沉，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气冲冲道：“你能不能对我上点儿心？！”

    连乔：“哈？？？”

    忍冬气得发抖，用一种越来越娇软越来越像孩子的声线对着连乔咆哮：“别让我一个人在校门口等你！我会被——”

    连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徐忍冬已经缩水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连乔：“？？？？？？？”

    他看着蜷缩在一堆衣物中的紫薯精,震惊得整个人都懵了。

    变成紫薯的忍冬似乎还在生气，哇哇哇哇哭个不停。连乔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心理建设,接受了这个丑娃就是忍冬的事实。

    他心翼翼地抱起紫薯,紫薯精却还在哭闹,拼命踢他。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连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又得罪忍冬了。一分钟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还牵着要做彼此的天使吗！

    怎么你突然就丢下我一个人变成紫薯精了！

    物种都变了啊喂！

    经过一番折腾，忍冬终于再次成长到了六岁。

    这六天来，连乔始终战战兢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忍冬不知在生哪门子的气，总是不爱搭理他。

    问他,他又像嘴巴被糊住一样，不肯话。而且每次连乔问过之后，忍冬都会更加生气。有时候气上头了，甚至抓起他的臂张口就咬。

    “把你咬断你痛不痛？！”忍冬恶狠狠的,像只饿疯了的狼。

    连乔看着六岁的孩子在他身上胡闹，心里又是迷糊，又是怜爱。他叹了口气，宠溺而无奈地揉揉忍冬的头发。

    “你到底怎么了啊”

    忍冬“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六岁的孩子尚未褪去婴儿肥，后背圆！圆滚滚的，像只熊猫。连乔望着他的背影，一腔柔情又泛起来。

    然而这柔情却被忍冬酸酸的一句话打破了。

    “你为什么不会带孩子。”

    本该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只是那陈述里带着无尽的哀婉与埋怨，像孤独的猫，在黑夜里独自挣扎呼救，得不到回应。

    连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问：“你为什么？”

    “”忍冬没话，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连乔虽然不懂他在想什么，却清楚地察觉到了他的悲伤。便张开臂，从后面抱住他。

    六岁的孩子，抱在怀里只有一点点大。不是记忆中清瘦修长的身形，却让连乔产生一种莫名的怀恋。

    连乔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把下巴抵在忍冬的脑袋上，静静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对不起。”忍冬忽然哽咽着。

    连乔不知道他在对不起什么。臂上温热潮湿的触感转移了连乔的注意，让他整颗心都揪起来。

    “你”他想问你在哭什么，但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知道忍冬不会的。

    忍冬有事瞒着他，他一直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

    于是连乔：“你哭吧。我陪你。”

    忍冬转身扑进他怀里，痛快地哭了出来。

    翌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伴随着“999”的字幕迎面糊在脸上，三人只觉眼前一晃，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连乔一眼望见马路对面的学，扭头问道：“忍冬，这是你的学吗？”

    徐忍冬：“不是。”

    连乔苹果：“嗯？？？”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忍冬不是那就不是。于是连乔和苹果瞬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徐忍冬：“给我把刀。”

    连乔从背包里掏出一把三棱放血刀，诧异地问：“你要刀干嘛？”

    徐忍冬把往兜里一揣，抬起头，目光遥遥投向街尾的废弃大楼。

    “去捣毁一个犯罪集团。”

    连乔苹果：“？？？”

    ！学所在的这条街上，林立着文具店、吃店、旅馆、居民楼等各种建筑物。每个地方都值得探索一番，不知道忍冬大佬为何独独看中了那栋烂尾楼。

    连乔和苹果在懵逼中跟着忍冬来到烂尾楼前。忍冬轻车熟路地绕到铁皮围栏破洞处，短腿一跨，钻了进去。

    后面两人赶紧跟上。苹果抬头瞅见那黑洞洞的大楼入口，不由抱着双臂瑟缩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忍冬没话，嘴角却勾起一个冷笑。

    三人一路踩着建筑垃圾上楼。大概走到五楼的时候，三人听到上面传来有人话的声音。

    上面大概有五六个人，着一口不知哪里的方言，叽里咕噜的，听不懂在什么。忍冬走到四楼就停了下来，三人放慢脚步，悄悄趴在楼梯口偷窥。

    只见空旷的大房间里竟然点着灯。虽然有灯光，但地上仍然到处都是建筑垃圾。看来这里并不能住人，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

    房间里一共四男一女，衣着普通，脸上都带着笑。只是那笑里隐约有恶意，看得人颇不舒服。

    连乔和苹果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惊呆了。那竟是个重度残疾的孩！眼眶空荡荡的，没有眼珠。双双脚都长得奇形怪状，不知是有先天的毛病，还是后天遭遇了什么不幸。

    残疾人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一看就是个叫花子。他肮脏不堪的里捧着一个破碗，碗里有几个硬币、几张纸币。

    他努力地捧起碗，把碗里的钱递给面前的男人。很显然，男人对此并不满意，骂着粗口一把将碗拍翻，随即把叫花从地上拎起来，拿皮带抽他。

    苹果看得眼眶一红，当即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

    连乔眯起眼睛，低声道：“采生折割”（注）

    忍冬：“嗯。”

    连乔：“报警？还是”

    忍冬摇头，嘴微张：“杀了他们。”

    ！连乔：“好。”

    话音落下，连乔已经抄起撬棍蹿了出去。苹果被他干就干的行动力吓了一跳，更让她震惊的是，年仅七岁的忍冬居然也握着，跟上去一起动。

    你俩可真是般配！

    苹果心情复杂。不过连孩子都上了，她一个成年人怎么能躲在后面。当即唰地掏出西瓜刀，英勇无比地加入战局。

    战斗迅速结束——不，比起战斗，其实更应该是单方面的屠杀。

    徐忍冬本来还想留个活口问问话，没想到连乔哐哐几下，把那五个大人的脑壳全都敲烂了。下之狠，简直不把对面当人。

    忍冬走到其中一人面前，伸摸了摸鼻息，确定最后一个人也死透了，这才无奈道：“你干嘛全杀光？万一他们里有线索呢？”

    连乔一身杀意未退，此时满身鲜血，宛若修罗。他随擦掉脸上的红白脑浆，满不在乎道：“他们方言，听又听不懂，有什么好问的。”

    连乔随一指墙角：“喏，这不还有一个么？”

    那惨遭虐待的叫花两眼看不见，只知道来了陌生人，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当连乔走到他面前时，叫花尖叫着往后躲。他那怪异扭曲的细胳膊细腿拼命挣扎着，看上去像个畸形的怪物。连乔身形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他的脸色很快缓和下来，声音也变得轻柔。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七岁的忍冬跟在他身后，微微仰头看着他。眼里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复杂情感。

    此时是深秋，天已经很凉了，叫花子身上却还穿着破洞的单衣。连乔脱下外套，给叫花裹上。叫花瑟缩着，还想躲，连乔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朋友，你受苦了。别怕，你已经得救了。我们马上报警，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那叫花听到“爸爸妈妈”，空荡荡的眼眶里忽然涌出泪来。晶莹的泪水划过他肮脏的脸，看起来格外可怜。

    苹果早已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哭起来！来。徐忍冬静静地望着，心里平静地想：原来眼珠被挖掉之后，也还是能哭出眼泪的啊。

    连乔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花“啊、啊”叫了几声，不出话。

    连乔愣了一下，然后僵硬地回过头来，对徐忍冬：“他没有舌头。”

    “好。”连乔下意识地去抱叫花，但伸出去的在半空中顿住。他扭头看了忍冬一眼。

    忍冬微微一笑：“你看我干嘛？我自己能走，你抱他好了。”

    连乔便点点头，抱起叫花，下了楼。

    前往警局的一路上，路人都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从路人的窃窃私语中他们得知，原来这残疾孩每天放学时都在学校边上讨饭。

    于是，叫花身上开始出现大大的伤。

    起初还只是青青紫紫的皮外伤。后来，伤口渐渐破溃流脓，臭不可闻。大家就更不愿意接近他了。

    直到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出来，苹果都没从压抑难过中缓过劲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他们还有良心吗？怎么忍心做这种生意！”

    连乔沉默不语。忍冬却已经恢复了平静，若有所思地回望着警局，低声道：“不知道尸体刷掉没有。我怕警察查到我们头上。”

    连乔道：“无所谓。我看过了，这边警力不足，也没配枪。真要干起来我也不怕。”

    忍冬叹息：“倒也不必。目前看来警察还是靠谱的，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话未完，他眉头一皱，“苹果，你怎么了？”

    只见苹果捂着胸口蹲下来。她额头冷汗涔涔，脸上早已没有血色，就这样扬起一张惨白的脸，勉强勾起一个笑容。

    “我的诅咒，终于应验了。”她。

    作者有话要：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大量的钱财。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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